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长公主和她的怨种侍女们
秦府的请柬送到时,姜梒正盯着这满屋子满院子的侍女,发愁。
这捧着一盆,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鹅黄色花,快步走来的侍女姓赵,乃皇后母族一表舅之女。
还有那个正握着鸡毛掸子,随处弹灰的样貌清秀的钱侍女;那个在外面指挥着粗使丫鬟洒扫的 稍 壮侍女。
皆是先皇后母族的亲戚。
其它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还没上口儿提。
姜梒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单手掀开柬贴,随意扫了一眼。
红底册子,中央镶着一张带香气的白卷,黑色字体流畅有力,入木三分。
洋洋洒洒一篇下来,言辞不矜不伐恰到好处,没有一丝可挑剔之处。
“想不到这秦肖,竟写得一手好字。”
姜梒盯着落款处的名字,念叨着。
“嗯……纸,也不错。”
侍女赵枕放下花盆时,正巧看见,认同地轻点头。
“回禀公主,这纸上,用的应是香玉牡丹,所以才能闻着如此馥郁。”说到此,她突然想起什么,“若殿下喜欢,钱泱应该做的出。”
“从前,她惯爱做这些东西,奉给皇后娘娘用了。”
提到皇后,赵枕肉眼可见的情绪低落起来,低声告退后,有气无力地捧着叶子发黄的绿植走了。
姜梒盯着桌上这盆开满鹅黄花朵的植物,若有所思。
沈宫令奉上笔墨纸砚,亦准备了一张上好的澄心堂纸。
金箔入墨,研磨片刻,又替姜梒的毛笔蘸墨,在砚台边上拖匀,这才递到她手边。
姜梒持笔,思忖片刻,下笔一气呵成,落款后又用印,这才满意的一笑。
沈宫令原本面色平常,待姜梒写完定睛一看,顿时双眼圆睁。
“殿下的字,竟然同先皇后娘娘有七八分相像!”
边说她边轻执丝绸小扇子,缓慢扇风,使纸上墨迹干涸。
收整好回帖,沈宫令亲自收好,给来送信的人带去。连带着还有一小包油纸裹着的点心,和一小锭赏钱。
姜梒撑着下巴,有气无力地望着窗外,那位形似壮士的侍女,将底下的人数落一顿,仿佛气得不轻。
仔细一听,才知道,这位女壮士是嫌手下的人,扫的庭院不干净。
为了使人信服,必得言传身教一番才行。
她撸起袖子,一把拾起扫帚来,攮尽内力,轰一声,将满院的尘土震的四处飞扬,又趁着灰尘未落之时。
又使出一股内力,以此为圆心,将灰尘驱散到四周。
姜梒惊诧地看着她,撑着下巴的手下意识地改为捂紧口鼻。
下人们看的目瞪口呆,谁也说不上问题出在哪,反正就是感觉甚是奇怪。
沈宫令回来时灰头土脸的,乌发上都渡了一层灰白,就在那女壮士洋洋得意时,气急败坏冲上来揪着她耳朵就往外走。
边走边咬牙切齿地威胁道:“外面的土你是一点都不管了啊!说了不让你使内力,你就是不听。”
“这里倒是干净了,外面呐,啊!灰尘全部跑到外面了。”
吵闹的声音越来越远,姜梒意犹未尽地随手端过茶盏想喝,又忽然想起方才漫天的灰尘。
迟疑片刻,将茶隔着窗户洒到外面。
倒扣着茶盏,放在托盘中。不一会儿便有侍女进来收拾干净,换上了新茶。
她心中安慰自己,便是将这些人单纯当成活宝来养,倒也别有趣味。
一清早的阴霾,挥散开来。
姜梒手旁堆着的一大摞拜帖邀约,摇摇欲坠般,像是随时都没散落一地。
她看也不看,将那一大摞帖子,顺势丢进了渣斗里。
不出半日,浔阳长公主将亲赴秦家小姐出阁宴的消息,将传的人尽皆知。
到时,秦家将会更加热闹。
比说书的酒楼还要热闹。
用过午膳,姜梒想要小憩一会儿。
吩咐了赵枕不许放人进来。
赵枕答应的好好的,回头便一声不吭地将自己悉心培育的花,都搬进了姜梒的卧房。
姜梒在睡梦中被浓烈的花香呛醒,一睁眼懵然无知。
半晌后,对面前这颜色丰富,品种繁多的花海惊的倒吸凉气。
赵枕就那样沉浸在花海里,伺候这盆花松土,又伺候那盆花修枝,忙的不可开交。
姜梒依稀记得,这些宫中侍女才入府时,可不是这样状态。
到底是哪里让她们觉得,姜梒是一个宽宏大量不爱发威的纸老虎了?
任谁都能从她身上,拔根毛?
“府上有专门开辟出一片地方做花房使,你将花都搬到我的屋子里是何意?”
姜梒蹙眉。
赵枕闻言,十分无奈地说:“沈宫令派奴婢来给殿下守屋子。可奴婢这些珍贵花品,同殿下一样,不可怠慢……”
“母后在时,你也这样伺候她?”
“皇后娘娘在时,奴婢只管伺候这些花草,每日替她房中换上几样顺眼的……贴身伺候的事,大都由别人来做。”
“就是那些被殿下留在宫中的那些人。”
“这么说,你和那钱泱、女壮士,都只是负责寻常宫事,其它人才是专职伺候母后的?”
看着赵枕点头,姜梒气不打一处来。
精挑细选的几个人,竟然全是些人中“龙凤”,各个身怀绝技,又傲气又散漫。怪不得无论姜梒怎样罚,那些人都不为所动。
姜梒挥手,让她退下。
赵枕如得特赦,高兴地一盆接一盆往外搬花。
姜梒突然便想起来,早些年在皇后宫中曾见过她一次。
那时她也如同今日一样,喜上眉梢,搬着精心培育的新品种,来皇后跟前邀功。
皇后见那牡丹花开的繁盛,笑得开怀。
当即便赏了她一锭金子。
似乎,每回去皇后宫里,都能看到从未见过的鲜花盛开,可那时,姜梒没任何心情仔细赏玩片刻。
就像曾经的母亲赵氏,眼中亦永远是姜淮和权势,没有给姜梒留有一丝位置。
搬完最后一盆花,赵枕将屋门轻轻合上。
姜梒自嘲一笑,觉得自己不该触景生情。
既娇柔做作,又悔之晚矣。
人,就该朝前看。
回忆是留给喝庆功酒时,用来吹大话的。
彼时的谈资,今日的煎熬。
火候到了,味才更好。
这边,赵枕将花都安置妥当,沈宫令就踏进了花房。
一上来就先拴好了门。
“怎样?”
赵枕失落地摇头,“殿下虽然不喜我这样做,但是也并没有大发雷霆,只是吩咐我都搬出去。”
“谁问你这个了。”
沈宫令焦急地说:“我是说殿下可曾身痒不适,出红疹子?”
赵枕眼珠转了转,没想起什么来。
“殿下好端端地,还能瞪我几眼,哪像身体不适的样子。”
沈宫令顿时失望不已。
良久后,重重叹息一声。
“先主闻香过敏,偶尔一株赏玩倒也无事,可一旦花多起来,身上必起红疹。你摆了满屋子,她都没反应……”
赵枕安慰她,“可这也无法说明什么嘛,先主便是闻香起疹子,可还是格外喜欢养花,便是忍着痒,也要我在室内摆上几盆的。”
沈宫令情绪低沉,这套说辞说服不了她。可她又隐约觉得,姜梒同皇后不可能无缘无故如此相像。
尤其,她的字同先皇后所书,那么相似。
“皇后娘娘将她手下的势力留给殿下,足以说明她的意图。沈姐姐,即便殿下和娘娘没有任何血缘,那又如何?”
“她给我们下的最后命令,便是誓死追随浔阳公主。你我照做便是了……不止你我,还有其它那些人。”
赵枕梦中初醒般,一下子明白了沈宫令的用意,着急地吐露心事。
这个浔阳长公主,虽然不爱搭理人,还总是板着脸,可发怒的时候还是蛮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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