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天生的帝王
车驾里头,顾浅百无聊赖。
等顾伯礼情绪平复了,她才再度开口:“我没有软禁你的意思,只是你在王府过得并不如意,如今都十岁了才这么点高,要是以后营养跟不上长成个矬子,没有姑娘会喜欢你的。”
顾伯礼慌忙道:“陛下,臣、侄儿不是这个意思!侄儿是觉得,陛下一番好意,若被外人误解,侄儿反倒害了陛下。”
“嗯?”顾浅挑眉道,“……误解?误解什么?”
她心想,大家都姓顾。顾秧对孩子不好,她帮忙照顾下,能有什么误解?
难不成……误会她抢别人儿子?
“那不会!”顾浅拍了拍顾伯礼的肩膀,“你放心,顾秧是你母亲,我不会强迫你认我做娘。”
她没那个癖好。
“不、不是……”顾伯礼磕磕巴巴的,小脸微红。
“那是什么?”顾浅不禁好奇了:一件这么小的事情,到底能生出多少麻烦来?
顾伯礼忽然“噗通”跪下道:“侄儿斗胆,请陛下恕罪!”
顾浅:“嗯?”
顾伯礼双手抱拳,低声说:“世人皆知陛下体寒,子嗣艰难。若陛下天年不久,我母亲就是继位人选。
“侄儿深知陛下与母亲之间的嫌隙,若陛下无意于她,恐她将无事生非祸乱朝纲。
“侄儿若是入宫,怕会激化母亲心中怨愤,令陛下为难。”
说完,他朝顾浅深深一拜,没有起来。
顾浅还沉浸在他那段话里,CPU有些超额负载。
她真的,超级无敌讨厌这里人说话的方式!
一段话重点太多,让人抓也抓不住。
“啊……你说你母亲是吧?”顾浅在脑海里组织语言,“她确实是储君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这个你不用担心。”
但是她将顾秧从名单上划掉了。
“如果你担心你进宫生活会引起流言,这个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顾浅说,“宫里不会短你吃穿用度,比起王府要好太多。还有,你现在的重心是好好学习、好好长大,大人的事大人自己会处理好,明白吗?”
顾伯礼似懂非懂。
“最后一点,不要对外人说你母亲与我不和,以后这样的话再不要说,记住了?”
顾伯礼点点头。
他又吃了一块糕点,将杯中茶水饮尽,起身对顾浅一揖,请求参与秋猎。
顾浅睨他一眼:“你会骑马?”
顾伯礼信心十足道:“回陛下,学院教过骑射。”
顾浅便放他去玩,命侍卫贴身保护。
顾伯礼骑了匹小马走远后,顾浅宣来吴大监,让他着人去秘查顾伯礼小殿下最近做了些什么,事无巨细务必全部记下回报。
临近中午,霜雾尽退,大地渐暖。
司膳的宫人们在土灶上架起炉子,揉面、煮粥、煲汤、炖肉。
一些体力不支的文官逐渐归营,他们或空手而归,或拎了兔子野鸡等野味。
午饭过后,先行归来的文官们提议按部门比赛,一行人便支了网子、索套复又入了山林。
彭丰盛守着御驾,望眼欲穿。
终于在女帝进入梦乡之后,望来了他家少帅。
岑沐年骑着个四不像朝营地走来,在守卫御驾的禁卫中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近了,彭丰盛一瞧。
嚯!
马背上好大一只雕!
那雕被利箭从脊背贯穿,翅膀耷拉着垂到地面上,嘴里还在喘气,一双眼睛锐利如剑。
后头是季符离。
季符离所骑的马背上绑了一头野鹿,鹿眼与腹部各中一箭,已经气绝。
“二位大人好身手,真乃我大凤朝神箭手!”吴大监陪着笑上前夸赞。
他一挥佛尘,吩咐内侍抬来两张几案,就地摆上食物酒水,供大将军和季侍郎用餐。
季符离翻身下马,边洗手边问:“陛下睡了?”
吴大监点头应道:“回季大人,陛下将将睡着。”
彭丰盛接住岑沐年扔过来的大弓,上前围着受伤的雕打量一圈,忍不住感叹:
“少帅你这箭术,天下无敌!”
岑沐年嘴角噙着笑没说话,看了一眼御驾马车,又飞快地扫视一圈现场情况,才下得马来。
他接了宫娥递的帕子净完手,对彭丰盛道:“时辰还早,你去溜溜。”
彭丰盛望了一眼西斜的日头,呢喃道:“猎物都被你们吓跑了,我这时进山能捞着啥?”
“那你往天上射,射只雕来,实在不行小雀子也得。”岑沐年道。
彭丰盛不满:“雕?少帅说得简单!它飞那么老高,飞得快,眼神又好,那是什么人都能射下来的?”
说着,瞟了一眼端坐的季符离,眼神甚是不屑。
文官弱鸡也敢跟少帅抢鹿,哼!
岑沐年垂下眼帘,声音清冷:“你话密了。”
彭丰盛连忙闭上嘴。
御驾边上,胡颖坤冲他做了个鬼脸,无声道:你话密了。
彭丰盛瞪了他一眼,走到大雕面前指着它道:“你话密了。”
那大雕本就一肚子火,身上又痛,它不敢对岑沐年如何,现在看到来了个不识趣的,气得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凄厉的怒啸——
“呀(↘)——”
惊空遏云的一声长鸣,将熟睡中的顾浅吓了一抖。
她连忙爬起,迷迷瞪瞪地问:“什么情况?谁搁那鬼叫?”
岑沐年率先起身,大步走到马车旁撩开车帘道:“无事,一只小鸟。”
顾浅卸下心防道:“哦,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厉鬼……”
她扭了扭脖子,掀开门帘看了下太阳角度,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着懒腰走出马车。
岑沐年绕到前头,伸手抱她下来,问怎么不再睡会儿?
“马车透风,不好睡……呀?这就是你说的……小~鸟~?”顾浅走过去指着马背上的大雕,惊讶得声音都变了。
“陛下,这是猛雕,翅膀撒开能有半丈多宽……”彭丰盛说着做了个大鹏展翅的动作。
顾浅问:“刚刚就是它在叫?”
岑沐年斜了彭丰盛一眼。
彭丰盛怯怯地嘿嘿一笑:“猛禽嘛,有脾气。”
顾浅观它喙呈弧形垂突,又尖又利,似能轻易撕碎猎物。
她没敢靠近,绕去后头打量。
利箭从它胸腹贯穿,力道甚猛,箭头的前半截带着暗红色血迹直冲天空。
它挣扎了两下,翅膀扑腾起地上的灰尘,雕身随着它粗重的呼吸起伏,惊得坐下大马甩了两下鼻子。
顾浅捂着鼻子走开了。
她看到不远处几案上的食物没有动,又看到季符离已经快吃完,便喊岑沐年:
“长熠,先过来吃饭吧,都要凉了。”
岑沐年笑着走过来:“无妨,我吃得了冷食。”
内侍搬了张美人榻过来,宫娥铺上垫子软枕,顾浅坐在一头。
岑沐年在她旁边席地而坐,端起汤喝了一口,听到季符离问:“陛下可曾用膳?”
顾浅说:“我吃过了……弗、季大人此行可有收获?”
季符离没有正面作答,他凝望顾浅反问:“陛下可曾食过鲜鹿?医书有云,鹿肉‘利五脏,调血脉’,陛下可多食。”
“吃过的。”顾浅看了岑沐年一眼,又补充道,“吃过不少。”
岑沐年回了她一道温柔的笑,没说什么。
“陛下喜欢吃鹿肉?”季符离问。
顾浅点点头:“还行。”
“那好。”季符离起身,从腰间摸出一把精巧匕首,“我为陛下烤一只鹿腿。”
顾浅:“……”
大可不必。
鹿肉又不是龙肉,有什么稀奇的!
翻来覆去的说。
她感觉季符离怪怪的,有点神经质。
“哎,你有没有觉得他不对劲?”顾浅悄声问岑沐年。
岑沐年心道,他从出宫起就不对劲。
“可能还没完全适应身份的转变,毕竟在宫里待了十几年。”他道。
两人意味深长地看着季符离的背影,脸上神情一模一样。
季符离倒提着鹿腿走到三角架边,用铁钩勾住鹿脖将它倒挂起,然后抬手握住鹿眼那支箭,用力一拔——“咻!”
箭矢带着鹿眼被拔出来,还飚出来一注血。鹿血落到他衣袍上,他连躲都没躲一下。
顾浅看得瘆得慌。
她扭头去看岑沐年,却见他吃着饼子老神在在,完全没有被那画面恶心到。
顾浅暗暗感叹真不愧是上过战场的人!
吴大监揣着佛尘猫过来,跪在边上悄声汇报探查结果:
“禀陛下,小殿下自三日前来了一趟宫门口,就没有再去学院。赏下去的银子,买了三十斤炭、红糖鲜姜各五斤,这三日已经耗完。余下银子做了身胡服,哦,还给了身边嬷嬷一锭银子让她赎簪子,那婆子拿了银子并未去典当铺。小殿下上午去学院挨了顿手板心才来的猎场,夫子打他的原因是无故旷课,不是荒废学业。”
顾浅听完愣了许久,悠悠道:
“这孩子……真是天生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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