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六口灭门
第23章
伯景郁问:“这事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得罪了总府官员?”
若非如此, 为什么要将贺兰筠的死推在他的身上。
“我与贺兰筠的死确实没关系,但与闻人政的事情有关联。”
“那你倒是说啊!”伯景郁听他说话都觉得累,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还没把话说清楚。
林玉郎:“事情得从闻人政强抢民女一案说起,现在众所周知的故事是那女子受他欺辱后回家自尽,留下一封书信诉说自己的冤屈,她的家人想为她讨回公道, 闻人政派人与他家协商,想要出钱消灾,而后或许是没谈拢, 回去后就派人杀了女子一家六[kou],一把火把他们全都烧了个干净,虽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是闻人政派人杀了女子一家六[kou], 但百姓和官员们都这么认为, 因证据不足, 他的罪名只有[jian]污民女这一项。”
依照律法, [jian]污他人者死,官员犯法, 罪加一等。
“我也是后来听人议论,这才将事情联系起来, 我曾受组织的指使在同一个村子杀过一家六[kou],而传言的描述和作案的手法, 与我当初杀掉的一家六[kou]对得上。”
伯景郁有些惊讶,没想到后面还能牵扯出一家六[kou]的[xing]命。
“你怎知花钱让你杀人的不是闻人政?”
“因为他穷。”
伯景郁:“……”这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林玉郎道:“我不是没有怀疑过□□的就是闻人政, 但我们这个组织杀一人二百两,虽贵,但会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 因此[kou]碑很好,六人需要一千二百两,闻人政独居在县衙,无父母无妻妾无子女,他是个穷苦的书生,是个弃婴,生长于寺庙,因头脑聪慧被去寺庙礼佛的通判夫人看中,资助他读书考取功名,上京赴考的钱都是和通判夫人借的,而这通判姓贺兰,他们的儿子就是与闻人政一同入仕为官的贺兰筠。闻人政为官不过一年出头,一个县级的司户,从八品的小官员,即便西府富裕,年俸70石,折算现银也不过四十七两,这一千二百两他根本出不起。”
伯景郁不知这闻人政竟有如此这般的凄苦的身世,想到自己在客栈与他一面之缘,心中有些不舒服。
“有无可能是通判一家借钱给他?”
林玉郎摇头:“这贺兰通判与夫人信佛,为人良善,霖开县无父无母的孤儿都是他们的善堂在养着,贺兰通判几年都不曾给自己做上一身新衣服,朝廷给他的俸禄他都拿来贴补孤儿了,通判夫人身上最值钱的物件就是寺庙送给她的玉佛了。”
若是真如林玉郎所说,那这闻人政确实掏不起这个钱。
伯景郁继续问:“那这闻人政为官人品如何?”
林玉郎:“据我的调查,他去过的乡里,百姓对他的评价很高,有不少人上总府去为他喊冤,都被拦了回来。”
伯景郁有些不明白了,“既然你是个杀手,任务也完成了,为什么你会牵连进贺兰筠的死?”
林玉郎想到贺兰筠,叹了[kou]气:“贺兰筠为闻人政奔走鸣冤,我调查了闻人政的事情后,觉得他确实是个好官,不想他受了冤枉,主动去和贺兰筠坦白了被闻人政[jian]污的女子一家六[kou]是我灭[kou]的,却不承想因此害死了他,自己也被追杀,他们将贺兰筠的死扣在我的头上,给我安了一个杀害朝廷命官的大帽子,不惜动用整个中州的力量抓捕我,海捕文书上写的是要活捉,实际上他们是要对我灭[kou],三个月前我逃至此处,原是想去霖开县找贺兰通判一家,奈何受伤太重,失足滚落山崖,被月娘救起。”
说到此,林玉郎看向苏月娘,“若非月娘,我已经命丧黄泉,做那山野间飘[dang]的孤魂野鬼,月娘认出了我,但她没有和官府举报我拿我换银两,后来我知道她救我实际是想以私藏罪犯的罪名让她家人为她陪葬,她家人[bi]她嫁给六旬的老汉,我想帮她杀了他们让她得以解脱,她没同意。”
庭渊从头听完,对闻人政的案子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问道:“那你们为什么要杀了丁娇儿,要把她的尸体扔进农神鼎里?”
林玉郎:“我想带月娘逃跑,没有钱财,才计划了这一切,丁娇儿的尸体被扔在农神鼎里,尸体被发现得到中午,这个时间,足够我们逃出城,拿着丁娇儿的首饰逃去西州,若能顺利抵达西州,我们也算是脱离苦海了。”
庭渊听完深深地叹了[kou]气。
丁娇儿实在是太无辜了,从一开始在他们的计划里,丁娇儿就是要死的,文浩不杀丁娇儿,林玉郎也会来杀她。
“你把钱财藏哪里了?”
林玉郎:“还在徐府,只是不在后院的井中,而是在后院那棵槐树上的树洞里。”
作为一名杀手,他要保持警觉,因此他经常上树,在高处能够看到整个徐府内部的情况,也不容易暴露自己,偶然间发现树上有个树洞,这次拿到财物后,就藏在了树上。
没人会想到这个地方。
原本一切都很完美,只是没人想到会遇上他们三个人,更没想到会有人破了这个案子,连逃跑的时间都没给他们留下。
他们离出城自由仅有一步之遥。
林玉郎也看开了,即便是出了城,等待他们的也是无尽的追杀,此处往西州去还有一千五百里,他们也未必能够平安到西州。
林玉郎要[jiao]代的也都[jiao]代完了,县令让人捆了他。
庭渊再度打了一个哈欠,估计等他们走回客栈,天就该亮了。
县令朝他们三人走来,又好奇林玉郎说了什么,又不敢问。
最终视线落在庭渊的身上,“公子贵姓?”
庭渊:“免贵姓庭。”
陈县令看中了庭渊的才能,这比他那师爷强了太多,“本官见庭公子能力不凡,不知庭公子可愿意留在这金阳县,我想聘请公子做我的师爷。”
伯景郁一把将庭渊拉至身后,很想说: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和我抢人。
但他这么说,庭渊肯定会不高兴,于是他道:“他已经病入膏肓,做不了你的师爷。”
陈县令有些叹息,“公子这般才能,天妒英才啊。”
庭渊无奈地笑了一下:“多谢县令抬爱,但我确实有心无力。”
伯景郁不满皱眉,什么有心无力?他敢怒不敢言。
伯景郁:“陈县令,这案子查到这一步,我们也算是出人出力,如今案情已经明了,我们可以离开了吧?”
“不知三位住在何处?等我处理完这个案子,上门拜访。”
伯景郁怕他打庭渊的主意,说道:“不必了,等我们休息好了,自然会去衙门拜访。”
陈县令愣了一下,随即一想也行,这三人一个擅武,一个擅脑,还有一个文武全才,想来这样的组合也不是普通的人,结[jiao]一下总归是没坏处的,他道:“好,那本官就在县衙等着几位。”
庭渊又打了一个哈欠,陈县令在说什么他完全没在听,站在这里打瞌睡。
伯景郁看他的头一直在点,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和陈县令说:“他身体不好,今夜实在是消耗他的[jing]力,告辞。”
陈县令点头。
下一瞬,伯景郁的手下移到庭渊的腰上,钩住他往上一提,庭渊就腾空而起,被他夹在胳肢窝了。
庭渊感觉到伯景郁的手摸上他的腰,困极了反应慢,正想打掉他的手,整个人就腾空而起了,睁眼一眼,自己被伯景郁夹住,嘞得他快喘不过气。
“你干嘛?”庭渊十分不解。
伯景郁:“带你回客栈。”
庭渊:“谁教你这么夹人的?肋骨都要给你夹断了。”
伯景郁将他放下,“真想给你找铜镜让你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不让我带你回去,你自己走得回去吗?站着你都能睡着。”
庭渊:“你可以拽着我走,这么夹着我走你舒服吗?”
惊风伸出手,“殿下,要不我扛他回去。”
“不不不,我自己能走,走不回去我睡大街。”庭渊赶紧摇头,他不想被扛。
扛着头朝下,头充血,更晕,走回去起码要两刻,他宁愿自己走。
惊风抱臂,很不耐烦了,“你自己选,是我直接抗,还是打晕了再抗?”
庭渊依旧坚定地表示:“我选自己走……”
伯景郁拦了一下惊风,“算了,让他自己走吧。”
惊风冷哼一声,“就他对脚挪,挪回客栈太阳都晒进屋了。”
要他说直接打晕,还管他要不要。
庭渊:“……你着急你可以先走,我自己能找到回客栈的路。”
惊风瞪他:“殿下肯的话,我没意见。”
伯景郁也觉得无语,惊风记仇的能力无人能比,就因庭渊在浮光县骂了他,至今都还在针对庭渊。
他抓住庭渊的手腕,“我拉着你,走吧,再吵下去天真要亮了。”
惊风走在前头,有些生气,觉得伯景郁太卑微了,庭渊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即便现在是伯景郁的师爷,也不用这么护着。
但他又不能和伯景郁距离拉得太远。
庭渊对惊风仇视他这种行为倒也没有太大的意见,反而有些羡慕伯景郁,能有这么一个无论发生什么都站在他身边,毫无条件支持他的人。
这种关系真的很难得。
走出没有多远,庭渊又开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险些被伯景郁拉得摔倒。
惊风看到这一幕,无语地说:“早说了打晕带走。”
伯景郁:“你能不能对他温柔一点,不要那么粗鲁,你一手刀砍下去,就他这身子骨怕是要给你砍死。”
说着伯景郁再度将庭渊捞起来,只不过这次不同,没有将他和之前一样夹着,而是打横抱起。
伯景郁有些惊讶,刚才夹着的时候还没感觉他多轻,如今打横抱着,是真的感觉他太轻了。
庭渊感觉到自己又腾空了,一睁眼,看到的就是伯景郁俊美的侧脸,意识到自己这是被公主抱了,内心很复杂。
伯景郁:“老实睡你的觉,我带你回客栈,我的忍耐很有限度,你再闹我真把你扔这里不管了。”
庭渊:“……”
好吧。
他原本是想说真想带他回去,可以背着,倒也不用这么尴尬。不过就伯景郁这脑子时好时不好,庭渊那也不能奢求他能想得到,没给他扔下不管已经是很有良心了。
都说要饭的还有什么好挑食的,既然伯景郁愿意抱,庭渊也就省了走路回去力气,何乐而不为,安心睡觉。
伯景郁虽然是个莽夫,但他有的是力气,抱人很稳,庭渊也不担心自己掉下去。
惊风看到这一幕,那叫一个气,“殿下,你尊贵之躯怎么能抱他,我来抱。”
伯景郁:“就这样吧,让他睡得舒服点。”
人是他自己求来的,走时他也答应了舅父要好好照顾庭渊,自然要好好对他。
像庭渊这种身体不行脑子好用,他们又需要庭渊帮助,若是再不把庭渊当人看,岂不是连禽兽都不如。
伯景郁可不能容忍这样的行为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他与惊风说:“你与他置气这么久,也差不多得了,他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半夜把他拉出来查看尸体,跑前跑后费时费力他一句怨言都没有,对他别太苛刻。”
惊风:“……”
回到客栈,一进门,中堂里许院判平安和杏儿都在,还有那个被他们砸晕的店小二。
看他们回来了,气呼呼地拽住惊风的胳膊:“我要带你去报官!”
惊风一记眼刀子丢过去,“你给我老实点。”
不然他不介意再给他一手刀。
小二感觉自己脖子一疼,赶忙松手。
杏儿和平安连忙朝伯景郁这边走来,问道:“我家公子怎么了?”
许院判也赶忙起身,“这是怎么了?”
就庭渊这个四处漏风的身体,是真的禁不住折腾。
别人伤一补一,庭渊伤一补十都不一定补得回来,到头来折腾的还是许院判,他自然要比任何人都小心庭渊的身体。
伯景郁道:“这是太累了睡着了,我抱他上楼去休息。”
临上楼前,伯景郁[jiao]代惊风,“好好和这小哥道个歉。”
毕竟出门前是他让惊风把人打晕的,确实做得不对,该认错认错。
惊风倒是听话,不仅和店小二认了错,给了他五两银子作补偿。
拿到银子,小二再看惊风,哪还有半点生气的感觉,都快把他当财神爷了,恨不得他多给自己来几下。
一年工钱也就五两银子,多打几下,那就是几年的工钱。
惊风没在楼下多待。
伯景郁将庭渊放回房中的床上,将被子给他盖好,和跟进来的杏儿与平安说:“照顾好他,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kou]。”
杏儿:“不用王爷[cao]心,我们定会好生照顾好我家公子。”
平安也道:“王爷还请出去,莫要在这里打扰我们家公子休息。”
伯景郁:“……”
伯景郁从房间里退出,顺带把门关上,无奈地摇了摇头。
正巧这时惊风从楼下上来,伯景郁道:“你跟我来一下。”
惊风跟着伯景郁进入他的房间,顺手将门关上。
惊风问伯景郁:“殿下,还有什么事情要[jiao]代的?”
伯景郁道:“丁娇儿这个案子牵扯出了林玉郎,林玉郎又说出了贺兰筠,你去总府查一下贺兰筠的死,再与飓风和赤风传信,让他们快马加鞭来金阳县与我会合。”
惊风一听这话,忙道:“殿下,我走了你的安危怎么办?”
伯景郁:“我一时半刻不会离开金阳县,庭渊这身体没两三天缓不过来,巡查队伍按行程应当也快到总府了,把他们调过来,再挑几个得力的御林军随行,要查闻人政的案子,贺兰筠是个突破[kou],现在身边能用的人也就只有你,我会留在金阳县,征调县令的人手,顺带查一下这农神祭背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惊风:“遵命。”
伯景郁:“你骑踏雪,踏雪速度快。”
惊风:“是。”
“去休息吧。”
惊风叮嘱道:“殿下千万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在飓风和赤风没到之前,不要犯险。”
伯景郁点头。
若非此次出行人手没带够,他也不会让惊风单独去查贺兰筠的事情。
伯景郁此时有些后悔,路上应当与巡查的队伍会合,征调一些人手。
事情的发展远超乎他的预料。
惊风走前,特地[jiao]代了许院判,让他好好照顾伯景郁,无论伯景郁去哪里他都要跟着。
如今他去总府,伯景郁身边可就无可用之人了。
伯景郁中午用了饭后,打算前往县衙,找陈县令调人。
许院判见他要出门,忙跟上问他:“殿下,你要去哪里?惊风走前千叮咛万嘱咐,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要跟着你。”
伯景郁道:“我要去一趟县衙,你要想跟着,那就跟着吧。”
许院判也是充满了好奇,“殿下,你们昨夜出去干什么了?怎么天亮了才回来。”
伯景郁:“路上说吧。”
到了楼下,伯景郁突然停住脚步,想到了楼上的庭渊三人,觉得还是得打声招呼,不然庭渊醒了看到一个人都不在。
于是他又返回楼上,敲响了庭渊的房门。
开门的杏儿,她问:“王爷有什么事吗?”
伯景郁往里头看了一眼,庭渊还在睡,他道:“我们要出门一趟,你们别离开客栈,需要什么让小二给你们送上来。”
杏儿点了个头:“知道了。”
伯景郁:“……”
惊风对庭渊不友善,平安和杏儿对他不友善,伯景郁也是无奈。
许院判叮嘱杏儿:“你家公子醒了,记得让他吃药。”
杏儿嗯了一声:“会的。”
伯景郁与许院判一起前往县衙。
沿街步行,白天的街道热闹非凡,有许多卖点心的铺子,点心做的看着可[kou],还有些做小吃的,伯景郁买了一些,让人给他送到客栈,告诉小二送上天字乙号房。
这些吃食是他买给庭渊的,他不知道庭渊喜欢什么,一路走过来也没见庭渊特别喜欢吃什么,一样给他买了一些,让他试试。
许院判:“公子对庭公子挺好的,但他家两个仆人却总拿你当敌人。”
伯景郁:“庭渊此行舍命陪我,对他好些是应该的,至于他的仆人,就不必计较了,庭渊都为了豁出命了,他们有气也是应该的。”
许院判:“公子真大度。”
大度吗?伯景郁不觉得自己是个多大度的人。
只是这些在他眼里都是小问题。
金阳县的县衙比居安县的县衙修得漂亮多了,到底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金阳县的百姓生活看着就比其他县要好得多,街上的女子也多,一路走来这么多县,他也能看得出来,越往中州富裕的地方,百姓生活越好,思想越开放,街上甚至有女子做茶点。
伯景郁想若是庭渊看到这一幕,应该会很高兴。
进入县衙,衙役将他们带至后院县令院子的正堂,让他们稍坐片刻,县令很快就来。
陈县令倒也是个踏实干事的官员。
从农神殿回来后,就一直在处理后续的事情,直到伯景郁他们来,他才吃上几[kou]饭,得以休息。
陈县令来到正堂,没看到庭渊,只有伯景郁和一位老者,他有点失望,走上前去。
伯景郁起身:“陈县令。”
陈县令点了个头,“公子来找我所为何事?”
伯景郁亮出自己的腰牌,上面写着钦差以龙纹雕刻的银龙令。
陈县令接过令牌仔细看了又看,确实是真的银龙令,他赶忙弯腰,“不知是钦差大人,先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伯景郁:“不知者无罪,我也并未表明身份。”
陈县令一想也是,钦差使所到之处,奉皇命行事,官员再大,也大不过钦差,“谢钦差大人使体谅。”
钦差与三院有所不同。
三院现在固定每年都会安排很多巡查使前往各地三人一组巡查,巡查使没有高低之分,他们可以监察除帝王以外所有官员,包括王爷的行事行为,职权非常大,不过这种职权都是有时限的,以令牌行事,回到三院令牌上[jiao],他们就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差役。
巡查使上面还有三院院长,总院长,再递给帝王。
钦差多数都是帝王身边的侍卫或朝中得力的朝臣,拿此令牌,所至之处,如帝王亲临,有便宜行事之权。
陈县令问道:“不知钦差使大人来我县衙,有何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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