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感知


戚颜再次醒来时,是在飞船上。彼时他正被人托在手心,往一间放置着各种仪器的房间走去。

  戚颜忍不住小心脏一跳,他确定自己是真的“清醒”了,他的意识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以至于他现在可以清楚地分析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人体解剖?生物实验?非自然科学研究?哦,他现在是一颗蛋……

  刹那的慌乱之后,戚颜平静了下来。

  这个地方显然不是地球,至少不是他以前生活的时代,这里的科技比戚颜见过的要发达地多,他这是来到了未来?

  可最最关键的问题是,他现在正被人拿在手上?

  一边思绪胡乱翻飞,一边将四散的感知力凝聚成“眼睛”。

  戚颜早就发现,虽然他现在只是颗蛋,但只要他集中注意力,就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的世界。

  他悄悄地抬头,往上看去……

  “别动!”

  清冽好听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随即戚颜感觉身上一凉,接着他就发现自己被放进了一个玻璃容器里。

  戚颜有些不适应地动了动,这才集中精神看向声音的源头。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小腿以下被黑色长靴包裹着。

  戚颜视线上移,不期然对上一双墨绿色的眼睛,那双眼睛出奇地漂亮,平静冷冽的目光里仿佛有星辰倒映在其中。

  戚颜有片刻的失神,这时那个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一会儿就好。”

  接着,戚颜感觉头顶被温热的指尖轻轻地点了点。然后他眼前一黑,不知名的罩子阻挡了所有光线。

  眼前再次恢复光明的时候,戚颜正躺在一张软垫上。

  软垫旁边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那只手的前面放置着一块电子玻璃板,上面闪烁着一连串戚颜看不懂的数据。

  戚颜看着修长的指尖在上面划过,带动一条优雅的弧度。

  他将目光从那只手上移开,视线顺着手臂越过肩膀,首先看到的是坚毅的下颌,再往上是削薄的嘴唇,高挺的鼻梁,线条优美的眼睛和锋利的眉骨。

  组合在一起不禁让戚颜想起一句狗血的咏叹调:世上竟会有如此好看之人!

  “困吗?”还是那个好听的声音,清透凛冽,像裹着冰雪味的春风,沁人心脾。

  戚颜有些飘飘然,后知后觉的才发现对方是在跟自己说话,这个发现让他既激动又紧张,浑身忍不住颤抖。

  他是在和我说话,他知道我是人?不,他知道我能听见?难道我重生成了什么了不得的物种?戚颜心想。

  巴掌大的蛋不太灵活地在蓝色软垫上滚来滚去,活像个白白胖胖的糯米团。

  见状,男人的嘴角似乎微勾了一下,他抬起一只手挡在桌子边缘,另一只手飞快地操作着检测仪:“再等等。”

  戚颜躁动的心逐渐平静下来,这个人的声音莫名的有一种安定人心的作用,他不着痕迹地往身旁的那只手靠了靠,偷偷汲取对方的温度。

  手的主人像是察觉到了戚颜的小动作,主动贴近,将他半笼在掌心。

  意图被识破,戚颜略微不自在地动了动。他偷偷地向上瞄了一眼,发现对方的注意力不在这边后才松了一口气,继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静静窝着。

  男人专注地看着显示仪,精致完美的侧脸毫无保留地展露在戚颜面前。

  戚颜这才发现对方的皮肤很白,不是那种自然的肤白,而是一种病态的苍白,对这副模样戚颜再熟悉不过了。

  他身体不好吗?戚颜心想。

  像是表达心中的疑问一样,戚颜下意识地在男人掌心蹭了蹭。

  “怎么了?”男人将戚颜托起,举到眼前,“飞船上没有准备孵化器,临时改造的还需要等一等。”

  孵化?孵化我?戚颜不自觉地动动身子,对呀,蛋是可以孵化的啊!这么说我…我…想到这里,戚颜在心里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

  一直以来泡在冰冷的海水中,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活着,更对破壳重生不抱希望。

  现在知道破壳有望,他自然是激动的。

  但随即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自己是一颗蛋,总归不会孵出一个人……

  意识到这个事实让戚颜有些失落,但很快他又重新振作了起来。

  生命无贵贱,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已经是难得,况且捡到他的似乎是一个有权有势的好人,这样即使做一辈子宠物,也能衣食无忧,简单幸福吧。

  虽然在心里这般想着,但是同时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说,可是我前世毕竟是一个人,不管变成什么,内里都是人类的思维,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与人正常交流。

  戚颜看着男人放大的俊颜,陷入了沉思……

  他会跟我说话表示他知道我听得懂,莫非这个时代的人都进化出了特异功能,能够仅靠意念就可以和其他物种沟通?

  自己不也是集中注意力就可以看见吗?戚颜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于是他准备试一试。

  在心底进行了一番措辞后,戚颜集中精神,组织好语言:

  “你好,谢谢你救了我。”

  “……”

  “我来自地球,地球你知道吗?”

  “……”

  “啊…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戚颜,该怎么称呼你?”

  “……”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好吧,他并不能听见我心里想的。戚颜泄气了,他精神恹恹,连蛋壳的光泽都暗淡了不少。

  “不开心?”男人修长的指尖在蛋壳上轻轻地点了点。

  戚颜敷衍地动了动,掩耳盗铃般地将自己往男人的指缝中藏,躲开他的触碰,不开心的情绪溢于言表。

  “呵~”一声轻笑在耳边响起,激地戚颜蛋壳上所有的毛孔都炸开了。

  这个男人不仅长得好看,连声音也犯规。

  戚颜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无声地闹着脾气,像极了得不到糖果的小孩儿。

  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幼稚,但他控制不了,刚重生时那种深入骨髓的冰冷一直如影随形,陌生的环境和难以预测的未来都让他极度的不安。

  只有当被男人温暖的手包裹时,才能感到些许安心。

  他可以接受未知,可以克服恐惧,但是却无法忍受一辈子的孤独。

  如果在这个世界里自己一辈子都无法与人交流,也无法融入同类的圈子,那么到死都不会有人知道自己曾经是个人,有人类的思维。

  如果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个是异类,那还不如不要重生……

  悲伤消极的情绪几乎将戚颜淹没。

  “别担心。”男人安抚地摸了摸蛋壳,他的手心很温暖,就像寒冬里的驱散阴霾的阳光。

  你又没有变成一颗蛋,你懂什…你…知道我在不安?戚颜迟疑地想着。

  凝视着男人认真的眼神,戚颜的迟疑慢慢变成了肯定:他是认真的,他真的能感受到我的情绪,不是自己的错觉!

  就像在沙漠中看到了绿洲,几近绝望的人生被注入了希望。

  意识到这点的戚颜,激动地整颗蛋都跟着颤了颤。

  人就是这样,很多时候欠缺的并非是面对困难的勇气,而是鼓励与陪伴。

  想通之后戚颜不再急躁,彷徨无措的心也稍微安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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