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竹曰望舒

此时，竹心将笸箩放到一边，站起身来整了整衣物，说道：“你随我来，我带你去后山，顺便采些灵药回来。”

  二人出了小院，顺着山间的小路兜兜转转，后沿着山间的清泉向上行了百余步。谢楚青不解地看着周围的景色，竹林茂密，清风徐来，泉水顺着山间地势汩汩而下，月坠其中，荡起斑驳的光影，在竹林间来回晃动着，让着林子更显得清秀灵动。过了竹林，地势平缓了起来，花草也多了起来，行了几步，谢楚青长吸了一口气，花香、草香夹着泥土的味道沁人心脾，顿时神清气爽，只想躺在这里悠然地睡上一觉。

  月照当空，花草间流萤飞舞，谢楚青瞧着身边的一株花草，含苞娇羞，花瓣白中透红，好似涂了胭脂的玉颜，心中喜爱，正欲抚摸，可那花草竟然像是人一样，避开了谢楚青的指尖，花朵也随即转了方向，吓得谢楚青大叫：“师姐，师姐，这朵花成了妖了。”

  竹心来到谢楚青身边，笑道：“哪里成了妖了？”说罢玉指轻抚了一下那花茎上的绿叶，又点了点花瓣，说道：“这花名叫‘美人眸’，你如此唐突地就要摸女子的眸子，她自然不会让你碰到。你现在再试试？”谢楚青便又伸出手去，这次那朵花却没有躲避，反而从花苞中流下一滴露水，落在谢楚青手上。

  “这花竟然如此有灵性，若非亲眼所见，谁人能信？”

  “这世间花草鱼虫，皆有生命，也皆有灵性，何必大惊小怪呢？”

  “师姐可知道‘万物有灵’是什么意思？”谢楚青想到在江州时碰到的那位老者，想着竹心应该能知道“万物有灵”的意思。

  竹心说道：“世间万物均有其道，也均有其修炼之法，鸟兽成妖，花草化灵。简言之，并非只有人才可修炼，万物均有其意识，是故世间万物皆需敬重。”

  谢楚青问道：“这世间真的有妖么？”

  竹心笑而不语，直向前走去。二人又沿着山泉向前走了百丈，来到一片平坦的山谷，那山谷中有八片农田，成八卦方位分布，每片田中均是花草丰茂，流光溢彩，在那八片农田的正中，长着一根极高的巨竹，晶莹剔透，好似琉璃，在月光的映照下，发出幽幽的荧光。谢楚青随着竹心进了山谷，只见那八片农田正对着天上星辰，从谷中向天上望去，星光流溢，洒在花草之上，似乎宇宙乾坤在此旋转更替，极为壮观。

  谢楚青张大了嘴巴：“师姐，这便是我谢家灵药生长的地方么？”

  竹心在碧雨天青花生长的田边蹲下，轻柔说道：“正是。”

  “这是什么竹子？怎么这般好看？”谢楚青倒也没有在意身边的花草，直向着那根参天的巨竹走去，越向前走，便越觉得心下静谧，好似整个人都融入了这宇宙星辰之中。那竹子弥漫出的荧光将谢楚青包裹其中，突然间，谢楚青似乎能听到这谷中的一切声响，虫鸣，蛙鸣，和溪水的声音皆在耳畔。

  竹心的声音幽幽响起：“这乃是天地至宝望舒竹。你且在这里运功打坐，我去采些灵药。”

  谢楚青想着帮竹心将灵药采摘之后再行打坐运气之事，却发现自己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盘坐下来，意识已然游离于身体之外，飘忽于天地之中。谢楚青当即运气，原本如同死水般的内力在此刻突然灵动了起来，宛如一条游鱼，在天地间逍遥穿梭。

  此时，谢楚青的内力凝成了一股流光，顺着周天星辰不断游弋，望舒竹散发出的荧光也仿佛活了起来，二者不断嬉戏追逐，颇为有趣。四周的花草也成了若隐若现的人形，随着两团流光欢笑打闹。谢楚青玩心大起，操纵着自身的内力与这些“活过来”的花草你追我赶，仿佛着山谷中的一切，均由其意念而动，当谢楚青运转内力时，这些花草便紧跟其后，随其所动，当其停下时，这些花草也随即停步。

  “别只顾着玩闹，且凝聚剑气试试。”

  谢楚青的耳畔传来竹心的声音，心下一惊：这些景象本是虚幻之物，乃我自己的心境所化，怎么竹师姐会知道？于是收起了玩心，正欲凝聚剑气，却想起来，自己把剑放在了竹屋之中，并未携带，正当谢楚青尴尬之际，竹心的声音再度响起：“凝聚剑气非得用手中的剑么？你若心中有剑，即使手中无物也可凝聚剑气。”

  谢楚青无比讶异，心道：“莫非竹师姐能看穿人心不成？这也太过厉害了。”当下也不敢再多想，口中默念“心中有剑、心中有剑……”，却如何也找不到方法。

  “你且想想你在祖祠看到的，修剑者当心性坚韧，以天下苍生为重，遇此天灾，百姓死伤无数，天昭危亡只在旦夕，如是你亲身经历，该当如何？”竹心的话像是一方巨石砸在了谢楚青心头。

  谢楚青心道：修剑者有为天下的，有为名利的，那花玉清习剑，为在同门中显露头角，行事有诸多不义之举。我同大哥、二哥、四妹和梦秋表妹义结金兰，所为的是护天昭安宁，若此天灾降临天昭，即使只为了澄渊洛水边上立下誓言，也当护下百姓。可笑我之前竟然只顾着自身安危，独自逃窜。但归根结底，终是我过于弱小，心性不坚。

  于是其闭目凝神，心中也顿感宽宏起来，回想着在祖祠中看到的景象，山河破碎，百姓流亡，万里江山或沦为焦土，或化作泥泽，天怒人怨，一片狼藉，虽然心有余悸，却也愈发坚定自身所想，不禁感叹那执剑的身影才当是修行之人所寻求的至高之境。

  其内心越是坚韧，越感到自身内力澎湃翻涌，回忆着那人执剑开天时的恢弘之势，隐约觉得自己的内力在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谢楚青察觉，当自己闭上眼时竟能感知到一把颇为威武的宝剑，随即心意一动，那柄剑倏地飞了出去，连同着其内力一起牵引而出。谢楚青睁开眼，之间两道剑气在身边环绕，发出“铮铮”的剑鸣。

  看到这里，连竹心也呆滞了，心下感叹道：不愧是少主，这才仅仅一个时辰，便自行凝出了心剑，虽说有望舒竹辅助，但这天赋也太过强横了。

  见自己的剑气由一道变作两道，谢楚青又紧闭双目，两道剑气在那花草之间来回穿梭，追逐着望舒竹的流光。

  忽然，那流光一分为二，亦化作两道剑气，同谢楚青的剑气来回纠缠。谢楚青操纵剑气的法子还不熟练，便被那流光剑气慢慢引导着，或向前飞射、或向后翻转、或竖立、或横挡，大约半个时辰，谢楚青已满头大汗，其内力终是太过浅薄，撑不住两道剑气的消耗。

  “切记不可冒进，今日便到这里吧。”

  随着竹心的声音想起，谢楚青睁开眼睛，才发觉天已泛起鱼肚白，周围也见亮了。花草中的露水散出淡淡香气，反哺着谢楚青的身体，谢楚青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此时，竹心从那药田中缓缓走来，身后背着一个竹筐，里面装满了碧雨天青花。

  “你用心念牵引你体内的那把剑试一试。”竹心说道。

  “我体内的剑？”

  “你是否察觉到，自己可以感知到一把剑？”

  “师姐怎会知道？”

  “这你无需知道，你试试以心念将那剑牵引出来。”

  谢楚青闭起双眼，心念一动，再度睁眼时，便发现那柄剑指着自己头颅，顿时惊道：“师姐，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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