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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我寄人间雪满头


当知道身边所有人都在骗你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觉?

        柳眠迟只觉得这一切荒唐透顶,戚怀香走后,身边所有的人都在劝他另娶,绝口不提戚怀香的事情。

        而只要柳眠迟说不愿的话,好像柳家和道修千百年的基业就断在了他这里,他就是千古罪人。

        他承认,若是他始终坚持不娶妻的话,翁老也无法私自为他定了婚事。他只是被那些无形的推手们推搡着,半是沉默,半是有些复仇的心思,想着,若是自己另娶,戚怀香会不会伤心?

        直到今日,他还在期待着戚怀香听到他要大婚的消息,能够从南疆回来,来这里闹一场。

        只要他来这里,说一句,“我不准这婚事!”

        那他就可以放下所有的执拗和尊严,说一声好,然后散了这场亲事。

        但是,翁老却说他死了,再也来不了了。

        柳眠迟出门之后,几乎是见一个问一个,问他们知不知道戚怀香的事情。众人多一副忌讳莫深的样子,吞吞吐吐说不清楚,只是避重就轻,不说清楚戚怀香是不是真的去世了。

        柳眠迟不再问了,他看那些人的表情,差不多已经知道了。

        从中原到南疆的距离不算短,但他只用了不到三日便赶到了那处熟悉的地方,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树木依旧蓊郁苍翠,繁花夺目,水汽湿润,南疆满是异域风情。

        自柳眠迟第一次来,便感觉只有这样热烈到极致的风土地貌才能孕育出那样的人吧。

        然而,他以往熟悉的万蛊教并未出现在眼前,那里唯有一片废墟,连鸟雀都不曾关顾。

        柳眠迟熬了几日几夜未曾合眼,只从中原赶到这里,便已耗尽心力。他还怀着一分希望,想着那只是谣传,明明戚怀香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才多久,怎么会去了呢。

        但当他走在废墟之上的时候,那一分希望渐渐地湮灭,整个人一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岁,怔怔地看着那里。

        “……”

        天地苍茫,黯淡无光,柳眠迟不知该是哭是笑,喉结动了动,出口却是难闻的沙哑声。

        视线一转,陡然看到废墟深处有人影闪过。

        青发、玄衣,苍白脸颊,是青延。

        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柳眠迟忘却了之前所有的愤怒,拉住那人衣袖,喃喃问,“他,他在哪儿?”

        青延呆滞地抓过头,看到是他,脸上立刻浮起怒气。

        青延紧紧握着手里的瓶子,像是怕他夺走,“你到现在都不肯放过主子吗?”

        “什么意思?”

        柳眠迟喉结动了动,但喉中却干渴得疼痛。

        他看到青延一直护着的那个瓶子,青延自从见到他之后便把那瓶子紧紧握着,护在怀里,像是什么珍贵的东西。柳眠迟不知为何,看到那瓶子便觉得心头一痛,几乎让人窒息地痛。

        他心头闷得喘不过来气,只是盯着那瓶子,启唇,问,“这是什么?”

        青延护着那瓶子,即使知道瓶中已经空空如也,但好像握着便像握着个念想。

        他只是看着那瓶子,目光眷恋,沉默了许久,才轻声说,“主人,在这里面。”

        “……”

        柳眠迟眼前一黑,却是说不出话来。

        他下意识伸出手,要去拿那瓶子,但手只在半空中发颤。

        青延已经怒不可遏,“不要碰他!”

        柳眠迟慢慢收回手。

        “好……”

        他一切的动作都慢起来了,来不及思索,只是轻声问,“他什么时候走的?是因为蛊毒反噬么?为、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们那次……是不是演给我看的?”

        他的疑问太多,连自己都觉得咄咄逼人,但已经无法去思考了。

        他难道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么?所以那么早地离开他,还和青延演了那一场戏。

        柳眠迟心里的猜想愈演愈烈,自己都分不清虚幻和事实,脑海中想着他那时该是如何为了不让他知道,而吩咐青延那般作戏的……

        但青延只是冷冷地,不回复,青发的身影一闪,踏在废墟之中,很快就不见了影子。

        柳眠迟想追,但脚下一软,险些昏厥,倦意和痛苦压得他直不起腰,只是怔怔地看着那废墟,想着青延的那一句,陡然落下一串滚烫的泪。

        直到再看不到远处的身影时,青延才停下来。

        他蹲下身,轻轻地把瓶子放在平坦的地面上,对着瓷瓶,目光专注,小声道,“主子,我按照您说的做了,我没告诉他。虽然,他可能已经猜到了……”

        青延絮絮说着,像是把这辈子的话都说尽了,耳边却再也没有那带着笑意的声音。

        他钝然地捂住心口,攥紧,向来漠然的灰眸中满是迷惘。

        为什么,缺了一魂二魄之后,还是会感到心痛?

        青延低着眸,想着柳眠迟刚刚说的话,他们是在作戏,一切都是戚怀香为了让那人过得更好编织的谎言,而他,只是棋子而已。

        即便身为棋子,依旧贪恋那片刻的温存和谎言。

        ……

        柳眠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柳家的,他恍然无知地回到那里,属下们行礼的声音都置若罔闻,一抬头,看到院子里的红绸还未揭,窗棂上的红字贴着,格外刺眼。

        他沉默着,看了许久,然后一点点地把那些红字都撕下来,眼下满是乌青,又带着血丝,有些吓人。

        闻讯赶来的翁老看到他在撕那些红字,又急又气,拐杖一拄,斥道,“眠迟,你在做什么!别闹脾气了,你不知道大家都很担心你嘛?”

        “担心?”

        柳眠迟撕着红纸的手顿了顿,他笑了一声,笑声却苍凉,抬头,哑声问他,“好,您告诉我,您是因为担心我所以才答应了戚前辈,帮着他一起演那场戏给我看吗?”

        他之前还想着为何会那么巧,翁老刚刚带他过去,他便看到了屋内那两人的样子,现在想来,他竟被骗了那么久还不自知。

        翁老眼神闪烁,避过那话题不言,只是道,“你先去休息,冷静一下。”

        “您告诉我。”

        柳眠迟眉头紧紧攒着,像是失去了浑身的力气,手中破碎红纸掉落,一地的喜字。

        他面上是掩不住的倦意和痛苦,蓦地重重跪倒在他身前,哽咽着,“求您,告诉我……”

        ""……""

        “他是不是因为我,才走的。是不是?”

        青年每说一个字,都觉哽塞难言,像是一把刀子在他心头狠狠地刻着,“求您告诉我,告诉我啊……”

        翁老面色不忍,要拉他起来,但却拉不起,柳眠迟只是一遍遍地念着,求他告诉他真相。

        院子里不知何时聚满了人,看到这情形,都围在旁边不敢靠近,窃窃私语声如蚊蝇一般传来,让人心烦。

        “都给我出去!”

        翁老审视一周,只觉心烦,蓦然呵斥。

        围着的人被他一斥,面面厮觑,只得都走了。唯留下他们两人。

        一院寂静中,翁老终于开口,他苍老的声音中满是疲倦,“算了,你既然知道了,我便不瞒你了。是他让我告诉你的。”

        戚怀香说同意让谢家姑娘进门,而且,也不让她做妾,说自己愿意离开柳眠迟,条件便是,要他们陪他演一场戏。

        翁老说完,.慢慢叹了一声,想起往日那人的样子,也觉造化弄人,道,“其实,他待你也是挺好的。只是,他终究是个男子,还命不久矣,怎能再继续呆在柳家……”

        柳眠迟怔怔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是笑。

        他终究是个男子,不能为自己留下后嗣,也不能陪他走完接下来的日子,所以选择了离开他。

        可是……

        “可是,我爱您啊。”

        柳眠迟动了动唇,声音微弱,轻不可闻。

        痴痴缠缠,热烈一场,却逃不过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

        夏日里昼长人静,魔宗里少了外界的溽热,绿荫处处,入眼是避暑的好地方。

        沈昭在听着赫舒的禀报。

        赫舒说,如今道修那边平平静静,昔日想要重返中原的野心似乎都随着这任家主辞去家主之位的事情而烟消云散了。

        柳眠迟辞去家主之位的事情,沈昭初闻时诧异,但很快便想到他应该是知道戚怀香已经去了吧。

        赫舒说,柳眠迟在大婚之日忽然跑出去,谁都拦不住,过了许多天才满是疲倦地回来。那时候众人才知道,原来他是去南疆了。

        道修那边都在说柳眠迟太过任性,还是年轻,不够成熟,竟在大婚之日抛下新嫁娘去找以往的旧情人,还散了婚事,辞了家主之位。但其中原因,大抵只有这些知道他们两人之事的人才能理解。

        “新任的柳家家主是一个旁系分支的子弟,是金丹后期,但修为远远不能跟柳眠迟相比了。想来,他们也是知道少了元婴期修士的庇护是无法再重返中原,所以进来才老老实实的吧。”赫舒禀报着这些日子探查的消息,他看着沈昭若有所思的样子,低声询问,“宗主,我们是不是,准备一下把艮山给夺回来?”

        上次宗主因要去饿鬼道一事放弃艮山以南大片中原地区,宗内许多魔修们都很不赞同,只是不敢对沈昭言明。舒也一直痛心着把艮山那片肥沃之地轻易让与了道修。如今,正是机会,新任的那个柳家家主并无雄风,看起来只想蜗居一隅,不敢进犯,是个大好时机。

        沈昭听到他的话,却只是淡淡道,“以后再议吧。”

        “宗主——”

        赫舒有点着急,一抬头看到青年冷冷瞥过的一眼时,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不开口了。

        沈昭面上没什么表情,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寝殿里,许久,才道,“冰些果子和甜乳送进去,再让膳房做些开胃的小菜和清粥,师尊这几天没什么胃口,怎么送进去的东西都不怎么动?别让膳房的人懈怠了。”

        “……是。”

        赫舒顿了顿,应了一声,却在心中叹息一声。

        沈昭看他默默离去的背影,抬脚往寝殿走去。

        他知道赫舒在想着什么,无非是觉得他如今不务正业,只想着儿女私情。但他何曾没想过趁此良机将艮山之地重夺回来。

        但,柳眠迟刚刚卸任,他便攻伐道修,实是有些让大丈夫不耻。

        道修现在乱成一团,沈昭虽厌恶道修,也并不屑做趁虚而入的小人行径。

        更何况,想起师尊那日伤心欲绝的样子,他便再下不了狠心对道修动手了。

        戚怀香对师尊来说很重要,沈昭在那日便看得清清楚楚,亦不敢问他到底他和戚怀香谁在他心中更重一些。若是他现在将道修赶尽杀绝,便是毁了柳眠迟和戚怀香守护多年的基业,趁人尸骨未寒便做这种事儿,沈昭还做不出来。

        他慢慢踏进殿内,殿内光线有些暗,白猫今日罕见地没有趴在师尊的膝上,而是怏怏地躺在窗棂旁,湛蓝的眼珠子一直盯着那被重重纱帐掩住的内殿,在张望着。

        沈昭不知师尊这几日为何总是避着他,明明他们从往生湖回来之后,师尊虽还在生着他的气,但也只是面上冷冷的,就算待他漠然也不像现在这样避着他。

        他叹了口气,走到罗帐前,对着里面影影绰绰的人影,问,“师尊,我能进去么?”

        “……不。”

        那边很久,才传来回复,依旧是否定。

        沈昭蹙眉,这已经是第四天了,师尊一直不见他,他起先觉得是师尊盛夏困倦,前些天又伤心过度,所以不想见人,但现在心里却不禁升起疑窦。

        “师尊,我就进去看您一眼,看一眼,我就离开。”

        “别——”

        坐在镜前的青年陡然转身,却又像想到什么一样,抬手遮住面部。

        “……”

        但沈昭已经走了进来,看他举动,心中生疑,“师尊,您怎么了?让我看一下。”

        “不……你先出去,出去!”

        闻清徵却是转过头去,避着他,让沈昭看不清他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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