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元凶
夜围晋王府的动静,始终是纸包不住火的。
李清欢带着人撞开晋王府老宅的大门,老宅中早已不如往昔般辉宏。府中奴役凋零,李清欢很快就带兵将府内控制了。
强行闯入的李清欢,直奔晋王妃刘嬿的住处而去。
那些在春香阁门外阻拦的奴仆,李清欢根本没放在眼里。一节带刺的蟒鞭灵活挥舞,生是在春香阁开出了一条血路。
当她一脚踹开刘嬿的房门,入眼便是揭下周身纱布的刘嬿,光秃秃的脑袋上大块的暗红色皮肤,似是拨开了结痂,还隐约带着干涸的血渍。
房中央,是正被捆绑着手脚的一团血肉模糊。
李清欢第一眼就认出了摊在房中的李湛。因为她再熟悉不过的衣料着装,正是出门前,她亲自替李湛更换的。
飞扑过去触碰李湛的尸体,李清欢失声般张大嘴。
半响回不过神来,只会不敢相信的来回在李湛的尸体上翻找。因为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也不敢承认自己的想法。她宁愿相信这一切都是假的,宁愿相信下一秒,就会有人跳出来告诉她,眼前的小人儿,并不是她的湛儿。
刘嬿恍若房中无人,亲手撕下缠绕在身上的纱布。一片一片的揭,有些地方甚至还连着血肉一起撕了下来。
看得同李清欢一道闯进房的人,都是一阵恶寒。
石敬瑭跟着进来春香阁时,眼前正巧是刘嬿褪尽衣衫的模样。
吓得他当即用衣袖遮掩视线,“大庭广众之下,还请自重。”
“哈哈,自重是什么?”刘嬿此时就像变了一个人,浑身充满了绝望,“当你们千方百计诬陷本宫的时候,有想过如何自重吗?”
今日在王府后门发现小湛儿尸体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自己百口莫辩了。
香莲哭求要去找王爷来给她申辩,她不答应,反将香莲绑起来,困在了春香阁的阁楼里。
“正如你们亲眼所见,本宫就是杀害湛儿的元凶,证据确凿,你们大可就此将本宫碎尸万断。”
“……啊!刘嬿,你不得好死!我的湛儿还这么小,你!啊啊啊……”听到刘嬿的供认不讳,李清欢彻底失去了理智,握紧手中的蟒鞭,朝衣不蔽体的刘嬿脖颈抡去。
刘嬿纤细的脖子,被那蟒鞭缠住,瞬间淌下汩汩不断的鲜血。
在刘嬿一脸解脱的表情中,石敬瑭突然感觉这一切都似乎来的太巧妙。他是提议李清欢,让她利用刘嬿虐童的事来做文章。可至始至终都没说过,要用李湛的性命来换。
而这中间,他也只与李清欢说起过。刘嬿如今跟个废人无异,除了还能在晋王妃这个位置上占个空名,几乎都不可能再有精力与李清欢较量。方才刘嬿说,有人千方百计陷害她,那也就是说,她对李湛的尸体出现在王府,也是和大家一样并不知情。如果刘嬿没有说谎,那这件事背后,就肯定还有人在操纵。
这个人会是谁?采纳了他向李清欢所说的计划,又顺势借李清欢的手,除掉晋王妃刘嬿。这个计划他只是随口一说,因为确信李清欢不会这样做,所以他也是敷衍大过认真。
原则上,只有李清欢和他两个人知道……猛然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冒出,石敬瑭仿佛瞬间察觉到不对。‘这件事看似挑唆了李清欢和刘嬿的矛盾,可事后,待李清欢追究起来,唯一出卖李湛的嫌疑最大,那就只有……’
看来,这件事就是冲他而来。
眼看李清欢抽出腰间的匕首,径直朝刘嬿的心口刺去。石敬瑭来不及多想,硬生生以自己的背来挡刀。
李清欢一刀没入石敬瑭身体,急红了双眼的她,根本不想停手。另一只手还牢牢抓住蟒鞭,她推开石敬瑭,将刘嬿拖至自己更近的地方。一脚踩上刘嬿的脸,她奋力扯住蟒鞭一头,鞭子上的倒钩扎进血肉里,刘嬿新生的皮肤又一次伤的稀烂。
“住手!”石敬瑭倒在地上,还不忘伸手去扯李清欢的衣角。
这件事有人在捣鬼,他不能放任这件事在李清欢不受控的状态下,最终演变到无可挽回。可他毕竟被李清欢一刀扎穿了胸腹,此时更是无力阻止其手上的动作。
被李清欢勒住脖子的刘嬿,面色已经濒临发黑。
可刘嬿嘴角那抹笑意,到底在笑什么?李清欢越看越震怒,咬牙切齿的恨不得将刘嬿的脖子都勒断。
这时,晋王李存勖的贸然出现,让石敬瑭终于舒了一口气。
“嬿儿,嬿儿。”李存勖一掌劈开李清欢,毫不在乎李清欢被他那一掌震的俯跪在地。
“傻瓜,你为何不肯给自己机会?”将残破不堪的刘嬿拥在怀里,李存勖心痛到像是在滴血。
刘嬿口鼻中突然灌入空气,使得她不停大口吸入。瘦到不成人形的她,此时靠在李存勖胸口,几乎都感受不到重量。
李清欢重新捡起蟒鞭,直指李存勖的后脑勺,“事到如今你还要护着她,当真是眼瞎,心也跟着瞎了吗?”
“嬿儿都已经这副模样了,你却还不肯放过。看来,是本王那日在大殿上,说的还不够清楚。”
“她亲口承认了湛儿的死,就是她所为,她就是元凶。”
“……可本王说她不是。就算是她所为,本王的王妃,也轮不到由你来发落。”
“李亚子!”李清欢被李存勖的态度气急,竟是直呼李存勖的小字,“湛儿才是你的亲生骨血,如今湛儿的尸骨就在你面前,你都不能替他主持公道吗?”
脱下身上的锦毛披风,将刘嬿包裹起来,再起身抱起。李存勖眼里再也容不下刘嬿以外的人,径直要朝门外走去。
“站住!今夜,谁都别想走。尤其是她!”李清欢魔障了般甩鞭,拦住李存勖的去路。
这些年,她打从得知李存勖身世后,就从未做过违逆李存勖意愿的事。从对他的不予理睬,到后来的极尽讨好,李清欢似乎在迷失自我的道路上一去不回。
眼下,她算是看清了。李存勖这种人,越是对他讨好,便越得不到他的珍惜。
李存勖不在乎她的警告,板着灰暗的脸色,极度目中无人。脚下根本没有停顿,即便是踏过房中心李湛的尸体,他也是毫不犹豫的要走。
“……你莫非是忘了,督帅府如今没有朱赤在旁。本王也今非昔比,尔等跳梁小丑,还有什么资格要挟本王?”看着门口全是督帅府的府兵,李存勖故意在门口朝李清欢厉声呵到。
李清欢心里的委屈,终于憋不住了,一股腥咸从口鼻中涌出,她差点足下不稳昏倒。
李存勖说的没错,朱赤离开并州,飞虎也已经更新换代。现在的督帅府,早已失去了当时和晋王府平起平坐的资本。
曾经不可一世的永宁郡主,也在这一刻,所有的骄傲化为云烟。
抱起李湛冰冷的身体,李清欢第一次哭的撕心裂肺。
经那一夜折腾,在督帅府的人都撤离后,不知谁放了一把火,将那座昔日全并州城最奢靡的宅院烧的精光。
而晋王李存勖唯一的儿子,也随着那场大火,音讯全无的凭空消失了。
魏博境内,由李嗣源为主力的联盟军,在前线被梁人的大军牵制。一晃三个月,毫无默契可言的联盟军,竟只能暂时固守在魏博攻下的城池。
让晋人毫无防备的是,梁人竟兵分三路,除了在魏博战场牵制的梁人。还有自汜水关附近绕行的梁人大军,和东面袭来的突袭先锋军。
一时晋王李存勖被频发的战报急得焦头烂额,大敌当前,那些曾说好联盟伐梁的藩国节度使,都在这个关键时刻怂了。说好的举兵支援,可河东接连丢失五座城池,那些人竟当作视而不见,迟迟没有援兵的消息。
用人之际,李存勖已经顾不上太多。
被他秘密处决的周德威,已经不可能再用,而自己心腹里,又暂时寻不出能独挡一面的将才。纵观整个河东,他不敢再有挑剔。最终,他迫不得已选择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办法。
派去卢龙幽州的使臣,身负整个河东的希望,这日,李存勖亲自相送使臣出城。
“林大人此去幽州,必定要不惜一切代价,促成河东与卢龙的联姻。”
“王爷放心,老臣与那卢龙节度使刘守光,早年即是同窗,私交亦还不错。此去议亲,不能说有十足的把握,可那八分把握,老臣还是很自信的。”
“林大人如此说,亚子便放心了。此去千里途遥,还请大人多加珍重啊!”
“……老臣,叩谢王爷关心。”
目送林老大人的马车驶出城门,李存勖灰暗的眸子里,又蒙上了一层深不可测。
不知道当欣荣知道他当下的决策,会不会像她生母那般抵死不从。
梁人富硕,向来也强兵良将甚多,新世袭的梁帝朱锽,听说也是个少年出英雄的人物。就是不知,这少年英雄的朱锽,比之他时常在战场上相遇的朱友珪,又会有怎样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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