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白镜寒4
那一日，舒颜坐在床边，静静地盯着床上呼吸渐渐平和从死亡的边缘又被拽回来的男人，身体上，他很痛苦。
舒颜起身，亲手取下了他的氧气面罩。
在他稍讶的眼神中，她弯腰抱起他，带着他来到窗外，那个他因为白爸而一直没有来过的窗外。
落叶缤纷，秋意正浓。
他穿着灰白的病号服，如轻易可以折断的蝶翼，坐在长椅，靠着舒颜的肩，看着那棵大树，气若游丝：“我第一次，不，自我有意识起，第一次来医院时，它才这么高。”
他扯了个笑容，想要伸出手比划却没有力气做到，回看舒颜：“看来你真的是只坏鬼，竟然要我的命。”
“早死晚死都得死。”
白镜寒苍白地笑了笑，手扶着长椅借力，让他离开她的肩：“你快走吧，我要死了，勾魂使很快就会来。”
“来就来吧，正好我想去投个胎。”舒颜无所畏惧，神色正经地看着他，“我会去找你，你下一世一定健健康康的，我保证。”
“胡闹，你既为恶，被抓走定要受罚的。”他的心跳一定又变快了，好难受。
“你舍不得我受罚呀？”舒颜凑近。
看到近前的脸，他睫毛轻颤，看向别处：“快走。”
“那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受罚？”舒颜靠得更近，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说嘛，说嘛。”
他被逼得无法，低嗯了声，话音一出，便被她扑住，怀里的女子抱着他，说着不知是戏言还是真话的句子。
“受罚有时限的，你等我，不管是下一世，还是下下一世，下下下一世，我一定会去找你，白镜寒，到时候你敢抱着别的女的，亲别的女的，我把你腿打折了。”
好听的声音似乘舟划入白镜寒的内心，心湖涟漪绽开，他坚守的信仰，奉信的规则，已在未曾察觉的时候为眼前人有了裂痕。
他竭尽一身气力，伸手环住她，低头吻上她的眉心。
“好。”
手垂落，白镜寒这一世结束。
人生最后三天，他和一只“女鬼”一起度过，很胡闹，很荒唐，却也很难忘。
不会有勾魂使者，他在历练之中，魂魄归不了天，下不了地，只能被执笔仙官操作着直接拉去下一世，当他失去神性之后，才归黄泉管。
红尘司内，司命看着已经亮起一部分的心柱，佩服地拍了拍手：“我还以为你要第六十八世再下去，结果你在第六十七世花了三天就让心柱亮了这么多，不愧是你。”
“你们这回负责的执笔仙官判断简直重大失误，镜寒多善良一神！”给白爸赐完福，舒颜老神在在地坐在司命的办公椅上，翘着腿，“什么叫失去神性？他至多还有多久失去？”
“失去神性有两种，其一，被人间花花万物迷眼，贪恋钱权物欲，忘却真我，或产生邪意恶念，行恶事做恶人，道心遭污，不可回归真身。
其二，灵魂在长久的转世之中力量蹉跎，不具备回归真身之力。
两种最终都会成为彻底的凡人，出现在黄泉生死簿名单中。”
司命感叹，尤其是第一种，毁在其中的神仙们何其之多。
“镜寒是第二种对吧。”
“是。”司命点头，“他为中级神只，身躯为中级神身，当灵魂之力降至仙时，便无法回归，如今他的灵魂已降到了下级神中期，具体还有多长时间不能准确估计，按人间的时间算，凭他之能，应该还有个一两千年吧。”
“……”那这个时间也不算短了。
但如果继续按照原先执笔仙官的求“善”思路走，镜寒真的会栽。
仙官失职被问责还好说，出于好心，想帮镜寒神官加加人情味的北方尊，若是因折陨人间一事，心中介怀，心生魔障，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司命看向舒颜：“我手底下仙官汇报的时候，比较担心接下来他因为第一种原因失去神性。”
“我认为不可能，他敢我把他腿打折。”舒颜斩钉截铁，翻看起镜寒神官第六十八世的资料，问道，“负责此事的几位仙官怎么处罚的？六十多世都没意识到方向错了。”
“他们都自请扣云银到明年了，现在属于免费打工。”司命回答，纳闷地道，“你啊，到底是怎么让他亮了心柱的？跟姐姐说说？”
舒颜做任务全程不准记录员跟着，司命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实在是好奇得很。
舒颜拿过下一个小世界的名册给自己挑选投胎身份，没抬头，直接回：“他不是禁欲吗？让他开荤啊。”
当然实际操作并非听着那么浅显。
司命媚眼睨了她一下，勾动发间的姻缘线：“当真不需用红绳将你俩绑起来？你这个好些年不开窍的脑袋当真会谈情聊爱么？要不咱们还是按第一种方案，给他在人间寻个别的女人？”
在名册光板上划着的手顿了顿，舒颜看向司命一笑：“他敢找别的女人，我把他腿打折，不，我把他灵魂打散了。”
“……”三天而已，发生了什么变成这样。
神仙转世历练或渡劫或其他需求时，会取名字中一个字或几个字，由仙官执笔，书下灵文，影响其父母取名，故而全程只会有姓氏变化。
镜寒第六十八世，姓宋。
依旧是老套路，宋镜寒出生于温馨家庭，宜室宜家，父慈母爱，舒颜不打算一开始就下去，为自己挑了个华丽的身份，准备到时候用钱“碾压”，分出一魂一魄去投胎，之后留在红尘司的房间专心修炼。
等到下界过了二十年，司命敲了敲她的房门，妖娆地道：“醒醒，你家破产了。”
舒颜：“……”
挣钱很香，但如果不挣钱家里就有矿继承，更香。
图躺赢一世的舒颜，选了个全国首富爹妈，结果二十年间集团决策接连大失误，退出了商界舞台，她的富豪之家，破产了。
舒大佬有点晕。
她那个一魂一魄就没管管？就没阻止阻止？
哦，没她本人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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