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章 莫教无用书
宫里上下，没人知道洵王为什么在这么多年后，又把这个一直被冷落的长公主接回了宫中，只是依了吩咐好生照顾着长公主的饮食起居，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宫里有人私下里议论猜测，说是洵王膝下子女甚少，只得了这个长公主和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公子。宫中清冷，日长夜久，也便思念起了这个女儿，顾念起了骨肉情亲，便把她接回了身边来。可猜测归猜测，却没人知道洵王心里到底是何种想法，只是知道似是一夜之间，洵王就宠了起了这个从小被丢在清桑苑的长公主。一时间，无人堪及！
虽是住进了宫中，得了父亲的宠爱，可凤南依旧拘谨，除了同那个从小照顾她的柳嬷嬷，其他的人谁也不亲近，尤其是那些忽然间就恭恭敬敬，似是将她当成了祖宗一般惟命是从的宫女和阉监。从小留在心中的阴影，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散去的。
隔三差五得闲时，洵王总会去看望她，与她说说话陪她玩耍，似是想要弥补这么多年来对她的亏欠。可即便如此，洵王依旧感觉到凤南内心中对他无形的抗拒，说不出来是为什么，只从那个孩子的眸底，似是能看见一抹深藏的惊惧和不信任。
宫中的日子自是比那清桑苑中不知好了多少倍，可在凤南的眼中，并没有多少的改变，顶多就是宫女阉监们不会再给她脸色看，也不用时不时地吃冷饭剩菜，其他的一切如常。依旧是呆在头顶四角天的大院子里，得不到自由。
整个宫里，除了柳嬷嬷之外，让凤南觉得最亲近的便是她那个尚在襁褓中同父异母的弟弟。每看见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凤南的心情没来由地会变好，唇角也会不自觉地弯起漂亮的弧线。知道她喜欢那个弟弟，洵王特许她随时前去璃云苑看望那个婴孩。可去过几次之后，她便很少再去。因为在雅璃夫人的眼中，她看到了她所熟悉的嘲讽和不屑——虽然那个装扮高贵的雅璃夫人的面上一直是那可亲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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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草地虫蚁多，还是过来吧！”坐在院中树荫下的木椅上，年老的柳嬷嬷正一针一线缝制着一件嫩黄色的罗裙，抬眼看着那正踩在草地上采摘着一丛刺红的凤南。
踮起脚伸手掐下一朵水红色的娇艳刺红，凤南将花凑近的鼻端，闭上眼睛深深嗅着那清新的淡淡幽香，脸上漾着愉悦的笑意：“嬷嬷，这花好香，你给我做成香囊可好？我要天天戴着它，冬天也要闻见这个香味……”
缓缓弯了唇，露出一道深深的笑纹，柳嬷嬷不停手上的活儿，笑看着正将花丢进手中布袋子里的凤南：“好，公主喜欢，老奴就给公主做。”
“喜欢什么？”斜插 进来的一道声音，也含着浓浓的笑意，扰乱了原先的闲适。
听见突然想起的这道声音，凤南立马缩回了手蹭地转过身，低头从草地上走了出来。在她身后刚刚站立的地方，青碧的矮草上赫然怒放着一朵刚被掐下的红艳刺红。
“儿见过父王！”
“参见王上！”
怯弱的童音和苍老低缓的声音同时响起。
“免礼！”眸中闪过一丝异样，只一瞬洵王便恢复如常，笑着走到凤南面前，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刚刚说喜欢什么？”
缓缓抬起头盯着洵王看了片刻，凤南才缓缓露出一丝笑意，将手中的小布袋子举过头顶：“这个，很好闻的味道。我想让嬷嬷做成香囊，冬天也能闻见这样的香气！”
一阵幽然的香气飘逸而来，顿时让洵王觉得神清气爽，不禁深吸一口：“刺红？南儿喜欢刺红？”
“嗯！”点点头缩回手，凤南低头翻弄着已经装了有小半袋子的刺红花，“喜欢，以前在清桑苑没见过！”
眸中闪过瞬间的黯然，洵王点点头缓缓开口：“那柳嬷嬷也给寡人缝制一只吧！”
顿时一愣，隔了片刻柳嬷嬷才急急应了声：“哎，老奴遵命！老奴为王上沏茶去，王上稍等！”
待柳嬷嬷离去后，洵王才又深了脸上的笑拉过兀自翻着袋中刺红花的凤南：“南儿，父王今日带了个老师来叫你诗书礼仪，日后你便跟着他好好学习！”
听见这话，凤南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转而偏了脑袋向洵王的身后看去。直到此时她才发现在那个小门边，还有一个人站立着。着一身洗地发白的青衣长褂的人，约莫二十出头的年岁，脸上的笑温和如春风、明媚似朝阳，让凤南心中顿时窜过些许暖意，不觉朝他一笑。
转过身看向站在小门口的人，洵王敛了脸上深深的笑威严了面目，只留一丝平和：“季先生，往后，公主就交由你教导。南儿，这是季秋阳季先生，以后便是你的老师。”
走到近前，季秋阳恭恭敬敬地抱拳一揖到底：“见过公主！”
从不曾见过有人对自己行这么大的礼，凤南一时有些无措，稍一愣才轻轻来了句：“先生免礼！”
直起身立于一旁，季秋阳唇角的弧度更深一分，细细打量那个略显瘦弱的长公主。即便是从小被父亲丢在冷宫中长大，言语中还带着些许怯弱，可身上依旧有着与生俱来常人难比的一丝傲气！当看清那一双眉眼时，季秋阳的眉头不易察觉地一蹙，脑中闪过一个模糊的意念，如灵光乍现般快地让他捉摸不住，再寻思已然寻不到丝毫的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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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有了这个老师之后，凤南便过起了清晨早起，先背经书的规律生活，不再是刚到宫中时的闲散。这个老师让凤南觉得，是除了柳嬷嬷和她那个弟弟外，这个宫中第三个让她不用绷紧了神经去面对的。不为别的，只他面上那温和的笑，如兄如父般，比洵王的笑还让她觉得温暖慈爱了许多。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手执一卷书别在身后，季秋阳来回踱着步子声音清晰缓缓念着，可俯首却见他那个身份高贵的学生托着腮帮子又不知神游去了哪里。不禁无奈地摇摇头走到桌边，用书轻轻地敲着木桌，“公主，聚神！你如此下去，让臣如何向王上交代？”
心神拉回，凤南转动望向远处的眼眸抬头看着皱紧眉头的季秋阳，片刻后忽而一笑：“老师，你念的这诗写的是个什么意思？”
不曾想她居然如此一问，季秋阳倒是一愣，无奈地看着她洋溢着笑容的笑脸，旋身继续踱着他的步子，缓缓开口替她解惑：“这首诗，写的是古时一个女子在城楼上等候她的恋人……”
“老师！”
话语忽然又被打断，季秋阳转眼就见托着腮帮子的长公主眸中的笑意更甚，心中顿时溢满疑惑，不知道这个学生又要做什么？
“老师，我凤尧国，女孩子多大了才能论婚嫁？”因为被双手托着，那粉嫩的红唇微微嘟着，一张一合问出一句话来。
顿时被这毫无头绪的一句话问住了，季秋阳僵住了身子，看着那笑意不减的小脸，隔了许久才愣愣地答道：“女子十五行笈礼，而后便可许人家！”
得了这样的答案，凤尧国的长公主放下托着下颚的手坐正了身子，一时眉开眼笑盯着满脸更显错愕的老师：“老师，我今年才七岁，离笈礼尚早，您不用这么早就教我那些情诗！”
本就是错愕的眼眸瞬间瞪大，季秋阳一眨不眨地盯着端端正正坐在那里满脸笑容的凤南，良久吐不出一个字来。教她读书的这几天，很无奈于她的走神不专心于书本，心里便寻思着或许真的是在冷宫中过惯了无人管的日子，忽然上起规矩来或许她不习惯；又或者是，在那冷宫中呆久了，无人交流说话，久而久之也便欠缺了某些方面的能力而显得木讷。
此时，听她忽然三言两语地把他绕了进去，季秋阳才发现，原先对她的所有猜测都错了！这个孩子，出乎他意料的聪明！比起她的同年人似乎懂得地更多，她几乎用她的木讷怯弱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季先生，以后，我叫你师傅可好？叫老师，会让我想起白胡子的老头！”静静的屋子里再次响起了长公主的声音。
陷在沉思中的心神缓缓收回，季秋阳凝神看着凤南正色是小脸：“公主爱叫师傅，便叫师傅吧！”
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凤南一改先前的嬉笑语调，静着一张小脸认认真真地说着，“还有，以后不要教我这些无用的诗书了，我要学有用的东西！”
迎上她的认真的目光，季秋阳一笑，“那公主，要学些什么有用的东西？”
“自强自立，不为人欺！”眸中凝着根本不属于一个七岁孩子的坚毅目光，凤南定定地看着季秋阳坚定地说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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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小修一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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