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真笨，墙都翻不过去
笑着和医生说我先考虑考虑，随即找了个借口出了诊室。
医院天台的门没锁，也没人在天台上，我运气很好。
夏天晚上的风吹起来很舒服。
我在天台上吹了两个小时的风，看着下方稀疏的几个人，真想跳下去。
风把我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我甩了甩头发，也甩掉眼中的眼泪。
“治眼睛，不治眼睛，治眼睛，不治眼睛...”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拿出手机打开了一篇小说，我从第一个字开始数。
我想让天意决定要不要治我妈的眼睛。
“不治！”看着小说第一页的最后一个字，我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的嘴里会说出这样的两个字来…
“不行，看完这一章吧！”我自言自语，继续翻阅。
“治，不治，治，不治...”
“还是不治。”我哭了起来，那是我妈啊，怎么能不治呢？
这小说作者写的章节没几章，我又往后翻了翻，要不再看看吧，我在心里想着。
第二章最后一个字。
“治！”
要治的，肯定是要治的。
可她恢复了之后呢？
看她女儿是个妖艳的贱货，看她女儿每天浓妆艳抹的出去卖吗？
那还不如不治，至少不用看着我这样的人心烦。
我翻到了下一章。
“治！”
下一章。
“不治！”
......
我再也忍不住了，随手将手机甩到了一边，蹲在墙边哭了起来。
“爸，你说我治不治我妈呀？”我呜呜呜的哭着，看着远处的星空。
天台的风忽然冷了下来，冷的我抱紧了身子。远处的星空被乌云遮住，亦如八年前我的父亲被死亡带走，消失在我的生命中。
风声呜呜，仿佛在跟着我一起哭泣。
缩在墙边，环抱双膝，膝盖顶着我的胸口，钻心的疼。
空中仿佛有鬼怪的嘶鸣。
我再也承受不住这些委屈了。
“你说话呀，爸！
你TM的说句话呀，许安，你个王八蛋，你要我怎么收拾你留下的这个烂摊子呀？
你怎么这么狠心呀，丢下妈妈，丢下你的如意啊？
我真的要撑不下去了，爸，我当年也才十八岁呀！
我TM的当年也才十八岁呀，凭什么呀？
你跳了楼，你想过我和妈妈吗？
想过我才过完十八岁生日吗？
想过你的如意会被人欺负吗？
你这个王八蛋...你知不知道我十八岁就没了父亲，只能靠身体挣钱啊…”
风声依旧，我哭的声音都哑了，却还是无人回应，只有风中的鬼怪嘶吼着嘲笑我的无能。
“爸，你真的不管你的如意了吗？
我好想你呀，爸，你要是还在，多好呀！”将头埋在双膝之中，我把委屈洒在这天台之中。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但应该是哭够了，擦了擦眼泪。
抬头看了看那天台的墙，真TM的高。
“高N，M！Cao！”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翻墙准备医院天台跳了下去。
许如意，看看你肮脏的身体，你妈哪天看见了，肯定后悔把你生出来！
死吧，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许安，你都能跳，凭什么我不行。”我双手撑着墙，左脚顺着墙开始爬。
可我太笨了，连墙都要欺负我，翻到一半脚就踩空了，从半空中落了下来。腰撞在了不知道什么东西上，疼的我不断的掉眼泪花。
我蹬了那破墙好几脚，结果脚抽筋了，缓了好半天。
“凭什么呀，破墙，破墙，连你这个破墙也要欺负我。”抽完筋，我一拳头砸在了墙上。
墙不疼，手疼。
我又哭了起来。
我大哭着，在这空旷的天台上，我像个疯婆子一样的哭着。
风呼呼的吹，夹杂着苦涩的气息，嘲笑着二十六岁了还软弱不堪的我。
许如意终究死在了十八岁那年的盛夏。
我捡起了手机，擦掉眼角的眼泪，揉着腰下了天台，然后去医院洗手间补了个妆。
“治！”我找到了我妈的主治医生，对他说道，让他帮帮忙，有合适眼角膜的时候通知一下。
“许小姐，别太难过，钱的问题可以慢慢来的。”医生安慰了我一句。
“谢谢。”我道谢，接过医生递过来的一张纸，我这才发现我泪失禁了。明明擦掉的眼泪，此刻又掉了下来，我急忙去医院厕所里待着。
在厕所止住眼泪之后，我才又去我妈那儿。
“妈，医生说恢复的很好，等这次化疗结束，就可以考虑治疗你眼睛的事情了。”给我妈削了个苹果，切块之后喂给了她，告诉了她这一个好消息。
哭瞎了双眼是难治的，却也并不是治不好，尤其是现在科技发达，眼角膜手术技术早已经成熟。
以前的我一直拖着，甚至医生说可以安排手术的几次，我也总是含糊其辞。拖到现在我自己都快忘了，我妈的眼睛其实早就可以治好。
我一直在逃避，我害怕我妈治疗好之后看到我现在这样她会难过…
她对我期望那么高，她一直以为我是个好姑娘...
我让她失望了。
“啪...”在心底给了我自己一巴掌。
“许如意啊，许如意，你还是人吗？”我的确不是人，在某几个瞬间我居然希望我妈的眼睛会突然因为什么原因再也治不好。
她爱了我二十六年，我居然因为我自己的问题，希望她眼睛治不好。
跑去医院的吸烟区抽了好几根烟，又用香水散了散味道，在病房陪了我妈一会儿之后，我在朋友圈发了消息。
“已复工！”
发完之后，在心里苦笑了一下。
钱啊，钱！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赚钱。
欠的一百二十多万，不还的话利息很快又上来了。
微信上陆陆续续有了消息，都是些老顾客。我一一回应，和每个人都约好了时间。
第二天下午，我去还了点钱。
得亏风少的钱，我只差八十万就还清欠款了。另外还有十多万的存款，这存款是用来备不时之需的。
我妈的眼睛，化疗的钱，租房...
要用钱的地方很多，我赚钱的地方很少。
还完钱之前，看了眼手机，没什么消息。
大家约的时间都在明天以后，今天没人约，挺空的。我干脆回家去，把家里收拾了个干净。
收拾到一半，又看到了之前没扔掉的那些东西，那是乌若送的礼物。
我把贝壳项链戴在脖子上，穿了一件看起来很清纯的连衣裙，在洗手间镜子前转了一圈。
“许如意啊许如意，你现在这样，讲什么爱情啊？”转了一圈，发现眼底的那一抹青涩早已经没了。摇摇头，叹了口气，把项链取了下来，放了回去。
脱下连衣裙，在浴室里洗了很久的澡，沉沉的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十几天，我开始了工作。
没工作的时候就去医院看我妈。
十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天气比较热，大家心里的欲望需要释放。哪怕前几天陪乌若耽误了几天，而且成都因为疫情又闹了起来，却还是赚了六万多块钱。
我已经想好了。
我妈的眼睛不可能不治，可我也不想她恢复之后看到我糟透了的模样，我到时候就说公司派我出国了，想她的时候就和她视频。
到时候给他买套房，再留点存款，我就去国外。
国外没人认识我，我也可以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不了，我就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结束一切。死之前和我妈说要出差，可能好几年回不来，给她打个预防针...
想到这里，我就想到了我爸，快到他去世的那一天了。
我妈出院了，医生说恢复的不错，定期来复查下，至于以后需不需要化疗看复查结果。
给医生买了水果，他没要，让我带回家给老人多补补。
叮嘱了一下忌口的东西，又开了些药，我带着我妈回家了。
我妈出院的第二天就是我爸的忌日，我去采购了一些东西。
我爸的忌日，得带我妈去看看。
七月底的天气越来越热了，我给我妈翻了些薄衣服出来，又带了件外套，怕山上冷。
第二天下了小雨，淅淅沥沥的。
幸好给我妈换了鞋，不然这上山的小路还真不好走。
说来也可笑，这八年来，每一次祭拜我爸，几乎都有雨。
我爸面前摆了一些东西，我又看到了乌若，他也看到了我们。
“阿姨好，如意，好久不见。”他和我们打了招呼。
“是小若啊，你怎么在这？是来陪我们家如意的吗？”我妈的记性很好，听声音就知道了乌若的身份。
“阿姨，我是来祭拜叔叔的。”乌若说道。
“谢谢。”八年来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他，今年就遇到了，要说专门来祭拜我爸我是不信的。可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确实来了，道谢是应该的。
“妈，我和乌若下山走走，你和我爸说会话，我等下来接您。”
以往我和我妈来这里，我也是会单独离开一会。
把我妈送回家之后，我又会回来单独和我爸再说两句。
“好，你们年轻人先聊聊，我和老许也聊聊。”我妈看不见，却能根据声音知道我们大概的位置。朝我们挥了挥手，让我们自己到处走走。
给我妈披了件防水的外套之后，我和乌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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