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复仇（十四）
“今日特设薄宴，感谢各位的救命之恩 ，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贺叔齐手中端着一杯酒，朝在场的众人致意。
言毕，他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脸上大写着痛快。
众人正打算动筷，门外忽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旁跟着的人正是李嬷嬷，陆望舒刚抬眼便一眼认出了她。
“将军，妾听说你回来了，想带着宛儿来看看你。”
说罢，静月便将贺宛从李嬷嬷手中拉了过来，有些颤颤巍巍的朝朝他走了过去，谁曾想这孩子有些认生，看到在场的人都是些生面孔，便有些害怕的大哭了起来，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众人脸上的表情各异，贺叔齐也不例外，按理来说他离家许久，见到孩子的第一反应应该是高兴才对，可结果恰恰相反。
只见贺叔齐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冷凝的视线落在静月的身上，沉声道：“谁让你来的？”
静月先是怔了一下，立刻停下了脚步，僵在原地不知如何回答。
“谁让你来的？今日府中宴请宾客，没有我的命令，你怎敢私自到前厅来？”
他的语气很克制，但话底还是隐约狭藏着不满和责问之意。
“我......宛儿从出生到现在，已经一年多没见过将军了，妾想让他见见你，是妾自作主张要来的。”
静月的五官上布满了惊慌失措，眼里泛着若有似无的水雾，声音略带着颤抖，解释道。
“他不过一个一岁多的孩童，懂些什么？”
“你不要以为有孩子做为筹码，你就可以异想天开，记住你的身份，你不过是他的生母，除此之外再没别的。”
贺叔齐的话很明显，临幸静月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不止因为她是个身份卑贱的女使，又或许她的存在始终是他在陆望舒心中的一抹污点，如今两人好不容易才重修旧好，静月此时出现，无疑是在众人面前给陆望舒难堪。
“我没有！将军你误会我了。”
“你要是不喜，我现在就带宛儿离开，莫要搅了各位大人的兴致。”
静月咬了咬唇，眼中不满了辛酸的泪水，还想再说些什么，看到众人脸上耐人寻味的表情，她也只好紧紧闭了下眼，将满腹的委屈强压了下去，回应道。
“宛儿，快过来！跟阿娘走。”
闻声，众人才将视线放在了那一岁孩童的身上，原本应该稚嫩、天真的脸庞，却清晰可见的烫伤，让人看到的第一眼就露出诧异的表情。
“没用的东西！一个孩子都看不好，你让他以后如何在外人面前如何立足？”
换来的又是贺叔齐对她劈天盖地的一顿责骂，当初贺宛烫伤之事，陆望舒也是知晓的，一转眼孩子都能走路了，看着面前这个孩子，心里倒还有几分酸楚，随即将他揽在自己怀中，原本有些怕生、胆怯的贺宛，竟然停下了大哭，依偎在她的怀中，小眼睛里满是好奇的打量着她。
“别怕！”
陆望舒将面前的一块糕点，递给了贺宛，轻声安慰道。
孩子的世界是纯粹的，只要有好吃的、新奇的东西，立马就能将自己的情绪转变，他接过糕点笑意盈盈的吃了起来，即便糕点的碎末掉到了陆望舒的袖子上，她也没有半点不悦。
“不管怎么说，贺宛也是将军的第一个孩子，如今来都来了，多一双筷子也无妨。”
“至于你......回你的院子里去吧！”
陆望舒抬眼看向静月，见她脸色说不出的难看，却也不敢多言，静月撑死也只算个通房女使，无名无分，实在不宜在外人面前抛头露面，好在今日来的都是平日相交甚好的朋友，这种不光彩的事，大概也没人会将此事散播出去。
“是！夫人！”
静月看了一眼她怀中的贺宛，心里说不出的愤怒，可是她根本不敢反驳，陆望舒是明媒正娶的正头夫人，她哪有底气与她争论，一没家世、二没名分，她能做的只能忍。
“只是宛儿从小便一直待在我身边的，只怕我现在离开他会哭闹，不如......”
静月随便找了个幌子想要留下来，可是贺叔齐哪会容的下她在这丢人现眼，还没等她把话说完，便呵斥道：“刚才夫人说的话你当耳旁风吗？这个家还没你说话的份，老老实实回你院子里待着。”
说完，便勒令家里的小厮，想将静月轰出去，贺宛见状也被吓得不轻，当着众人的面再次大哭了起来，嘴里还呜咽着：“阿娘，抱抱。”
随即贺宛立刻挣开了陆望舒的怀抱，踉跄的朝静月跑去，一个一岁多的孩子，连路都还走不稳，刚迈出没几步，便重重的摔在地上，趴在地上啼哭不止。
见此情景，陆望舒再也坐不住了，赶紧呵斥道：“你们都是死人吗？小公子摔倒了，还不赶紧去扶起来。”
话音刚落，一旁的李嬷嬷才赶紧过去将他抱起，抱在怀里轻声安慰着。
“将军我知道你厌我、恨我，可是宛儿是你的亲生孩子啊！”
静月被几个小厮拖拽着，还不忘转身提醒道。
......
“贺将军，这是你的家事，我原本不该插嘴，可孩子是无辜的。”
杜隐见场面如此混乱，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此时，众人的视线纷纷都停留在贺叔齐的脸上，见他眉头紧锁，双唇紧抿，眼中透露出的怒火几乎能点燃周围的空气，他没说话，只是径直看了一眼陆望舒的反应，像是有些不知所措。
“我从没说过，贺宛不是我的骨肉，我做错的事我会尽力弥补。”
这句话他是看着陆望舒说的，此时他知道陆望舒的心里一定五味杂陈，毕竟她也刚丧子不久。
面对着这个孩子，贺叔齐也明白了自己对他的亏欠，贺宛自出生，他抱过的次数屈指可数，可如今都会跑了，孩子见到他的第一眼，竟是有些害怕，更别说与他亲近。
待他走过去，贺宛整个人都蜷缩在李嬷嬷的怀里，眼里都是防备。
“小公子，这是你父亲！快！让将军抱抱你。”
李嬷嬷轻声说道，可贺宛年纪尚小，哪里听得懂，依旧胆怯的将脸埋在李嬷嬷的怀中，发着脾气。
“这孩子，有些怕生！将军莫要责怪。”
“老奴，先将小公子带下去了。”
说罢，贺叔齐只得有些失落的转身回到桌前，今日原本是一个大喜的日子，可是在场的众人，却怎么也笑不起来。
还未开席，江绵几人只能先找个借口，先行离开。
待众人散去，屋内只留下陆望舒、贺叔齐及静月三人。
“今日你私自上前厅，将这里搞得乌烟瘴气的，你满意了吗？”
贺叔齐坐在她的面前，脸色阴沉的问道。
“将军，妾只是想着宛儿许久没见你了，想让他看你一眼，并没有其他异心。”
静月怯怯答道。
“果真是这样？你别以为我不清楚你心里在想什么？”
贺叔齐阴沉的脸，更加难看了，低沉的嗓音也带着些许怒气。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威胁和压迫，目光凌厉而锐利，似乎能看穿她的内心，令她的身体不禁有些颤抖，答道：“妾说的都是实话，将军你误会我了。”
静月惊恐的看向他，哆哆嗦嗦的解释道。
“以后贺宛，就养在大娘子的名下，你不许再见他。”
“念在你生下了他，我会给你一些银钱，离开西洲越远越好，足以让你后半辈子不愁吃穿。”
贺叔齐话中的意思，是想将静月赶走，只见她呼吸一窒，手也瞬间抖动了起来。
静月从小就被买入贺家当下人，若不是因为她怀上了贺叔齐的孩子，如今只怕早已被乱棍打死，新婚之夜与主家公子厮混，这种丑事传出去不止打了侯府的脸更是坏了贺家的名声，她却丝毫没想过悔改，反而越陷越深。
“不！不可以！将军......你知道的，即使我身份卑微，可静月是真心喜欢你，爱慕你。”
“当初在贺府，你的处境我是看在眼里的，从小失去生母，养在大娘子的名下，遭受偏待，这些你都忘了吗？”
“如今宛儿就和当初的你一样，你难道就真的忍心让他重蹈你的覆辙么？”
静月口口声声说为了贺宛，可无疑也在将他做为与贺叔齐博弈的筹码，企图让他收回刚刚的决定。
“我只是在告诉你，由不得你愿不愿意，你在这里，你要他知道自己的生母是个身份卑贱下人吗？”
“况且，我相信大娘子绝不会苛待他，定会将贺宛好生教导好。”
贺叔齐说完，径直看向了陆望舒，见她神色依旧没有波澜，这件事他在心里衡量了许久，其实他知道她心里一直介意着静月的存在，只要将静月送走，两人之间的隔阂，或许就能消散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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