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 清宫冷桑枝
云陆天朝末年，天下诸侯割据，风云涌动，暗战不断。
有言传：云麓山，龙脉断，天朝云陆，气数尽散。
谣言一出，几家诸侯俱是蠢蠢欲动，大有干戈相向，欲取而代君之势。然而俗语云：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然此时的云陆王朝已如强弩之末，苟延残喘着，可即便它气数将尽，也是受了天神庇佑称作，主宰了天下这么多年的天子！想要取而代之，怕也是要付出一番惨痛的代价！
谣言四散达十年之久！表面上，云陆王朝依旧是风风光光做着那睥睨天下的天之骄子，可实际上已是诸侯割据，五分天下，云陆王朝已然被架空，成了外强中干涂有虚表的一具空壳。虽是如此，几家诸侯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地对云陆王朝俯首称臣，更甚者已将自家公子送去云陆王朝为质以表诚心。实际上却是用那一招虚式稳住云陆天子，暗里招兵买马培植势力。
五家诸侯，自有强弱。当以西北商袁国实力最强，位于东南隅的齐舜国和南方鲁虢国实力相当仅次于商袁，而北国启夏和中部的凤尧则是五国中实力最弱的。
北方苦寒，地广人稀，启夏国力自是逊于他国，可北人骁勇善战、勇猛异常，国中将士多是以一敌五的强手，倒也让他国不敢小觑。
五国中，凤尧国东面临海，自南往北分别与启夏、商袁、齐鲁接壤，虽然是五国中占地最小的一国，却是物产丰足、国名富庶。凤尧国人口众多，可有三分之一的人都是他国而来的商人，所以论起兵力，却是当中最弱的一个。有朝一日，天下纷争，凤尧定然岌岌可危。
而这，也是一直以来困扰凤尧历任国主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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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尧都城云水，城郊别宫清桑苑中，植桑树一园。
东方日头刚耀出第一线光芒，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女孩子，就已经端坐在厅中桌前，双手托着下颚、撅着粉嫩的红唇，睁着一双乌亮的眼眸，直直地看着园中随风轻摇，如碧玉一般青翠的桑叶。
等了许久依旧不见人来，兀自愣愣地瞧着门外的女孩子，微皱起小小的眉头不悦地喊了声：“秋雁！”
半晌后，一身水色罗衫的宫女施施走来，手中托盘上一粥一菜一双牙筷，再无其他。行到桌边，她随手放下托盘，心不在焉慢条斯理地说着：“长公主，您的早膳！请长公主慢用。”
放下东西说完话，这个名唤秋雁的宫女不耐地翻了个白眼，转身如她进来时一般，施施然行了出去。
看着面前光可鉴影的那碗粥，凤尧国长公主凤南一坑不吭地咬住粉嫩的下唇，半晌后方才松开已被咬出一道深深印痕的粉嫩红唇，执起牙筷就着小碟里的咸菜喝着那碗已凉的稀粥。
堪堪咬下第一口，伴着响在脑中的一声“嘎嘣”响，一阵剧痛从牙根处传来，顿时让凤南那双乌亮的眼眸中滑出一行泪，滴落在那碗粥里，惹起一圈圈涟漪。“呸”地吐掉口中还未咀嚼的食物，凤南缓缓收了泪，愣愣地盯着被吐出的秽物。
蓦地，静静的厅里，突兀地响起“哐当”一声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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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片刻功夫，屋子里便进来两人。看着坐在桌前黑着脸的凤南，再看看地上狼藉一片的食物和已破碎的碗碟，秋雁抱着胳膊一笑，悠然开口：“哟，长公主，您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发什么脾气呀？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您若是气坏了身子，奴婢可还不知道去哪儿找大夫给您瞧病呢！林贵儿，发什么愣呢？还不赶紧收拾了？”
“是！”跟在秋雁身后的阉监，唯唯诺诺地应了声，走上前蹲下身子收拾起那片残迹。
待到林贵儿收拾完东西和秋雁一起向外走去，凤南才抬起依旧黑着的脸冷冷地问：“为什么又是冷粥和没洗干净的咸菜？”
听见她的话，秋雁和林贵儿一齐停了脚步。回过头朝林贵儿使了个先走的眼色，秋雁缓缓朝凤南走去，隔了片刻方才冷笑一声：“哼，您还想要什么样儿的早膳？长公主，您可别忘了，这里是冷宫。就是这冷粥和没洗干净的咸菜，也都是奴婢们省下来留给您的！这个月的月钱可都用完了，您还是将就着点儿吧！好好的东西被你给摔了，厨房里可没给您预备其它东西，今儿早上您就饿着吧！”
伸手推了一下小脸越显阴沉的凤南，秋雁嫌恶地冷哼一身，扭头嘀嘀咕咕地向外走去：“呸，王上都不认你，还真当自己是长公主。我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在这个该死的冷宫里，照顾你这个长公主！”
一字不落地听清了她这小声的嘀咕，凤南眼中的怒火渐渐被积满眶的泪所替代，片刻后一声低低的抽泣终于溢出唇角，豆大的泪珠滚滚而落，吧嗒吧嗒地滴在被泼洒了些许残粥的桌面上。
“公主，公主！”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凤南面上泪渍已干时，一个面目慈祥的老妪端着一个托盘走进了厅里放在凤南面前，“公主，老奴给你准备了早膳。趁着热，快吃吧！”
看着与先前相同的托盘中，截然不同的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黏稠白粥，还有一个已经剥好了壳儿的鸭蛋，凤南委屈地瘪了嘴抬眼看着身边一脸祥和笑意的老妪，忽然一把抱住她，哽咽地唤着：“嬷嬷……嬷嬷……”
她是公主，是凤尧国主洵王的长公主凤南，却是从她记事起就一直生活在城郊这个已沦为冷宫的清桑苑中，过着连宫女阉监都可以欺凌她，拿她不当一回事儿的生活。清桑苑中，只有这个年老的柳嬷嬷还当她是凤尧的长公主一般对待！
很小的时候，凤南不明白自己的身份更不明白自己的生活，渐渐长大了之后她才晓得自己是个被遗弃的公主。她不曾见过母亲，而父亲洵王，她也只有在每逢年节去到凤尧王宫的时候才能见上一两面。父母，本该是世上最亲的人，可每次见到父亲时，凤南总会有着深深的压抑和一种不安的恐惧感，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起！
对于凤南来说，柳嬷嬷才是她的亲人，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柳嬷嬷疼她、宠她、护她，从来都是将她照顾地无微不至。比她那个连看都不愿用正眼看她的父亲，要亲近了太多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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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风扶桑晓，晓来蚕吐丝。花开未足时，原是春来早。”自识字起，凤南就喜欢抱着柳嬷嬷在清桑苑里找出来的书，坐在总是不停的在缝缝补补的柳嬷嬷身边慢慢地读。柳嬷嬷识字，打从凤南三岁起就开始教她读书识字，不过却常常惹来秋雁的嗤之以鼻。
“长公主，还不快起身接驾，王上来看你了！”焦急的声音中带着些不耐烦的意味，一路跑来的秋雁一把拉起还在读着诗的凤南，整理着她身上显得有些短小，似乎还有些洗白的衣衫。
任秋雁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衫，凤南睁着一双水灵灵乌亮的眼眸看着掉落在地上的书，隔了一会儿才抬头转眼着向她，疑惑地问了句：“父王？他来做什么？”
“哼！”伸手用力抹平她身上发皱的罗裙，弯着腰身的秋雁冷笑一声，拉起她的手就走，“我看你是呆在这冷宫里呆傻了，王上来看你自然是好事。快走，若是迟了，还要连累我挨骂！”
被秋雁硬拖着朝前跑去，凤南忙回过头焦急地朝柳嬷嬷喊着：“嬷嬷，嬷嬷你来！”
拉着她的手一路小跑到了前厅外的小门边，秋雁才停了下来蹲下身子，缓缓喘着气再次用手使劲儿抹平她身上又皱起的罗裙，絮絮叨叨地埋怨着：“呆会儿见了王上，小心说话。你说错话没关系，可别连累了我们受罚！真是不知道我是倒了几辈子的霉，居然被派来这个鬼地方伺候你这么个倒霉的主子，我……”
“你能不能闭嘴不说话了？”忽然打断了她的话，凤南瞪着一双闪着怒焰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她。
“你……”突然揪紧了她的衣裙，秋雁猛地瞪大了眼睛抬起头，看着她那双闪着怒火的水汪汪眼眸，顿时收住了将要出口的话。就算眼前的这个主子再不受宠，即便她被王上丢在城郊的这个冷宫中，可她终究还是凤尧国的长公主。
“把你的手拿开！”鼓着腮帮子看着她压抑着怒气的脸，凤南昂着下巴冷冷地看着她命令，随后转身看着已经跟了上来正自在喘息着的柳嬷嬷，“嬷嬷，我们走！”
只这一句话，让秋雁不自觉地放开了手，愣愣地看着那个缓缓朝前厅走去的小小背影。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站直了腿脚，伸手揉着有些发酸的小腿肚子，不屑地嗤了一声，小声嘀咕着：“神气什么？长公主？整个凤尧，谁把你当长公主？连王上都不愿认你，你还当真以为自己是凤凰？指不定是哪儿来的野种呢，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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攥紧了小小的拳头，手心已经汗湿，凤南一步步朝那个着暗红锦袍，面无表情的王上走去。长这么大，父亲是第一次来清桑苑看她！
“儿见过父王。”走到近前，小小的身子缓缓跪了下去，凤南垂首恭恭敬敬伏在地上。
看着跪在近前的女儿，洵王眼眸里闪过些许复杂的神色，隔了片刻才轻咳一声，缓缓吐出几个字：“起来吧！”
“谢过父王！”起身立于一边，凤南依旧是垂着头，双手不停紧张地揉搓着罗裙。
厅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随侍在旁的几个宫女和阉监恭恭敬敬地站立着，不曾发出丁点的声音，如同不存在一样。半晌后，才传出碗盖碰响茶碗的清脆响声，接着便是一声重重地叹息缭绕。洵王转眼细细打量着静静地立在不远处的女儿：“南儿，今年七岁了吧？”
头垂地更低，隔了片刻，长公主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唉！”又是重重地一声叹，洵王缓缓皱紧了眉头，伸手将女儿拉到跟前，“都七岁了，都七岁了。来，让父王好好瞧瞧！”
僵硬了身子，任洵王的大掌抚摸着自己的头，凤南一声不吭，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这个遗弃了她，甚至瞧都不正眼瞧她的父亲，突然来了这冷宫中，还如此亲近她，倒让这个被冷落、欺凌惯了的长公主一时慌乱不知所措。
温柔地抚摸着她小小的脑袋瓜子，洵王本就蹙着的眉渐渐皱紧，也不说话，只一声声地叹息着，良久才无奈地问了声：“南儿，可憎恨父王，将你从小就丢在这清桑苑中？”
揪着罗裙的小手顿时捏紧，不停地揉搓着，凤南依旧是一言不发。也不知过了多久，静静的前厅中缓缓响起一阵低低压抑的抽泣声，那小小的身子，双肩一上一下，不停地抖动着！
夹在那低缓压抑的抽泣声中，又是重重一声长叹，洵王的眼中漫上不忍，伸手抹去那张小脸上潮湿了一片的泪渍：“父王，有父王的苦处，却是害苦了你如此多年。今日，父王便是来接你回宫的，以后不再住在这清桑苑中！”
这个从小被丢在冷宫中长大，连宫女都不将她放在眼里的长公主凤南，在她七岁的那一年，就这么不明所以地被她的父亲洵王接回了宫中。直到她踏进那个逢年过节她才能走进的皇宫，她都恍然如梦一般！
车辇驶出清桑苑苑门的瞬间，她似乎听见了几个熟悉的声音。可那些个声音，不再是她一贯熟悉的嘲讽不屑和不以为意，而是换成惊恐沙哑、撕心裂肺的哭喊。不停地重复着：“王上饶命，王上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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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修之后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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