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骤雨来袭（4）

至于林笑愚等人，则是连夜跟随那青鸟卫往西市赶去，冯鹤远及朱通二人则听狄仁杰安排归乔凌菲调遣，乔凌菲遂遣二人折返醉月阁听命。萨摩雅娜与药罗葛牟羽二人则暂且于大理寺中养伤，听候差遣。范无咎则依旧于大理寺中照常行事。

  待众人散去，乔凌菲独自返回寝屋躺在床榻上，本是打算打个盹便起床往醉月阁里去一趟，却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于是便又将整个案件重新梳理一遍，看看有没有疏漏之处。

  从哪里起呢？自杨清怀一案起，前尘往事又有过多牵扯，就从十年前开始顺整个思路，十年之前，司丞李珩便奉高宗之命往西域，暗里联络疏勒王室青鸟卫裴沙钵罗，共谋安西四镇之事，至七年之前高宗病故，中宗即位，却因韦玄贞一事遭废为庐陵王，故而暗中遣李珩护送韦玄贞往钦州去。

  李珩折返长安时，因仰慕骆宾王才华，暗中搭救，却遭兵士泄密，黑齿常之前往捉拿，李珩因涉事，恐遭武则天加祸于身，故而设计自罪于大理寺中，其间阴阳鱼符受太子命暗中监察保护李珩，直至去年，许王李素节遭武承嗣陷害，将其缢死于龙门驿外，李珩得知消息之后便怀恨于心，故而欲改变策略以谋取四镇之后起兵反武，亦即此时，往西域密函遭泄露。

  至三月前有人暗告大理寺韦少卿将李珩一事宣而不判，韦少卿失踪，牵扯梅花内卫往大理寺盯梢。月余前杨清怀因青烟姐妹爱而成仇将其杀害，至此萨摩雅娜暗桩一事浮出水面。青烟之死将吐蕃伪装青鸟卫暴漏于眼前。之后因破解步摇一事，将卢墨衡夫妇牵扯其中，萨摩雅娜借卢翁尸体将众人引致城外荒冢，解密李珩真实身份。

  而后为捉拿凶手于醉月阁中，设计将萨摩雅娜擒获，追捕之时涉及武承嗣羽林卫人马，鄂国公控鹤卫人马，以及暗里潜藏狄仁杰人马。之后误打误撞遇见狄仁杰，得搭救。

  只此整个案件脉络图清晰得浮现在乔凌菲眼前。乔凌菲仔细梳理着每一个环节，将与李珩案无关之事悉数摘除，仅留下一路脉络——醉月阁。

  这小小醉月阁当中潜藏诸多势力，单萨摩雅娜便为三方卧底，而这狄仁杰暗探冯鹤远与朱通二人亦是于七年之前，甚至更早时候便已潜伏于醉月阁中。而青鸟卫则是一年之前因未得密函便赶往长安，亦是于这醉月阁中出没。

  依乔凌菲看来，这醉月阁后院中南曲、中曲、一曲三院中，为防舞姬逃逸，皆是戒备森严，而这防卫之事皆由冯鹤远及朱通二人把持。

  而那青烟遭杀害一事，自乔凌菲见那青烟往后院逃去之时至与萨摩雅娜撞见之时，只不到半个时辰，而这半个时辰想要杀了青烟，并且从后院中曲当中悄无声息逃离，定非易事，除非那人本就于醉月阁中谋事。

  思及此处乔凌菲登时坐起身来，将那夜之事细细回想一遍，自二楼沿回廊往后院赶去之时只遇见了萨摩雅娜佯装的浣衣女仆，随即便追了出去，而追出去之时，恰巧与一人相撞，那人恰巧与自己衣着相向，亦是因此，萨摩雅娜逃脱，而二楼众人亦将此人当作乔凌菲误追了出去。乔凌菲至中庭门外见没了萨摩雅娜踪影，又折返后院中曲之时，恰巧撞见裴童卿，往青烟寝屋内探身。

  这一刻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乔凌菲脑中形成，那吐蕃青鸟卫为何要助萨摩雅娜脱身？乔凌菲思及此处，随即起身，往裴童卿寝屋走去。

  乔凌菲蹑手蹑脚行至裴童卿门前轻叩几声门扇，听闻裴童卿迷迷糊糊道：“何人叩门。”

  乔凌菲轻声回道：“童卿是我。”

  半晌裴童卿开了门问道：“怎的还未睡下？”

  乔凌菲示意裴童卿噤声，随即拉着裴童卿往李珩寝屋方向赶去。

  李珩寝屋内灯烛摇曳，白辰海与苏落衡、程檀睿三人正于李珩寝屋内商讨启程之事，忽闻门外叩门之声，白辰海随即起身去开门。见门外是乔凌菲与裴童卿二人。随即将二人让进屋内道：“凌菲，童卿你二人为何而来？”

  乔凌菲入得寝屋之后，盯着李珩道：“你与萨摩雅娜何时相识？”

  “十年之前便已相识。”李珩好奇道：“怎的？”

  “如何相识？”

  李珩遂将十年前与萨摩相识之事一一道来。

  十年之前李珩拜游骑将军，正是少年意气，接祖父高宗密函，亲往常州侦破刘龙子一案，于当岁五月十七日，将罪首刘龙子擒获斩之，余觉皆伏诛。之后欲返往长安之时，又得密诏从检校右卫大将军守约往青州招降突厥阿史那伏念，而后随大将军往西域都护府巡查。因早年间守约曾于都护府任都护职，对西域诸事了然于胸，故而高宗遣检校右卫大将军领李珩往安西都护府。

  李珩带兵马数十往青州赶去与检校右卫大将军裴守约会合，待将突厥食物处理妥善之后便随裴守约往安西都护府赶去。大军行至陇右道伊州之时检校右卫大将军裴守约身染重疾，不宜行军，故而遣副将随李珩继续往西行去。

  李珩等人马至安西都护府时，安西都护府都护杜怀宝差司马杨廉义领路继续往四镇深入，亦是彼时与司马之子杨清怀相识。

  彼时因吐蕃已然将四镇攻破占据，于疏勒都督府途中与往安西都护府送函之青鸟卫裴沙钵罗相遇，众人遂同返都护府中，李珩得知疏勒镇状况之后，当即便将高宗密诏之事告知众人。

  而后亲自护送裴沙钵罗折返疏勒都督府，随即便折返都护府，这番途中遇见遭吐蕃兵士追杀的萨摩雅娜，当即与林笑愚二人i安守将追杀吐蕃兵士一十五人悉数击杀。

  而后将萨摩雅娜救下，据萨摩雅娜所说，萨摩雅娜本是羌族，自吐蕃东袭，侵占羌居十二州，族人四散逃离。萨摩随父往大唐逃来，至申州之时，父卒，得刺史所救，便居于申州刺史家中，此番往西域前来正是寻找家兄。彼时情况紧急，李珩亦未及多虑，便将这萨摩雅娜带至安西都护府中。

  而后这萨摩雅娜感念搭救之恩便跟随在侧，至七年之前同返长安城中，为李珩传信打探。亦是去年之时，二人才因许王一事互相认出彼此。而萨摩雅娜亦是眼见李珩一步步行差踏错，方才擅作主张与卢墨衡二人使计将乔凌菲等人引至城外荒冢，将李珩身份揭漏。

  乔凌菲思忖片刻又看向李珩问道：“那青鸟卫身份可曾确认？”

  李珩闻言疑惑道：“方才与那青鸟卫对峙之时，我以相约暗语与其相对，并无异样。故而方才确认那青鸟卫身份。”

  乔凌菲登时沉默。

  “怎的，乔少卿对这二位身份有疑？”李珩皱眉问道。

  乔凌菲抬起头问道：“若是萨摩与那青鸟卫当中一人有疑，依你看来你会相信哪一方？”

  “萨摩。”李珩毫不犹豫答道。

  乔凌菲闻言，眉头紧皱，随即说道：“不好，林笑愚有难。”

  寝屋之内众人闻言登时一惊。

  乔凌菲也不解释，随即转身看向裴童卿说道：“童卿你且留在此处。等候即可，若是有异动，那狱丞范无咎府邸与大理寺相距不远，且通知范狱丞即可。”

  随即看向其余人等说道：“多多，你留于大理寺中，以期万全。李珩，老白、落落。前去救人。”

  正欲出门之时又道：“童卿你知会药罗罗，往醉月阁去唤来冯鹤远与朱通二人协助。”

  随即便往前院马厩处行去，取了马匹便随三人一同赶往西市。

  西市，微雨皇城西南，朱雀大街之西第三街，据有两坊之地，四面开门，八个市门恰与干道的两端对接。大街之侧，有许多小曲，街巷直通，往来十分便利。构成了“棋布栉比，街衢横直”的格局。乃是长安市民的娱乐场所，集中了长安城内最好的“百戏”、歌舞、乐器演奏等丰富多彩的娱乐项目。

  盛唐开化，流动商人更难以计数，尤其是胡商多聚集于此，成为长安城的经济活动中心，号称“金市”。西市内餐饮业密集，酒楼、茶馆、歌肆常年吸引着来自长安乃至全国各地的贵族、官僚、士子、商人，还有多达四十八国的使节商贾。正是因为西市积聚了大量的人气，故而官府会在此发布公告或募集兵士，一般百姓也在此寻人寻物，可以说西市是唐长安城内的一个重要信息交流中心。亦是因此这西市之中暗渠暗井之下所掩藏的腌臜勾当也是吸引着不少的暗桩。

  亦因西市犹以胡商居多，故而这西市每天中午以击鼓三百声为开市标志，日落前七刻则击钲三百声，提醒交易的民众闭市，禁止在早晨和傍晚后进行交易这一制度屡屡被民间突破，夜市屡禁不止。

  待乔凌菲、李珩等人马赶至西市时，这西市之内依旧繁华热闹如斯。看着这街上人头攒动，一时竟不知从何处寻起。

  “有道是长安西市两片天，夜叉迅游在日间。”三人进这西市之时，便被拦下，叫众人留了“过马钱”，方才准许三人牵马入市，行在西市街中，李珩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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