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饯花神芒种聚餐

十二月花神有一谚语：一月兰花娇，二月桃花媚，三月蔷薇展红艳，四月牡丹是尊贵，五月石榴鲜欲醉，六月鸡冠傲独帜，七月荷花俏绝尘，芬芳桂花八月香，九月菊花淡悠然，十月芦苇秋凉，海棠迎冬十一颤，十二梅花独生寒枝，笑迎春又来。芒种节这日，大观园里的女孩子都齐集饯行花神，充满了浪漫与欢喜，四处可闻女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和着满园的姹紫嫣红，的确是一副绚丽夺目的美景。

  黛玉与宝玉分别，回到潇湘馆，将那葬花用具放好，正要出门会合众姐妹们，只听湘云大声说笑着跑了进来：“林姐姐，我来了！”话音未落，一团红色已卷进了屋内。

  黛玉扶住她跌跌撞撞的身子，笑道：“还是这样淘气。”

  “三春”姐妹也随后进来，惜春说道：“林姐姐，你怎么不找我们去？”黛玉笑道：“方才有事耽搁了，这不正要去呢。”

  湘云此时却瞧见那后院的秋千，“呀”了一声，便跑了过去，坐上去荡开了。黛玉与“三春”姐妹相视一笑，也去了后院。

  惜春向来喜欢和湘云吵吵闹闹，此刻便和她抢着坐那秋千，两人闹个不休。黛玉和迎春、探春坐在石凳上，紫鹃上了茶来，三人说着话儿，又笑着看那两个正闹得欢。

  紫鹃一时又出来，对黛玉说小红来了，黛玉便让紫鹃带她过来。小红来到后院，一看几位姑娘都在此，便请了安，又低着头缴着衣角不吭声。黛玉知道她有话不便当众开口，便带她进了屋内。小红看着黛玉，方有些忐忑地问道：“姑娘，你方才可有去过滴翠亭？”

  黛玉说道：“我只去了一趟沁芳桥便回来了，没去过滴翠亭，你有什么事，不妨告诉我。”心里已经知道小红为何而来了。

  小红有些困惑，随即明白过来，一咬牙，说道：“我也不瞒姑娘，今儿早上坠儿在滴翠亭和我说起芸二爷拾到了我的手帕子，我怕让人听见又要胡猜，就推开窗子看看，谁料看见宝姑娘正站在外面，看见我还问我有没有见到林姑娘，说姑娘你正和她一起玩呢，躲起来了让她好找。”

  黛玉淡淡说道：“你认为呢？”

  小红冷笑道：“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是宝姑娘自己听了去，又担心我们知道，便推到姑娘的身上了。我和芸二爷并没有私相传递，只不过不巧让他拾到了我的东西，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也不怕她告诉太太去，只是宝姑娘连姑娘你都算计，这心机，真真让人寒心！姑娘真要小心些。”

  黛玉说道：“我心里有数。好丫头，你且回去，便当并没有此事，该如何便如何就是。”小红答应着告退了。

  此时湘云跑了进来，竟是眼圈发红。原来湘云玩累了，想找紫鹃拿些点心吃，正进门时听见黛玉和小红说话，听说到宝钗，便留了个心，悄悄在门外细听，竟听到这一段。湘云扁扁嘴，说道：“林姐姐，我真没想到宝姐姐是这样的人。”黛玉笑笑，点点她的鼻头，说：“她只是为求自保，有一点私心而已。”湘云哼了一声：“想她在人前那样端庄贤淑，又对我体贴得紧，我还一直当她真心待我。林姐姐，不瞒你说，以前我心里还拿她和你比，还觉得她更会处世些，如今看来，我真是错了。你才是以赤诚之心对人的。”黛玉听得湘云这番话，并不介意她曾经的比较，而是更加怜爱这个单纯善良的小妹妹了。

  因今儿姐妹们都在，又是宝玉生日，黛玉便准备在潇湘馆办一次聚餐。众姐妹早就羡慕黛玉的小厨房，此时当然是十分赞成。黛玉让小丫头回明贾母说午饭与众姐妹和宝玉在潇湘馆用，贾母见兄妹们这样和睦，哪有不允的，直说让他们好生乐一乐，晚上再摆酒看戏给宝玉过生辰。黛玉便来到小厨房和紫鹃雪雁着手准备，“三春”和湘云也挤在厨房里要打下手，小小厨房内热闹非凡。

  黛玉见人多，便决定摆个火锅宴，又热闹又新鲜。用紫砂锅熬好鸡汤做汤底，放在小炭炉子上，端到后院摆好的梨木圆桌上。桌上摆上许多翡翠小碟，装着猪肉片儿、牛肉片儿，用冰块冰着，又有土豆片儿、黄瓜片儿、莲藕片儿、白菜叶儿、竹笋丝儿、菜心儿，粉皮儿、还有新鲜的螺肉，用竹签串着，一串串摆好，真是五颜六色，琳琅满目。

  “三春”和湘云也忙得不亦乐乎。这些女儿家虽没做过菜，却从小拿惯绣花针，自是心灵手巧得很，穿竹签儿这些事情不成问题。而黛玉则指挥着紫鹃和雪雁再做上几道好菜。

  见差不多了，黛玉便让小丫头去请宝玉和宝钗过来，又叫上了贾环。不一会儿，宝玉与宝钗竟一同进了潇湘馆，一看便知宝钗一直待在怡红院。湘云见到宝钗，哼了一声，便和探春说笑去了，宝钗莫名其妙，又不好问。贾环一时也来了，见到黛玉，很是亲热，倒比探春更亲密了。

  大圆桌上已摆满了各式菜肴，主菜有金黄焦脆的糖醋鲈鱼，酒香四溢的酒香螺肉，白滑水嫩的雪花豆腐，凉菜有红白相间的芝麻牛肉丝；色泽红亮的凉拌花生豆腐；色如琥珀的琥珀核桃仁，桌子正中摆着一口紫砂锅，正热气腾腾冒着香气，火锅旁摆了一圈小菜，很是丰盛。

  众人都落座了，宝玉因生日为大坐首，下来依次是黛玉、湘云、迎春、探春、贾环、惜春、宝钗，并未坐满，宝钗与宝玉之间还隔着一段。黛玉又将紫鹃和雪雁拉到席上来，众人都见司空见惯，唯有宝钗，神色一动，又移坐到宝玉身边。

  宝玉见黛玉为自己的生日大摆筵席，很是感动，斟上一杯酒，对黛玉说道：“林妹妹，今儿真是辛苦你为我过生辰，这真是我十四年来最好的一次生辰，好妹妹，我敬你一杯。”黛玉笑着领了。宝钗微笑道：“真没想到林妹妹这样一个纤纤小姐，竟会洗手作羹汤呢。”惜春冷笑道：“只准宝姐姐博学多才，不准林姐姐厨艺精绝么？”宝钗看了一眼惜春，笑道：“四妹妹这嘴真是伶俐，叫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惜春却没有理会她，而是和身边的贾环一起研究那桌上的菜肴。宝玉见宝钗尴尬，便来打圆场，笑道：“林妹妹如今可是愈来愈能干呢，我都佩服得五体投地。”这话一出，宝钗脸上的笑意却更僵了。

  众姐妹都纷纷起来敬宝玉的酒，宝玉见一院子的如花笑颜，早已不知今夕是何夕了，满面笑容一一领了。黛玉教大家将小菜倒进紫砂锅里，想吃什么便涮点什么。大家都问这是什么吃法，黛玉告知说这叫“火锅”，吃得就是一个热闹，于是大家都嬉笑着忙开了。湘云大快朵颐，一会说糖醋鲈鱼酸甜可口，一会说雪花豆腐滑腻鲜香，又要吃那麻辣干香的芝麻牛肉丝，又要吃那香酥脆甜的琥珀核桃仁，忙得不可开交。宝钗笑道：“云妹妹，你慢点吃，好歹也是不曾饿着的，怎如此狼吞虎咽？”湘云说道：“你知道什么？舍尔灵龟，观我朵颐。有如此佳肴，为何还要假清高？”宝钗笑笑，转身给宝玉敬酒。

  探春对黛玉说道：“林姐姐，这火锅真是新颖，如何想来，肉味的浓郁与蔬菜的清香混合在一起，又有鸡汤的鲜美，吃起来真是回味无穷呢。”黛玉笑道：“三妹妹就是三妹妹，一个火锅也评得这样精辟，奖你一朵大红花。”迎春在一旁听了直笑。

  湘云和宝玉已隔着桌子划起拳来，又是大口喝酒，紫鹃雪雁也无心吃饭，忙忙地将醒酒茶、醒酒石拿来预备好。果然没多大工夫，兄妹两个便喝醉了，还摇摇摆摆嘟嘟囔囔地要继续划拳喝酒。黛玉让紫鹃雪雁和几个小丫头将这两位抬进里屋，将湘云放到自己床上，宝玉放在贵妃椅上，又给他们喂了些醒酒茶。

  贾环跟了进来，对黛玉说道：“林姐姐，多谢你一直想着我，还送了那样多好东西给我和姨娘，我们很是感激你。姨娘见你今日叫我来吃酒，都落了泪，叫我代她问你好。”黛玉微笑道：“好环儿，懂事了。待会儿我叫紫鹃带你去厨房，我已准备了一些菜肴点心，你带去给姨娘，也是我的一点心意。”贾环听说，顿时眼泪汪汪。

  黛玉带着贾环出来，因少了两个灵魂人物，众人便没有方才那样热火朝天了。看桌上残羹冷炙，杯盘狼藉，也吃得差不多了，便散了。宝钗告辞回去，其余姐妹都还留在潇湘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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