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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陛下,你跪下求你点事(16)


根据楚溆生提供的心腹名单,两人分开去打探消息。

  楚溆生去的是一家装潢清雅的茶楼,茶楼人不多,只有一个掌柜在那拨算盘,听到动静头也不抬地招呼,“客官几个人?”

  “可要用些什么?”

  “三月柳。”

  清冽温润淡淡响起,拨算盘的手顿住,掌柜抬头看到面前的男人,神情惊疑不定,“这位公子,里面请。”

  “三月柳早已备好。”

  掌柜起身带路,额角不知何时布满了细汗,微微弯腰带着人去了里间,那里站着一人,深色太监服,面相刻薄。

  见了楚溆生,刻薄的三角眼顿时放光,略激动地上前,“陛…公子。”

  掌柜无声弯腰,恭敬地离去。

  里间静下来,楚溆生踏入其中,柳公公自觉关了门,面上是激动未消,“陛下,奴才可算等到您了,这些天奴才一直在暗中派人找您。”

  楚溆生嗯了声,“宫中如何?”

  “殷凫那贼子早就寻了一替身傀儡,对外称您病了,暂替陛下监国。”柳公公语气阴冷,“真是狼子野心!”

  “前朝不少官员都暗中与这贼子勾结,锦云卫首领单云让他派去江州赈灾了,那处与定京离得远,可谓鞭长莫及。”

  楚溆生闻言神色淡淡,对此早有预料,锦云卫独属于他,也是外对他最大的兵力,殷凫定然不会让单云留在这。

  不过单云不在定京也是好事,  楚溆生联系起来更加方便,只要他能在这段时间不出意外,单云目前在不在定京便无所谓。

  想到此处,楚溆生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谢容,眸色微深。

  单云跟了他五年之久,他才能将自身安危托付给他。

  而谢容呢,他竟然真的放心对方会好好护着自己。

  刚才无意识掠过的想法,让楚溆生心神不宁,那种脱离了掌控的感觉又来了,扰得他心绪起伏、烦躁不堪。

  “陛下您觉得如何?”

  柳公公的声音拉回了楚溆生的思绪,见他踌躇地望着自己,淡淡应了声,面上不露一点情绪,“依你的意思呢?”

  “奴才认为应早日召回单将军,谢容如何能保证陛下的安危呢。”

  柳公公一想到上次在慎刑司谢容居然挑拨他和陛下的关系,眼中划过一抹阴冷,挑拨是吧,咱家最擅长的就是这个!

  “陛下,这谢容在宫里就敢私通嫔妃,简直是不把您放在眼里。”

  “何况他一个纨绔子弟哪会什么武,还救了您,说不定就是殷王派来的人,陛下咱们...”柳公公比划一个砍脖子的动作。

  他还不了解陛下么,心眼比他没了的下半身还小。

  还天天疑心别人,上一个才自己给自己吓死了,这一个只会吓死别人。

  柳公公看到他眉头蹙起的那一刻就知道稳了,一张阴容差点笑出一朵花来。

  “他是很可疑。”

  对对对,陛下快杀了他为老奴出气!

  “朕从不知道他会武。”

  对对对,他就是敌方派来的,杀了他!

  “所以先留在朕身边,等他露出马脚了再杀。”

  对对对,就这样杀...杀?嗯?!

  “陛下?”柳公公难以置信,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否则陛下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楚溆生却不看他,这些天脱离掌控的情绪像是被他找到一个完美的借口安放在其中,缠在心头的烦躁一下就消散了。

  眉宇间隐隐透出舒心来,对柳公公道,“他露出马脚了,朕一定会杀了他。”

  柳公公:“...陛下,咱们可以现在杀。”

  温润的眉眼折起痕迹,活似在看一个变态,“朕从不滥杀无辜。”

  柳公公:“......”

  您去问问那些死了的人,看他们怎么说。

  怕是比殷王冲得更快,恨不得一刀劈死你。

  柳公公犹不死心,“陛下,谢容他...”

  “你总提他是为何?”楚溆生截断了他的话头,语气轻柔,“怎么平日不见你话这么多,听朕的皇后说...你对他存了一两分心思?”

  轻柔的声音忽而急转地冷下去,似六月飞霜,柳公公面色一白,慌忙跪下,“陛下,陛下奴才绝无此心!”

  “奴才与谢...谢皇后是清白的!”

  他一个阉人能做什么啊,陛下竟然真的信了这些话?

  柳公公不敢置信,可当看到楚溆生眼底的怀疑,他真的很崩溃。

  好在这么离谱的事,楚溆生虽然怀疑但没当真,“朕不过开个玩笑,起来吧。”

  “谢陛下…”柳公公颤颤巍巍起身,出了一身冷汗。

  楚溆生淡笑了声,将他的惊慌不安、冷汗津津尽收眼底,嘴角含笑,似是无奈,“柳公公莫怕,你跟了朕这么久还不了解朕?”

  “方才不过是个玩笑,你当真以为朕会信这无稽之言?”

  帝王言笑晏晏,风度翩翩,落在柳公公眼中却是深不可测的冷意,这一刻他不由庆幸…

  幸好,老奴没鸡啊!

  所以这无稽之言,真的就成无鸡之言了。

  *

  宫中还有殷王的人在,柳公公不能待太久,楚溆生吩咐他盯好殷凫的动静,便出了茶楼。

  他慢吞吞地在街上走着,行人穿过他周身,衙役抓着人盘问,叫卖声、热闹声,围在他身边,离他不远处还有一场热闹。

  “本公子吃白食了吗?你们谁看到了?死老头不要给脸不要脸!”

  锦衣华服的公子哥一脚踹开拉着他衣摆的老人,踩在桌上,轻蔑不屑道,“本公子能吃你的东西都是给你面子了,什么叫吃白食!”

  “我还说这老头想害我呢!本公子吃了你这东西肚子就不舒服了,你说该怎么办!”

  “客官…客官,小人的东西真的没有问题…”

  “跟我说什么,赔钱!”

  围观的百姓凑在一起多是义愤填膺,“这也太缺德了,那官差怎么就不抓了他走呢!”

  “你看他们敢吗?这可是大理寺少卿家的独苗苗,这些衙役都是他的手下!捧着还来不及呢。”

  “造孽啊…怎么就连个申冤的地方都没有?”

  “嘘,小声点,这林公子记仇的很…”

  周遭纷纷扰扰,他穿行在其中却自行隔开这一切。

  到底是定京,哪怕上头出了大事,可下面该有的乱子却一点也不少,该收敛的人依旧肆无忌惮。

  楚溆生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温柔却凉薄的眸子毫无波澜,像个置身事外的冷漠看客,什么都无法牵动他的情绪。

  他不关心那里发生了什么,淡淡地路过了那处视线绕过四周。

  终于在街尾找到了一家药铺,里面的伙计正在整理药材,见有人进来,问道,“这位公子,抓药还是把脉?”

  “可有金疮药?”

  伙计一听,立马放下手中药材,眸光晶亮地摆出一个瓶子,“有有有,公子您来的正好啊,就剩这一瓶了,您再晚一步我这就要卖给城东的马大爷了!”

  这金疮药不比寻常药物。

  银两高,还不好卖,寻常人家有点伤谁会随意买这等药,至今没闲置在这。

  今儿可算有人要买了,伙计特热情,只想赶紧脱手卖了,把这药吹得神乎其神,“这是咱坐堂的老大夫特制的,药效特别好,一瓶下去死人都可能给你医活了。”

  一瓶金疮药哪有这么神乎其神,楚溆生面色含笑,只道,“帮我包起来。”

  伙计还以为自己说动他了,乐颠颠地擦了擦上面的灰,“好嘞,一两银子就行!”

  楚溆生伸出的手顿住。

  他沉默了会,默默收回了手。

  突然发现,他身上的银子可能不太够,凑够一两银子还需几百文。

  不知柴米油盐贵的楚国陛下认真算了一笔账,他们换了两身粗衣不过一百文,客栈四百文,可这一瓶金疮药竟然要一两银子。

  最主要的是…他没有一两银子。

  楚溆生心道,早知该从柳公公那拿些金银才对。

  他这辈子就没因为金银烦恼过,就算是后来沦落到了谢家,楚溆生受的只是欺辱,但每月月银谢家主母倒不曾克扣于他。

  他已经不准备买这瓶金疮药了,伙计亲眼目睹了他收回手的过程,心里一个咯噔,直觉告诉他,这个没钱的冤大头要跑了!

  这么行!

  “公子你这是?”

  楚溆生神情温和,“这药我下次再来拿。”

  世上最委婉的拒绝就是下次,然而大家都知道这下次就是没有下次!

  伙计急道,“下次您再来这药可就没了,不少人可都盯着这药呢,要不这样,我给您打个折?八百文卖了!”

  楚溆生不为所动,转身就走。

  “等等啊公子!”许是看他气质温和,伙计犹不死心地跟上去,“这药您买了吃不了亏,下次来,这伤都留疤了,我们家这药保证一点疤都不留,您说这身上留道疤多吓人。”

  不知道哪句话戳到了点上,楚溆生脚步一顿。

  伙计见有戏,立马打蛇上棍。

  “公子,咱这金疮药神的很,上药后不出两天就能让你受伤的地方恢复如初!光滑细腻,比白豆腐还嫩,一点疤都没有。”

  比白豆腐还嫩,那不一掐就是疤。

  谢容打探完消息路过客栈就听见这么一句话,顿时嗤笑不已。

  他抬眸往药铺扫了眼,想看看是哪个冤大头,这一看目光就沉默了,这背影,这穿着,这跟他如出一辙的大众脸。

  不是楚溆生是谁?

  有一天能看见楚溆生被人忽悠还真是新奇事,谢容索性站在他们的视线死角,准备看好戏。

  “这金疮药可是秘药,不仅能一夜止血止痛,伤口愈合不说,那新生出来的疤一掉比之前还要嫩,绝对一点伤都没有,干干净净!”

  “就是因为太珍贵了,才不好制出,如今可就剩下这一瓶了,不然我们都想上贡给陛下瞧瞧。”

  谢容挑眉,你面前站着的可就是陛下,估计一会还得砍你脑袋。

  啪!

  下一秒他被打脸打得生疼,眼睁睁看着楚溆生面上闪过一丝迟疑,“真的不会留疤?”

  “真的,小的拿家里从小养到大的猪发誓!要是假的,今晚就砍了它的猪头!”

  暴君对砍头总是有种迷之喜欢,听到他连养这么久的猪都要砍,楚溆生终于松了口风,“包起来吧。”

  伙计心中一喜,“好好好,公子你回去用保证没有一点疤痕。”

  “你怎么保证?要我砍你一刀试试吗?”

  一道清冽的声音声音响起,语气凉凉,带着寒意飘进药铺内,看着出现在门口的身影,二人皆是一愣。

  谢容背着光而站,看上去没好气地沉了脸,生生压下精致迤逦的五官,只能让人看见他眉宇间的凶性。

  前者被忽然出现的凶神吓了一跳,乖乖呀,这么个凶人突然出现不说,还有拿刀砍人,伙计差点没拿稳手里的药瓶。

  而楚溆生就就是诧异了,他显然没有想过谢容会突然出现在这。

  谢容是看不下去了,他感觉楚溆生把他的智商摁在了地上摩擦。

  “看不出来,这是假话?”

  楚溆生看着那瓶金疮药,诧异的神情收敛,虽是在笑却不容拒绝道,“一试便可知真假。”

  这就是执着要买了,他们的银子所剩不多,钱这种东西都是花在刀刃上的,积分没了是他的痛,这会要是眼睁睁看着楚溆生花钱买这个金疮药,他能痛一辈子。

  他一个眼刀扫过去,吓得店伙计双腿打颤,声若寒冰,“不买!”

  刚说完,楚溆生就颔首道,“他不买,我买,包起来吧。”

  “他没多少钱,买不起。”谢容面无表情,转身看着楚溆生,“那药的功效骗你的,买点止血散就行,哪有药能一夜之间止痛。”

  “能治疤便可。”

  谢容:“……”

  他语气凉凉,“看不出您还挺慷慨大方。”

  上赶着给人当冤大头。

  楚溆生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唇角牵起却无甚笑意,“慷慨大方是很不错,不过你多虑了,我没有这些。”

  “是吗?看不出来。”

  “那便多看几眼。”楚溆生淡淡道。

  谢容依言抬眸去看他,两人对视间杀机四起,无声地完成了一场刀光剑影的厮杀。

  “那个…你们不要为了我吵架了。”

  夹在中间吓得面色发白又泛红的伙计弱弱发声,别扭道,“不然这药,就送你们吧。”

  谢容、楚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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