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十一章 懵懂少年心
隔日午后，西苑那个叫曲炜的阉监过来东苑，说是王子冠华派人通传，让南公主和他们家王子两日后去城南打马场耍击鞠，顺便送了一套骑马装过来。
让举炎送了他出去后，凤南翻看着那套骑马装，却是忍不住地想笑。除了滚的金边，从上到下竟都是寻不出一丝杂色的纯黑。这哪是什么骑马装？明明就是夏侯玄以前的衣服。
“我说是什么主意呢？原来是用王子冠华的名头唬我师傅来了！”凤南差点就忍不住笑出声来，又立马拉下了唇角苦了脸，转头看向坐在身后的季秋阳，“师傅，你说我去不去？我不会骑马，更不会击鞠，这去了，还不是让人看笑话吗？真是的，这个王子冠华也真是，居然邀我去耍击鞠？哪有女孩子家耍击鞠的？”
吹拂着飘在水面上的几叶茶，季秋阳叠起眉心思考起来，却听一旁的柳嬷嬷出了声：“公主该去。就是不会，也得去。王子冠华，邀的不是您这个人，他邀的是凤尧国！侯国质子不论男女他都邀了，说明云陆天朝一视同仁不偏颇。不去的话，那是不识抬举不懂规矩。”
“嬷嬷！”愣愣地唤了一声，凤南瞪大了眼睛。这番大道理，哪似从柳嬷嬷口中说出来的？
“那就去吧！嬷嬷说的不错，不去的话，倒是落人口实，无甚好处！”不待凤南再往下说，季秋阳也赞同柳嬷嬷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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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约定的那日，凤南起了个大早，换上了那套居然大小正合身的“骑马装”扮了个的男装，转眼间就成了个潇洒俊秀的风流公子。彩衣笑说，若是凤南真是个男儿，定要把朝都所有的公子都比下去，就连王子冠华都比不上。
破天荒地，凤南居然笑着同她说：“我若是男儿，就娶了彩衣你做媳妇儿！”
一句话，让彩衣顿时愣住，半晌后才反应过来——这不苟言笑、寡言少语，甚至可以说是脾气古怪的南公主，居然在同她说笑！这可比晴天里打了个霹雳还让她心惊。“待会儿一定要告诉举炎，南公主同我说笑了！”心中如是想着，彩衣发现凤南已经起身向外走去。
季秋阳不曾陪凤南一起去，他本就无官无职，这些个场合不适合他去，他也不想去。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夏侯玄已经在那里候着了，看见一身玄衣做男子打扮的凤南，不由双目一亮唇起浅笑，转而抱拳对着季秋阳行了一礼：“师叔！”
这举动让季秋阳微愕，而后抱拳回礼：“岂敢！”看来，他和晏怀羽的关系，并不再是不为人知的秘密！
可夏侯玄随后的话，却更是让季秋阳惊诧不已：“师叔若是不介意，就让南公主同晚辈一道过去，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师叔也可安心！”
盯着面前这双真挚的星目良久，季秋阳方点点头转身笑对着凤南：“自己当心，莫要逞强！”
“嗯！师傅，那我去了！”朝季秋阳点点头，凤南淡淡扫了眼眉目藏笑的夏侯玄，转身朝门外走去。谁也不曾瞧见，就在她转过身的那一霎那，那双乌亮的水眸中，顿时闪过一抹狡黠的浓浓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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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那辆驶远的马车，季秋阳无奈地长叹一声，不自觉地紧了眉头！回到东苑里，柳嬷嬷正在一针一线地替凤南缝制衣裙。看着这个头发已然花白的老嬷嬷，季秋阳却是满心疑惑，想要问她话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先生是有话要问老奴吧？”正当季秋阳犹豫不决时，柳嬷嬷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抬起了那满是慈笑的脸看着季秋阳，“其实，先生不问，老奴也知道先生要问什么！”
唇角一动，季秋阳刚要说话就听柳嬷嬷一声长叹，用那苍老却满含关爱的声音幽幽地说着：“先生，公主是老奴一手带大的，老奴将她当亲孙看待。她的一举一动甚至一个眼神，老奴都能看得明白是个什么意思。她是个可怜的孩子，从小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可老奴并非因为她可怜才如此宠爱她，对她言听计从的，因为公主她让老奴觉得心疼。”
说着话，柳嬷嬷伸出紧握成拳的手用力按着心口，苍老的脸上是难抑的伤痛，而那已渐浑浊的双眼已然蓄了满眶的泪：“家国事本不是她一个女孩子该承担的，来了这里老奴只能叹她命苦。可老奴只求公主她能高高兴兴地过日子就好，只要她能高兴就好！先生，让她做些她喜欢的事情吧！以后的日子……以后的日子，还指不定会是什么样子呢？让她在心里留些好，日后回想起来也能有几件高兴的事儿！”
柳嬷嬷的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一般，顿时让季秋阳愣地说不出一个字来，猛然间又想起了凤南那自十五岁起便如雾一般再也掐算不出的命来！
柳嬷嬷说的不错，只要她能开心就好！让她做些她喜欢的事情吧！让她在心里留些美好的回忆。以后的日子，还指不定会是什么样子呢！
因为心疼不忍，所以放任！可此时的季秋阳，怎么也不会得知，他的这个决定，居然会是让他后悔自责，痛苦了一生都难以释怀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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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城西到城南，几近穿了整个朝都城。大清早的，街上行人甚少，偶尔才有卖早点的小摊子，也只是稀稀拉拉地坐着个把食客。行了有一盏茶的功夫，马车外才渐渐有了人声。
坐在马车里，凤南和夏侯玄都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谁都不曾开口说话。出了南门之后，路不在那么平坦，车子也就颠簸了起来。
被马车颠地实在无法在再如此闭目养神下去，夏侯玄缓缓睁开眼就见凤南依旧是那么双目紧闭静静地靠在车壁上，不禁扯了唇角一笑：“这么一装扮，都让人认不出来了！”
“那是自然，王子冠华送来的这套质地上乘、制作精良的骑马装，怎会差呢？”不紧不慢揶揄了他一句后，凤南才缓缓睁开眼，“这身衣服，是你多大的时候穿的？”
“前年的！”想也不曾想，夏侯玄脱口答道。话音一落才反应过来，霍然睁大了眼睛，就见凤南那双乌亮的水眸中凝着一抹忍俊不禁的笑，微黑的面上不禁一热，讷讷说道，“这……这身衣服，我只穿过一次，真的！”
就那么一声不吭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直把夏侯玄看得窘迫异常低下头去，凤南才压低了声音嗤嗤地笑了起来：“耍你呢！”
“你……”抬起头只道出这么一个字，下面的话夏侯玄便再也说不出来。只愣愣地盯着兀自笑得花枝乱颤的凤南，近乎忘记了去呼吸。
做男装打扮的她别有一番娇俏，玄色衣衫更衬得她肤若凝脂，那乐不可支的欢笑模样犹如随风轻轻摆动的海棠，清新灿烂娇羞可爱。搁在腿上的手指微一跳动，才让夏侯玄发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慌乱地转了头不再看她，心口却不平静地大肆起伏，深深地喘息起来。
这边，凤南仍旧不明所以地娇笑着；那边，夏侯玄捏紧拳头，硬逼着自己将脸别向一边不看她。
颠簸不停、空间狭小的马车里，弥散着一缕清甜的暖暖暗流缓缓涌动着，柔柔地袭向两颗懵懂无知年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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