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是非砸毁空心秤 讲因果善度赵德芳
话说济颠和尚步入书房,老员外连忙询问:“大师的寺庙位于何处?”和尚笑道:“乃是西湖畔的灵隐寺。人称我上‘道’下‘济’,或有流言戏称为济颠僧,正是在下。敢问老员外尊姓大名?”老员外回道:“赵某人德芳是也。适才闻家人提及,圣僧手握奇药,能解难产之急。若真能助我家妇人顺利分娩,赵某定当厚谢。”和尚从容取出一丸药,道:“此药以阴阳水调服,产娘服后,立竿见影。”赵德芳即刻命家人依言行事,自己则留下与和尚攀谈。不久,仆妇喜报传来:“老爷添丁进口,药效非凡,孩子已顺利出生。”赵德芳闻讯大悦,赞曰:“圣僧真乃活神仙!”随即吩咐设宴款待。和尚忽提:“门外还有两位随从,正候着呢。”赵德芳忙令家人将柴、杜二仆请进,共席而坐。
酒过三巡,赵德芳面露困惑,向和尚求教:“圣僧,有一事困扰于心,望能赐教。”
和尚听闻后,平静地询问:“赵施主,您所言何事?”赵德芳长叹一声,坦诚相告:“圣僧,我实不相瞒。我昔日以欺诈为生,通过不正当手段累积了这份家业。去年我六十岁大寿,面对满堂儿女和儿媳,我深感愧疚。我曾用那空心秤,买物时少给,卖物时多取,甚至有人因此丧命。于是我决定痛改前非,砸毁了那秤杆,欲从善行。然而,命运似乎与我作对,儿女们相继离我而去,仅剩下三媳妇怀有身孕。这难道真是‘修桥补路双瞎眼,杀人放火子孙多’的报应吗?”
和尚闻言,微笑着摇了摇头:“赵施主,您不必过于忧虑。其实,您的大儿子原是那被你算计的卖药材的客人,他投生为您之子,是来索债的;二子则注定是来败您家业的;三子原本会给您带来大祸。
皆因你改恶向善,上天有眼,把你三个败家子收了去。你这是算第一善人,比如寡妇失节,不如老妓从良。”赵德芳在和尚的开导下,心中豁然开朗。他感激地说:“多亏了圣僧的指点,让我明白了很多。现在我有了个孙子,不知他能否为家族带来兴旺?”和尚微笑着回答:“你这个孙子,日后必将成为家族的骄傲,能够光大家庭门楣,为你们改换门庭。”
赵德芳听后,心中满是欢喜,连忙说:“这真是太好了,圣僧,请您一同喝酒庆祝吧。”于是,三人围坐一桌,畅饮至深夜。
天色已晚,和尚与柴、杜便留宿在赵宅。次日清晨,和尚醒来后,说道:“我去上个厕所。”他离开赵宅,漫步至常山县城内的十字街。只见路北有一座气派的门楼,门口聚集了二十多人,他们议论纷纷,声音嘈杂。
和尚好奇地走上前去,问道:“各位都在这里做什么呢?”众人答道:“我们在等许先生瞧病。许先生是这里的名医,他每天只看二十个病人,所以来得早的才能看上。我们都早早地来排队等号,但许先生还没起床呢。”
和尚点了点头,说:“原来如此。那我便去叫许先生起床吧。”说着,他走到门洞里,大声喊道:“瞧病的掌柜的还没起来吗?”
管家听到门外的喧哗,从门房走出,对和尚说:“和尚,你莫要胡言乱语。这里瞧病的哪有什么掌柜的?”和尚微微一笑,反问:“那可有伙计?”管家摇头:“也没有伙计,这里只有一位先生。”和尚点点头,说:“那就请这位先生出来,我有病需要诊治。”
话音刚落,许景魁先生从内屋走了出来。他见到门外的和尚,心中虽有些疑惑,但仍旧保持着医者的风度,问道:“和尚,你有何事?”和尚直言不讳:“我今日前来,是想请先生为我瞧病。”
许景魁先生见和尚态度诚恳,便决定为他诊治。他让和尚进入门房,坐下后问道:“你哪里不舒服?”和尚回答:“我浑身酸懒,感觉大腿特别僵硬。”许先生听后,说:“那我先为你诊诊脉。”
然而,和尚却直接伸出了大腿。许先生见状,有些哭笑不得,他纠正道:“我是要诊你的脉,不是看你的腿。请将手伸出来。”和尚这才恍然大悟,笑着说:“哦,原来脉是在手上啊,我还以为在腿上呢。”
许先生仔细诊查了和尚的手腕后,肯定地说:“和尚,你并没有病症。”然而,和尚却坚持道:“我有病,而且病得不轻。”许先生不解:“我诊断你六脉平和,何来病症?”和尚微微一笑,直言不讳:“不但我有病,你也有病。你这病,除了我,无人能医。”
许先生一听,眉头紧锁:“和尚,你这是何意?我身体康健,何来疾病?”和尚却不为所动,继续说道:“你肚中怀有阴阳鬼胎。”
许先生闻言大怒:“和尚,你满口胡言!”和尚却不为所动,平静地说:“胡言?我们两人之间,注定要有一场官司。”
话音刚落,和尚猛地抓住许先生的丝绦,就往外拉。众人见状,纷纷上前阻拦:“两位,这究竟是何事?为何要打官司?”和尚却摆手示意众人退下:“你们不必管。”
许先生被和尚拉着,一路来到了常山县衙。和尚一到门口,便高声大喊:“阴天大老爷,晴天大老爷,我冤枉啊!”知县正欲上前阻拦,一见是济公,立刻吩咐手下将孙康氏等人带下去,并亲自上前迎接:“圣僧,请坐。”
知县与许景魁相识,知他医术高明,曾到衙门为他看过病。此时他疑惑地问:“圣僧,您与许先生之间究竟有何事?”
和尚详细地陈述了事情的经过:“老爷,昨日我因身体不适,在赵德芳家暂住。赵员外听闻我病了,便提议请名医许景魁来为我诊治。然而,我听说许先生的诊金昂贵,且距离越远收费越高,因此我决定亲自前往。今晨,赵员外赠予我五十两银子,我徒步走了二十里才到达许先生的家。一进门,许先生便询问我是否带了钱财。我如实告知,并将银子放在桌上。他见状便说我有钱就能治好病,随后将银子收入怀中,并让我离开。我索要银子时,他却拒绝归还。因此,我才将他带来,请求老爷主持公道。”
知县听罢,觉得此事颇为蹊跷,便问许景魁:“许景魁,你为何要隐瞒和尚的银子?”许景魁连忙辩解:“回禀老爷,身为医者,我怎会做出如此无礼之事?今日我因家中琐事起得稍晚,刚起床便听到外面有人叫喊。出门一看,是这位和尚。他要求我为他诊治,但我发现他并无病症。他却坚称我有病,并声称要与我打官司。我从未见过他的银子。”
和尚接口道:“许先生,你可别忘恩负义。那银子此刻就在你怀里。老爷若不信,可让他解下丝绦抖一抖。”
知县对许景魁说:“许景魁,你怀中是否有银子?”许景魁坚决否认:“没有。”知县说:“既然没有,你就抖一抖丝绦以证清白。”许景魁只得解下丝绦,轻轻一抖,只见一个纸团从怀中掉落在地。他刚要捡起,却被和尚迅速拾起,递到知县面前:“老爷请看。”
知县打开纸团一看,上面勾画涂抹,写得是:
雷鸣陈亮恶贼人,广结天下众绿林,前者劫牢反过狱,原为恽芳是至亲。
知县看到那个纸团,疑惑地看向许景魁,问:“许景魁,这个东西是从哪里来的?”许景魁略显慌张地回答:“是我刚才在地上捡的。”
知县眉头一皱,质疑道:“你早晨才起床,哪里捡到的?”许景魁支支吾吾地解释:“是……是我在院子里捡的。”知县冷笑一声,说:“这未免太巧了吧?”
这时,和尚插话道:“老爷,请将孙康氏带上堂来。”知县立即吩咐手下带孙康氏上堂。孙康氏一见到许景魁,便亲切地喊道:“许贤弟,你也在这里。”许景魁有些尴尬地问:“嫂嫂,你为何会在此?”
知县好奇地问:“孙康氏,你如何认识许先生的?”孙康氏恭敬地回答:“回老爷,我丈夫在世时开了一家药铺,与许先生是结拜兄弟。我丈夫生病时,也是许先生为他诊治的。我丈夫去世后,许先生还帮忙料理了丧事。因为寡妇门前是非多,我曾告诉许先生,若有事相求,请他不要亲自到我家来,自此他就没有再来过。因此,我们相识。”
和尚又转向知县说:“请将孙二虎也带上堂来。”孙二虎被带上堂后,一见到许景魁便称呼道:“许大叔,你来了。”知县不解地问:“孙二虎,他与你哥哥是结拜兄弟,你为何称他为大叔?”孙二虎解释道:“原先我和许先生确实是按兄弟相称,但因为我常向许先生借钱,他总是有求必应,借十吊给十吊,借八千给八千。我觉得这样称呼他不太合适,所以改称他为大叔。”
和尚点了点头,对知县说:“老爷,请将这些人都带下去吧。但请单独留下孙二虎。”知县照做,将其他人都带下堂去。和尚对孙二虎说:“孙二虎,方才许景魁已经说了一些事情,你还不打算坦白吗?老爷,请把他夹起来!”知县听了这话,心想:“这和尚倒是替我做起了主。”
知县立即下令对孙二虎动用夹刑。孙二虎见状,急忙说道:“老爷,不必动刑。既然许景魁已经说了,那我也愿意坦白。”
知县点点头,示意手下停止,然后正色道:“孙二虎,你需从实招来,不得有半句虚言!”
孙二虎深吸一口气,开始详细叙述整个事件的经过。他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地讲述了自己与许景魁之间的纠葛,以及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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