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增援
李从厚已经三日未见石敬瑭人影了,寻遍了雪山附近几个大帐,就是找不见其踪影。
已经在去往前线的督帅李嗣源,如今送来信笺,他们朱赤军行在增援李存勖的半道,突然被桑维翰的部队拦截。那桑维翰手中并没有晋王李存勖的召令,却高举东宫帅印,说是令朱赤军当即易帅,转由桑维翰接手。
李嗣源觉得这是一个弥天笑话,自然是不答应桑维翰的要求。
可其掌握帅印,这又不得不让李嗣源忌惮三分。他问,要以帅印夺权,是否是晋王李存勖的意思。那桑维翰含糊其辞,躲避重点的样子,实在让人很难不生疑。
去增援的朱赤军,就这样被堵在了路上,听说已经僵持了好一阵。
反正如今的李嗣源重兵在握,自然不忧心赶不赶得上增援。只是,临走前,石敬瑭嘱咐‘若是这次梁晋之争,以晋人败北,依梁人秉性,河东的百姓将难已生存。梁人喜好斩草除根,只要他们的军队踏过黄河,就会有无数晋人妻离子别。最鲜明的例子,就是当年的卢龙大地……’
一时难决策的李嗣源,不得不再征求大家的意见。毕竟,武断的苦果,他这辈子都不愿再尝了。
李从厚在接到信函后,四处去找石敬瑭。
知道石敬瑭又跟着新兵们去锻炼意志,他火急火燎的性子,终是忍不住狂躁了。
召集所有新兵,在营地附近找人,势有要将整个营地翻过来的气势。
这时,石敬瑭带着石敢当从外面回来,两人拖着捡来的细条树枝,也不知跑了多远,冻得整张脸红到开裂。
李从厚赶紧上前拦住这一大一小,“和你说多少遍,你才长记性?好几个大营的人,都快骑到你头上撒野,你好歹也是父帅任命的先锋官,军中除了父帅和我,没有几个人位介比你高了。”
“哦?谁撒野了?你告诉我,我去找他。”
“我,哎呀,跟你说不明白。”李从厚熟练的接过石敢当肩上的麻绳,顺着石敬瑭的步伐往身上拖,没想到魁梧的身躯,竟被那捆比他还高的柴‘扯’栽倒在雪地里,“嘿,这么重!我说,你这义子才多大,拖这么重的柴,不怕小身板散了架?”
石敬瑭不以为然,看一眼有些窃喜的石敢当,说,“让他自己拖回营帐,你来找我,一定是有什么事吧?”
李从厚闻言赶忙从雪地里爬起,因为他的确有事要问。
“父帅在关隘大道上,遇到桑维翰。”
“桑维翰?那个之前与卢龙军抗梁的儒生?”
“正是,就是那个近几年在河东混得风生水起的儒生。他如今正堵着父帅,非要逼出朱赤军大权。”
“……他凭何来威逼督帅?”石敬瑭顿足,扭头看向李从厚。
“帅印!”
“可率新兵南下聚合了,误了时辰,恐怕督帅就要被人算计。”抬眼望向不远处的几处营帐,石敬瑭轻叹一口气,“为保督帅不落入圈套,大公子还是亲率一队轻骑,即刻出发,去到军前替换督帅,留下来周旋桑维翰。最好不要误了督帅增援晋王的时机!”
“可我,我……”李从厚听他的意思,是要他去缠斗桑维翰。可是,他向来鲁莽武断,这也是督帅李嗣源经常骂他的原因。他这些年虽已收敛许多,可已然成型的性格,哪能彻底改变。
石敬瑭明白他的顾虑,故而不再多说,只是轻拍了下他胳膊。
与其劝李从厚,不如欲言又止,让他自己想通一些事。
“敢当,该去收整行李了。”
“是,这就去。”石敢当当即扔下肩上的麻绳,兴奋的眼睛里皆是闪烁。
看着石敢当小跑着离开的背影,李从厚越发觉得难受。父帅常在军中批判他,那些日子里他总是感觉难受。即便他曾告诉父帅,自己非常厌恶在下属面前颜面扫地,可父帅从未避讳,照旧对他不顾及颜面。
他也知道,这次是一个机会。
父帅的一切荣誉,日后都是他的,早晚都会成就他……
目光余角看到李从厚的犹豫,石敬瑭在心里忍不住嘲笑。
人的心啊,有时候还真是叫人看不懂。一向对李嗣源言听计从的李从厚,竟在这样的抉择下生出犹豫。说他愚忠愚孝的那些人,若是此时见到他脸上的犹豫,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石敬瑭越想,越是觉得可笑。
动荡的时局下,没有永恒的信任。即便亲如子侄,爱如伉俪,也总会在悬殊的利益前止步。
师父也是这样的,不是吗?
世间没有魔鬼,也没有所谓的背叛。如果说忠于自己,违背别人的意愿,这样也被算做背叛别人。那违背自己呢?就不能算背叛了自己吗?
几日后,石敬瑭忙着整理这些新兵入编的事宜,根本没有留意到李从厚的动向。
反正李从厚最后的决定,都会对他没有其他影响。
至于他去还是不去,督帅李嗣源这次都会贻误增援的行程。梁人的军队虽不至于,能在短短几日突破黄河关隘,可晋王李存勖的飞虎军,是一定会损失惨重。
这番他也不再等,亲点兵去追朱赤军后备军队,一是打算在桑维翰拦截的地方,以新兵的不可知战斗力小试身手。二来呢,就是这次桑维翰持有帅印,他怂恿李从厚去周旋其中,一定会惹桑维翰身后撑腰的刘语莹震怒。这样一来,并州城内的暗潮汹涌,便会愈演愈烈。
听闻李清欢在并州城过的很是滋润,他说实话,心里还是很难释怀的。
当初督帅府里一切都尽在他掌控,若不是李清欢私下放了茯茶,他也不会方寸大乱,最终惹来大师姐和暗门的追杀。
他那时只想从督帅府筹出一笔钱,然后用那笔钱,去搬空地宫山的财宝。毕竟茯茶和阿虎都在他的手中,即便地宫山附近已经被李存勖的军队毁了,只要茯茶在,再找到那处水潭,就不会是天方夜谭。
那庞大的财富,让他从未动过的凡心,开始因乱世的悸动破壳而出。
唐王朝名存实亡的事实,使得各诸侯间纷争不断。天下安宁的愿望,都变成了一种奢望。梁贼朱温只不过做了一件,各方藩王都想做的事。杀帝王,自称帝。
可天下谁又不是心知肚明,即便王朝已经衰败,这些像狼一样盯着皇室的藩王,谁不想在王朝断气前再狠狠撕下一块血肉。
石敬瑭曾在师父的局观下,看清这世界的轮常。
一个盛世王朝的陨落,就会迎来新的崛起。只是乱世纷扰中,谁都想做那个救世英雄。
论说身份这东西,几百年前就已经被世人打破。
他虽为异邦人,可老晋王李克用,也曾出身沙陀部。不也一样成为河东节度使,统率河东这经年,又有谁敢妄议其出身。如此,英雄不问出处,只要他抓住时机,就一定也能做河东,乃至天下的主。
石敢当收拾上不多的行李,跑到石敬瑭面前,小脸被冻伤的裂口又开始溢出些许血痕。
“义父,我收好了。外面的军爷问,几时走啊?这破营地他们多呆一刻都不愿了。”
“敢当也想走吗?”
“呃,敢当不知。但只要跟在义父身边,敢当去哪都行。”
“……好,让他们出发吧!”
看着石敢当越来越融入大军,石敬瑭也觉得欣慰。
从一早的凶猛怕生,到而今能彻底和那些兵打成一团,阿虎没有一日停止给他惊喜。
曾答应他,日后回并州城,一定会带他回地宫山祭奠里蛮孤鲁奶奶。这两年多的游荡,不仅让阿虎成长,他也随着世事变迁,看清人生中不少的事情。
本是先锋将军的石敬瑭没想到,李从厚的愚蠢还是一如既往。
这几日他忙着自己的军务,以为李从厚会变得和他那些兄弟一样自私,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肯定不会去顶替李嗣源。
两日的急令传来,石敬瑭才知,李从厚还是乖乖去给李嗣源做了盾。
也罢,李从厚向来如此,他也不必对李从厚这样的人抱有‘成事’的奢望。
让他这样的人背叛自己的父亲,本就不是什么能预判的事。总之,李从厚经此一事,虽会更得李嗣源青睐,却又在河东政权中,给自己树立了后宫这样一处劲敌。
带着朱赤军新招的兵,在通往前线的另一条路上,石敬瑭行军也是出奇的快。
这样的速度让桑维翰以为很快就能截住他们,谁知这李从厚不依不饶,缠得他差点想大打出手。再左顾右盼,一连十天都未曾见到朱赤军身影。
帅印在手,一时竟变成了无用之物。
桑维翰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奉王妃之命,来朱赤军途经处堵人,却碰上了这难缠的李从厚。
帅印还未发挥其作用,若这次不能将朱赤军攥在手里,那待日后督帅府做大,王妃在后宫将难以立足。
王妃应允,会给他机会前程似锦,让他桑家从士人的阶层彻底划去姓名。
这样的机会难得,他宁愿抛弃作为晋人的尊严,也势要做王妃的爪牙。
得知后援军队在石敬瑭的率领下,已经绕路前往阵线,桑维翰气的食不下咽。擒了李从厚这个败事的家伙,便只能灰头土脸的回并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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