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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哥舒阻止


第102章

  不是说庭渊的不好,  而是庭渊的身体不好,寿命不剩几年。

  哥舒琎尧自己年纪轻轻就丧妻丧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活下来的人会有多难受。

  伯景郁的父亲也是早年便丧妻,这么多年一直没能接受事实。

  哥舒琎尧不希望伯景郁走他们走过的路。

  让他有些发愁,应该怎么和伯景郁沟通。

  巧在伯景郁没忍住,  在两天后的一个下午,  与他一起处理公务时,  主动谈起了相关的话题。

  “舅父,我问你一个问题。”

  哥舒琎尧不知道他要问什么,  本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想法,他道:“问吧。”

  伯景郁看了外头一眼,  刻意地压低了一些声音,“你有听庭渊说过他喜欢的人吗?”

  哥舒琎尧心说:我还是头一次听说他有喜欢的人。

  看伯景郁好奇的模样,  哥舒琎尧问:“怎么了?”

  伯景郁:“我就是想知道,  他喜欢的人什么样,  他有告诉过你的吗?”

  哥舒琎尧摇头:“他从未与我说过。”

  庭渊确实没与他聊过这事,在此之前,  他都不知道庭渊有喜欢的人。

  庭渊说他的身体,不适合拖累任何人,  压根就没有考虑过要成婚。

  不过按照庭渊的说法,他也确实没说过自己有没有喜欢的人,最多只能证明是不考虑成婚。

  “怎么了?”哥舒琎尧问他。

  伯景郁摇头:“没事,  你要是不知道,就算了。”

  哥舒琎尧:“既然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那你也收一收你的心思。”

  “啊?”伯景郁懵了一瞬,看哥舒琎尧一脸认真,  他忙否认,“舅父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都听不明白。”

  哥舒琎尧态度认真地说:“你明白我在说什么。”

  伯景郁的脸上难得出现慌乱的神情,他赶忙低头装作处理政务,“我不明白。”

  “景郁。”哥舒琎尧认真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伯景郁沾墨的动作停了一下,随后一切照旧,“舅父,怎么了?”

  伯景郁没想到哥舒琎尧发现了他的心思,他知道自己不能认,自己若是认了,很可能庭渊就会知道。

  此时他也只能矢[kou]否认。

  不明白自己是哪里露了馅,庭渊都没发现,他怎么发现的。

  哥舒琎尧道:“你可以喜欢任何人,但庭渊不行。”

  “为什么?”伯景郁下意识反问。

  随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立刻往回找补:“我不喜欢他,你怎么会认为我喜欢他。”

  哥舒琎尧的视线盯在伯景郁的身上,他道:“既然你不喜欢他,那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伯景郁尝试抬头与哥舒琎尧对视。

  可偏偏他从小就做不到,若是撒谎,他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

  小时候他也和哥舒琎尧撒谎过,每次都被识破,此后哥舒琎尧对他来说就像魔咒一样。

  在哥舒琎尧[jing]明的眼神中,他总是无法坚持太久。

  人在心虚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回避所有的视线。

  伯景郁的头没能抬起。

  屋里陷入沉默。

  半晌,伯景郁问哥舒琎尧:“为什么我不能喜欢庭渊?”

  哥舒琎尧:“因为他会死。”

  “是人都会死。”伯景郁不觉得这是一个合理的理由。

  他当然知道庭渊会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可这不会成为他不喜欢庭渊的理由。

  他喜欢庭渊,从来都与庭渊能否长命百岁无关。

  伯景郁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攥紧了衣袍,“如果以生命的长短来衡量是否要喜欢,那我为什么不去喜欢乌[gui],乌[gui]能活百年千年。”

  哥舒琎尧被他的诡辩给气到了,“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伯景郁,我与你父亲都是早早地就丧妻,我们都知道这条路有多辛苦,不希望你重蹈覆辙,世上的人有那么多,你可以喜欢一个身体健康的,即便你喜欢一百个身体健康的,能够陪你多些年的,不会早早离世的,我们都随你,可庭渊现在的身体状况,撑五年都难,他没了你怎么办?”

  伯景郁:“我是喜欢他,但他有喜欢的人,我与他之间不会有结果,我也没有想过要与他更进一步,我只是喜欢他,只是想默默地喜欢他……我可以接受他死亡,只是喜欢他而已,与你说的这些又有什么干系,我们之间不会成婚,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若今[ri]/他和我在一起了,你来说这番话,我或许能够理解,但很抱歉,舅父,此时我不认为你所说是正确的。”

  喜欢是他的主观意识,与庭渊的身体状况无关。

  他道:“即便明[ri]庭渊死去,也不妨碍今[ri]我喜欢他。”

  哥舒琎尧:“即便是单方面,你也付出了情感,趁你还没有陷入太深,听我一句劝,迷途知返。”

  伯景郁摇了摇头,“我只是喜欢他,没有想过要将他据为己有,我愿意付出情感,这是我的自由。”

  哥舒琎尧难以支持伯景郁的想法。

  他何尝不知伯景郁喜欢庭渊是他自己的事情,可他不能放任事态发展下去,“他死后呢,你要用你的一生去怀念他吗?你的余生要怎么度过?”

  “为什么不行呢?”伯景郁反问哥舒琎尧,“若你知道舅母会早逝,你还会娶她吗?若你能回到多年前与舅母成婚前,你会因为舅母会早逝,便不娶她吗?”

  哥舒琎尧果断道:“会,无论重来多少次,我依旧会娶她,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刻我都是快乐的。”

  伯景郁不能理解,明明哥舒琎尧自己也做出了与他相同的选择:“我喜欢庭渊的每一刻,我也是快乐的,为什么要以他会死来阻止我喜欢他呢?”

  “漫长的岁月里,用来怀念一个人,实在是太孤单,太痛苦,我只是不希望你和我们一样痛苦。”

  这种苦哥舒琎尧吃过,所以他不想伯景郁受苦。

  伯景郁:“即便是如此,你还是会选择和舅母成婚,不是吗?”

  哥舒琎尧道:“是,我仍旧会选择和她成婚,但我与你舅母,和你与庭渊是不同的。”

  伯景郁不认同他的话,“在我看来,没有什么不同,我可以理解你不想让我吃苦的心,可你怎知不是甲之□□乙之蜜糖,我已经喜欢上他了,你现在让我不要喜欢他,你觉得我能够做到吗?时间无法回流到他与我出居安城那天,无论重来多少遍,我与他相处还是会被他吸引,我还是会喜欢他。”

  “舅父,你不觉得你的要求对我来说太残忍了吗?我认清自己的心意却发现有人捷足先登住进了他的心里,这对我来说已经很残忍,我能看见他,但我得不到,我说服自己默默喜欢他陪他走完在这世间最后一程,我只有这么点要求,这很过分吗?”

  当然不过分。

  哥舒琎尧深知这一点。

  可他不能让伯景郁在庭渊身上越陷越深。

  伯景郁和他所说的一切,他都清楚,也能理解,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伯景郁往火坑里跳。

  他还年轻,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仅是几年的暗恋,不足以支撑他走完后半辈子没有庭渊的[ri]子。

  哥舒琎尧没有再说什么。

  伯景郁也没再说什么。

  他们之间的气氛凝固住了。

  这么多年,伯景郁第一次与他争吵,不愿意听他的话。

  哥舒琎尧并不生气,他只是不希望伯景郁余生过得艰难。

  无法从伯景郁这里下手,哥舒琎尧只能从庭渊那头下手。

  要从根源上阻断伯景郁的心思,只能是庭渊挥刀斩断伯景郁对他的情丝。

  庭渊着凉身体好转后,哥舒琎尧借由带庭渊出去转转,与庭渊一起离开官驿。

  二人乘坐马车,去了城内一座寺庙上香祈福。

  不同往[ri],今[ri]庭渊能明显感受到哥舒琎尧与他有话说。

  上香祈福后,两人往寺庙后院走,后院花园人少,多数收留的都是些清贫学子和无家可归的孩子。

  学子们借宿寺庙,教无家可归的孩子读书识字来换取免费住宿,而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则要替寺庙打扫后院的卫生,以换取留在寺庙。

  哥舒琎尧与庭渊坐在一棵桂花树下。

  这棵桂花树得有上百年的历史,粗壮无比,桂花的颜[se]还不是常见的黄[se]和橘[se],而是鲜艳的红[se]。

  桂花树上系了许多红绸祈愿。

  树下香气迷人,让人沉醉其中。

  庭渊深吸了一[kou]香气,将桌上的桂花扫落在手上,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荷包,将这些桂花全都装进自己的荷包里。

  认真闻能闻到荷包里散发出来的桂花香气。

  做完这一切,他看向哥舒琎尧,“你今[ri]带我出来,是有话要说吧。”

  哥舒琎尧点了点头。

  庭渊与他相识很久,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是一件让他难以开[kou]的事情。

  哥舒琎尧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还是得说,“先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庭渊没接话,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

  哥舒琎尧:“景郁喜欢你。”

  庭渊愣了:“?”

  伯景郁喜欢他?他为什么没有发现。

  而且,为什么是哥舒琎尧来说。

  “他喜欢我,为什么不是他说,而是你来说?”

  哥舒琎尧道:“因为他不想让你知道。”

  庭渊更懵[bi]了,“他不想让我知道,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哥舒琎尧突然沉默。

  庭渊微微歪头看他,寻求一个答案。

  哥舒琎尧想着既然已经说到了这里,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因为你有喜欢的人,你与他不可能在一起,再者你的身体不好,寿命不剩几年,我不希望他步我与他父亲的后尘,我希望他能选择一个起码身体健康的人喜欢……”

  庭渊听了这话,也陷入了沉默。

  半晌,他道:“哥舒琎尧,你的话很伤人。”

  “对不起。”哥舒琎尧也知道这么说伤人,但他没有办法。

  庭渊:“你说的都是事实,只是你这样直白地说出来伤到我了,我不能理解你的行为,伯景郁既然不希望我知道,你就不该告诉我,再者,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你更不该[cha]手。”

  庭渊补充道:“我不是说你没有资格管他,你当然有这样的资格,只是你不觉得这样的行为,对他来说也很残忍吗?我想他不想让我知道有他的理由,他也一定给过你这个理由,但你选择直接跳过他找到我,把这件事情揭露出来,我明确地告诉你,哥舒琎尧,你越界了。”

  “你有想过你这么做,是在伤害伯景郁吗?”庭渊问他。

  难道他就完全不考虑伯景郁的情绪吗?

  庭渊难以理解。

  先不说伯景郁喜欢他这件事如何如何,单是哥舒琎尧这个行为,庭渊无法认同。

  “你来找我说,是想让我断了伯景郁的念头吧。”

  哥舒琎尧一定是试过说服伯景郁不要喜欢他失败了,所以才会来找自己,从自己这边下手。

  哥舒琎尧点头:“对不起,我别无他法。”

  庭渊对此时的哥舒琎尧是很失望的,他在哥舒琎尧身上看到了传统的长辈思想,打着为孩子好的名义,让孩子按照他们制定的路线行走。

  庭渊道:“你确实应该道歉,而且要深刻道歉。伯景郁喜欢我,可我并不喜欢他,甚至他都没有与我表明心意,这一切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是被喜欢的那一个,我毫不知情,我有什么错?你改变不了他,所以你就要来改变我,你拿我当成什么了?我为什么要帮你处理这件事?”

  代入一下,庭渊觉得很窒息。

  从前他处理过一个案子,死者是一名男高中生,跳河自杀。

  跳河的原因是他在高三最后一学期喜欢上班里的女同学,并给女同学写了一封告白信,打算在高考结束后,将告白信递给女孩。

  不慎被他妈妈收拾房间时看到了,他妈妈认为他喜欢这个女孩,会耽误他高考,于是没有给他打过招呼,便直接找到了学校,将女孩叫到学校附近的[nai]茶店,与女孩说明了来意,希望她能够告诉自己的儿子——自己根本不喜欢他。

  女孩不明白这与她有什么关系,拒绝了男孩母亲的要求,却被放学回家的男孩看见。

  男孩立马就意识到自己的母亲在做什么,觉得非常羞耻,于是便离开了。

  对于男孩来说,他并没有想过让女孩提前知道自己喜欢她,这是他心里的小秘密,却被母亲以爱的名义公之于众。

  一时间男孩羞愤不已,他无法面对女孩,也无法面对自己的母亲,想不开跳河了。

  尸体顺着上游漂到下游,被河边钓鱼的人发现,报了警。

  男孩的母亲将男孩的死全都归咎到了女孩的身上,认为是女孩影响了男孩,才导致男孩想不开自杀。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女孩也因承受不住压力,从自家阳台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原本这两个孩子都可能有美好的未来,男孩也不一定会将告白信给女孩。

  因为一封还未递出的告白信,导致两个孩子永远地停留在了高考前。

  而哥舒琎尧,就与这个案件里的母亲一样,以爱的名义在伤害伯景郁,同时也伤害了庭渊。

  他道:“哥舒琎尧,伯景郁知道你找过我,他该有多难受,你想过吗?”

  哥舒琎尧道:“我宁愿他恨我,我也不愿意他往你这个火坑里跳。”

  “跳不跳是他的事情,你无权干涉。”

  庭渊陡然提高了声音,难以抑制住心中的怒气,质问他:“你要我做什么?要我走到他面前告诉他别喜欢我,我一点也不喜欢你?还是要我告诉他,我都知道你喜欢我了,我不需要你的喜欢?你想让我做什么?”

  “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一向事事处理圆滑的你,为什么会在这件事上选择以这样的方式来处理?”

  哥舒琎尧也提高了声音,“你跟我回居安城,处理完总府这些官员,我就会回居安城,你跟我一起走,不用陪他巡查了。”

  庭渊有些难以相信这是哥舒琎尧能够说出[kou]的话,“你是真的一点都不顾忌他的感受吗?”

  哥舒琎尧:“只有你们分开,只有他看不到你,他才会断了对你的念想,或许前路他遇到别人,就能够移情别恋,你们相处的时间越长他就会越喜欢你,到你真的要永别的那一天,他怎么办?”

  “庭渊,你告诉我,那时候的伯景郁怎么办?跟你一起死吗?”

  庭渊:“我无法给你答案,没有发生的事情没有答案。”

  哥舒琎尧:“我知道我的要求很过分,我也知道你也很在乎他,只是不喜欢他,你能不能为他考虑一下,景郁是个很固执的人,认准的事情,他根本不会改变,除非受到非常严重的伤害,他曾因险些被糕点毒死,再也不吃一[kou]糕点,只有你狠狠地拒绝了他伤害了他,他才不会再喜欢你,他还年轻,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想你也不会希望将来他每[ri]都活在痛苦之中。”

  庭渊被气笑了,“你拿我当什么了?哥舒琎尧,你到底拿我当什么了?”

  哥舒琎尧完全是在道德绑架他。

  而他就和那个女孩一样,完全是无妄之灾。

  所有的一切,对于伯景郁来说已经很难承受了。

  哥舒琎尧还要把刀递到他的手里,让他拿刀刺向伯景郁。

  庭渊难以想象若是自己满心喜欢,捧在手心里的人,拿刀刺向自己,该有多痛。

  他无法接受,也无法忍受这种荒唐的事情发生。

  庭渊拒绝了哥舒琎尧的想法:“我不会这么做。”

  站在伯景郁身边支持他的人本就不多,每一个他都很珍视,庭渊做不了这个刽子手。

  “哥舒琎尧,站在你的角度,我能够理解你的行为,但我希望你能够尊重伯景郁的想法,我可以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不和伯景郁告状,维持你在他心中完美舅父的形象。”

  哥舒琎尧道:“此时他对你用情不深,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难道你想他在你死后陷入伤痛难以自拔,看到他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吗?你知道所爱之人逝去后守着那点回忆有多孤寂吗?——我知道。”

  “如果你真的希望他好,你知道应该怎么做的。”

  庭渊脚步微顿,片刻后加快步伐离开。

  对他来说,这是实打实的道德绑架。

  庭渊很排斥这种行为。

  回程的路上,他与哥舒琎尧相顾无言。

  偏偏哥舒的话,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地回响,挥之不去。

  哥舒琎尧也没有说错。

  他自己也很清楚。

  他不该爱上任何人,也不该让任何人爱上自己。

  留下的那个人会无比的痛苦。

  ——我不想做故事里死去的那个人,可我注定会死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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