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帝王术
一日朝会，御史台韦挺弹劾已故司空、尚书右仆射封德彝，说他是一个典型的两面人，做人两面三刀，对人当面讨好，背后下刀子。武德七年（公元624年）他骑墙观望、两面下注，表面上讨好圣上，背后暗中投靠隐太子李建成。隐太子李建成与齐王李元吉曾多次用巨额钱财贿赂封德彝，指使他在高祖（李渊）面前多次诋毁、诬陷圣上，甚至他向高祖密奏道：
“秦王自恃建立大唐有功，不肯屈居太子之下。……若不立秦王做太子，则一山不容二虎，秦王定会危害到太子。为了大唐江山稳固，到那时候不如寻机杀之。”
李世民了解到封德彝生前的奸诈行为，大为震惊！感觉到自己被封德彝当猴耍了。于是，他在朝堂上诏命群臣商议此事。
房玄龄认为：“封德彝生前深受圣上恩宠，而罪过暴露于死后，所任的官职不能全部剥夺，请收回封赠、更改谥号，以为惩戒。”
李世民于是下诏命剥夺封德彝的司空、尚书右仆射之职，削除其所封食邑，当即收回了先前封德彝的谥号“明”，改为“谬”字，以示他生前的投机取巧和背叛的惩戒。
李世民深有感触地对群臣说道：
“古人云:‘鸟栖于林，犹恐其不高，复巢于木末；鱼藏于水，犹恐其不深，复穴于窟下。然而为人所获者，皆由贪饵故也。’ 现在的大臣居高位，食厚禄，必须履行忠诚正直，遵循清廉无私，那么就没有灾难，可以长守富贵了。
古人云:‘祸福无门，惟人所召。’ 像封德彝这样的奸邪之人，都是因为贪图权势与财物，这与那些禽兽有什么区别呢？你们应该认真思考朕所说的话，引以为戒！”
群臣都急忙表态：“诺！”
唯有袁天纲一声不吭，只是把嘴角一撇。李世民注意到袁天纲的面部表情，他也不露声色。
过了数日，当袁天纲单独陪李世民下围棋时，李世民突然问道：
“袁爱卿，前几日在朝堂上，朕劝诫群臣做人、做官要忠诚正直、清廉无私。朕发现你好像不以为然啊！”
袁天纲急忙起身，回奏道：
“臣认为作为君王，应知人之所长短来得以善用。汉代陈平只身投靠汉高祖刘邦，刘邦对陈平做到充分信任和放权，给陈平几千金而不问其用途，才能收买人心为自己所用。”
李世民听到袁天纲说到君主用人的帝王术，立刻来了兴趣，他继续问道：
“你认为朕的帝王术如何？”
“臣不敢实话实说。” 袁天纲不敢明说。
“今日只有朕与你二人，你但说无妨！”
袁天纲看到李世民很真诚地问询，于是就大胆直言道：
“圣上执政这十七年以来，朝廷上下很少有官员贪腐。贞观元年(公元627年)，开国功臣、故荆州都督、邳襄公长孙顺德，收受了下属官员的大量财物贿赂。圣上知道后，在朝廷上当着群臣的面，赐他数十匹绢。圣上说这样做，就是通过‘以愧其心’，达到反腐目的。”
“朕的目的，就是用‘愧疚疗法’来反腐。” 李世民为自己的反腐手段而沾沾自喜。
“圣上，您可曾听说《具官论》的对话？” 袁天纲问道。
“听说过，北周开国皇帝宇文泰与有当世诸葛孔明之称的苏绰，他们之间曾就帝王术进行的一次彻夜密谈。爱卿可以详细地告诉朕。” 李世民说道。
“宇文泰曾与苏绰闭门密谈。宇文泰问道：‘怎样才能有效地管理国家？’
苏绰答道：‘知人善用官员。’
宇文泰问道：‘如何知人善用官员？’
苏绰答道：‘用贪官，反贪官。’
宇文泰问道：‘既然是贪官，如何能用？’
苏绰答道：‘作为臣子，忠诚度必须排在第一位。臣忠则君安。然而，作为君主想让臣子忠于你，那得给人家好处。而现在国家穷困，没有多少钱，你拿什么来收买人心？’
宇文泰问道：‘那怎么办呢？’
苏绰答道：‘所以，在不能直接拿出金钱给官员好处的情况下，那就给他们权力，让官员们利用手里的权力去贪污、盘剥百姓。官员们可以通过搜刮老百姓来得到钱财，’
宇文泰问道：‘官员们得到了好处，但是君主又得到了什么好处呢？’
苏绰答道：‘官员们搜刮老百姓的权力都是君主给的，那些官员们当然就感谢君主，对君主忠心，这样相当于官员们被君主收买人心了。这样做的好处是：
一是，官员们得到了好处，换来他们的忠心；
二是，这些官员既然贪污了，那就有了污点，有了小辫子抓在君主手里，可以更好地控制他们。’
宇文泰感叹道：‘说得倒是！然而，既然用贪官，为何还要反贪官呢？’
苏绰答道：‘既要用贪官，也要反贪官，此乃帝王术也。’
宇文泰听罢起身，谦恭求教道：‘如果所用者皆为贪官，那民怨沸腾怎么办？请先生教教朕！’
苏绰大笑道：‘天下无不贪之官。官员贪腐，有什么可怕呢？君主所担忧的是官员们对其不忠。
一是，但凡有不忠的臣子，必是异己分子，可以惩治贪官的名义，对内可以排除异己，对外可以得民心，何乐而不为？
二是，官员如果贪腐，作为君主肯定知道。君主既然知道，则官员必然恐惧。官员愈恐惧，则对君主愈忠心。当民怨沸腾时，可以通过罢免贪官而得民心，这是驭人之术。
若不用贪官，何以反贪官？所以说既要用贪官，也必然要反贪官。如果国内都是清廉的官员，百姓必然高兴，则君主必然危险！’
宇文泰问道：‘那是为什么？’
苏绰答道：‘清官自恃清正廉洁，敢于直言犯上，作为君主又不好将其罢官。如果罢免清官，则百姓不高兴，不高兴则生怨恨，生怨恨则国家危险，所以说君主只是用一两个清官作为典型、撑撑门面就行了。如果君主都用清官，则不利于君主的皇权稳固。’
宇文泰继续问道：‘如何反贪官？’
苏绰笑着答道：‘君主可以下旨斥责贪官就行了。一而再，再而三，斥责其贪婪，痛恨其无耻，使朝野上下都知道君主是痛恨贪官的；使百姓都知道君主是圣明的；破坏法度的，都是贪官们干的；国将不国，不是君主的过错，而是贪官的过错，这样做则可消除民怨。’
宇文泰又问道：‘如果有大贪官，而且民怨非常大，怎么办？’
苏绰答道：‘杀之即可。抄没其家，没收其全部财产，这样民怨就消失，歌颂君主英明之声则起，又没收大贪官的财产，让这些大贪官给君主当一次搬运工，充实了国家的国库，这样做何乐而不为？
简而言之：用贪官，以收买其忠心；罢免贪官，以排除异己；杀大贪官，以平民愤；没收其财，以充实国家国库。此乃千古密不外传的帝王之术也’。
李世民听罢，击掌再三，连声高呼道：“妙！妙！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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