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老莫里斯的故事

“哦，是你啊。”

  一段时间以前，在韩祖找到老莫里斯的时候。

  老莫里斯对韩祖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也并没有因韩祖此时的外貌长相而受到惊吓，在看到韩祖之后，老莫里斯的神情反而平静放松了下来。

  “我的小儿子也许会生气的，毕竟这些房间都是他后来设计的，哈，如果他还能回来看我的话。。。”

  老莫里斯自嘲着说这些什么，看起来应该对韩祖很熟悉，应该说，是和这身体的原本主人很熟悉。

  提到小儿子，老莫里斯的眼中涌上了一丝悲伤，看来他很思念自己的小儿子，老莫里斯想要从摇椅上站起来，去拿旁边桌子上的什么东西，不过或许是过于虚弱，或许是年龄的原因，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唉。。”老莫里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重新躺在了摇椅上，“呵，时间啊。。”。

  韩祖把手里的砍刀别回金属腰带上，走到了老莫里斯旁边的桌子前，利用强大的视觉，看清了桌上的摆设。一张裱在相框中的照片，里面是张全家福，老莫里斯坐在最前排的椅子上，那时候的他比现在要年轻很多，大约三十岁左右，他的旁边是一个抱着婴儿的女人，应该是老莫里斯的妻子。

  老莫里斯的背后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戴着一顶不太合适的礼帽，穿着睡衣，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应该是老莫里斯的大儿子，有三个年龄相仿的孩子，差不多六七岁左右，围在老莫里斯妻子的旁边，一个女孩和两个男孩，应该也是老莫里斯夫妇的孩子。

  相框的背面写着潦草但清晰的一段话，上面写着“这是我最幸福的时刻”。

  “那是我的妻子和我的五个孩子，那时候的我，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谁能想到变成了今天的这个样子。。”

  听见了老莫里斯的话，韩祖回过头，看了看他。这个房间里其实很黑，而且韩祖可以确定，这个老莫里斯是没有夜视的能力的，他能仅凭声音就知道自己在查看那个相框，只能说明老莫里斯对这个房间实在是太熟悉了。

  走了几步，将相框放到了老莫里斯的手里，老莫里斯的情绪变得稍微有点激动。“谢谢你。”

  老莫里斯说了声谢谢，布满褶皱的双手，温柔的摩挲着手中的相框，即便房间中的黑暗，不足以让这个老人看清手上的照片。韩祖的内心中，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一下，他走出了房间，外面响起了一些声响，没过多久，韩祖拿着一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拆下来的烛台回来了。

  把烛台放到桌子上，韩祖把老莫里斯连同他的摇椅朝着桌子拉进了一些，然后拿出口袋里的老式火机点亮了烛台，轻柔明亮的烛光，很快就照亮了这个并不是很大的房间。

  老莫里斯握了握韩祖布满狰狞疤痕的手，没有说什么，但从他有些颤抖的手能够感觉到，老莫里斯对这件事情很感激。

  老莫里斯低头，借着旁边的烛光看起了手中相框中的全家福，不再说话，脸上偶尔会露出一些温柔的笑容，似乎是陷入了过去的回忆之中。

  也许是因为同样见不到亲人的缘故，韩祖对老莫里斯有了些同情，没有打扰他，收起老式火机，用烛台的火光点燃了一根香烟，开始搜索起了房间内的东西。

  桌子上还有半瓶酒和一些杯子，除了一个扣过去的杯子之外，其他的杯子里都布满了灰尘，很久没人动过了。在这些杯子的左侧，放着一把老式的海军左轮手枪，退出子弹检查了一下，还行，子弹还能用，并没有受潮。

  桌子有几个抽屉，其中一个抽屉里放着几盒左轮手枪的子弹，韩祖把那几盒子弹拿了出来，放在了左轮手枪的旁边，他暂时用不上这个。另一个抽屉里面放着一些荣誉勋章，从上面的署名来看，它们几乎都是属于老莫里斯的，看来他曾经也是个战争英雄。

  其中有一枚勋章很特别，它装在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而且并不属于老莫里斯，上面的署名是“德怀特”。

  “这是属于我大儿子的，我和他的母亲曾经想要阻止他上战场，可他还是去了，还在战争后获得了这个，我的妻子说，他是所有孩子中，最像我的那个，可我觉得他比我要强，他是个好孩子，哦我的德怀特。。。如果你还在该有多好。。”

  在从韩祖手中，接过德怀特莫里斯的那枚勋章的时候，老莫里斯的眼角留下了泪水，那是一个父亲失去孩子的时候，难以抑制的悲伤，韩祖不知道是自己的心中还尚存有一丝人性，还是被无限之城所影响，他联想到了自己早已远离人世的父母，没忍住和老莫里斯交谈了起来。

  “德怀特。。在战争中牺牲了？”

  悲伤的老莫里斯有些惊讶，擦了擦眼泪，看向了韩祖，在老莫里斯的印象中，这个外表狰狞恐怖的男人，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可现在他却和自己交谈了起来。虽然面前的男人，声音低沉沙哑，像是一个行走在人世间的恶魔一样令人毛骨悚然，不过老莫里斯却丝毫没有感觉到恐惧，毕竟他也很久没和人交流过了。

  怔了一会儿，老莫里斯回答了韩祖的问题。

  “没有，但是我的德怀特，在十几年前的火灾后失踪了，我一直在找他，哪怕。。。哪怕找到他的。。他的尸首也好，可是我什么都找不到。所以我在这里等他，哪怕能等到他的灵魂回家也好。”

  “也许他还活着。”

  听到韩祖善意的谎言，老莫里斯的眼睛亮了一瞬间，可很快就无奈的笑了出来。

  “谢谢你的安慰，可我知道，那场火灾。。。即便我无比的希望，德怀特能够活下来，但那或许只是我的幻想，我只是想。。。我只是想找到我的孩子。。。哦。。我的德怀特，为什么当初失踪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孩子。。。”

  韩祖坐在桌子上，拍了拍老莫里斯的肩膀，伸出手指了指他怀里的全家福，“你还有其他的孩子，为什么不和他们联系呢？”

  听到这里，老莫里斯无奈的叹了口气，苦笑了起来。

  “我的这三个孩子，在他们的母亲，我的妻子因病去世之后，为了养活他们，我没日没夜的工作，想要给他们更好的生活，但是却很少有时间陪伴他们，我的小儿子泽曼倒是理解我，不过其他的孩子对我有很多的埋怨，我也理解，但是没办法。”

  老莫里斯也许是太久没有和人交流，和韩祖打开了话匣子，他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老莫里斯的父亲是个农场主，农场虽然在当地并不算大，但也过的相对富足一些，老莫里斯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在他20岁之前，一家人的生活很幸福。

  在老莫里斯20岁的时候，发生了一场大规模的战争，周边的几个国家打成了一团，到处都是战火，民不聊生人人自危。年轻的老莫里斯正值青春，心中充满了保家卫国的愿望，于是就和小他一两岁的两个弟弟，毅然决然的参了军，上了战场。

  老莫里斯是个天生的军人，他很快就适应了战场上的恐怖，并且在战争中屡立战功，获得了不少军队高层的赏识，军衔一路飙升，很快就成为了中校团长。

  然而在一次战役中，因为队伍中出现了叛徒，导致老莫里斯的指挥部被偷袭，老莫里斯的两个弟弟为了掩护自己的哥哥和其他战友撤退，死在了敌人的枪口下，老莫里斯也在那场战役中受了重伤，逃出包围后，被送离了前线，回到了后方的军医院抢救。所幸没什么大碍，还在这里结识了他的妻子。

  老莫里斯的父母来看望他的时候，老莫里斯悲痛的告知了他们，两个弟弟牺牲的消息，父母和妹妹虽然悲痛，但也为自己的孩子和哥哥们骄傲，同时，为了避免最后的儿子老莫里斯也发生意外，在老莫里斯伤愈之后，老莫里斯的父亲想要阻止老莫里斯继续前往前线，他不想连这个孩子也失去。

  但在和母亲交谈过后，老莫里斯还是重回了前线，带领着自己的队伍进行了一场又一场的战役，终于在三年后，战争结束了，老莫里斯的国家打赢了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统一了周边的国家，到今天为止，几十年间再没有过如此大规模的战争。

  老莫里斯从战争中幸存，成了民族英雄，应父母的要求，老莫里斯离开了军队，回家继承了父亲的农场，也和自己的妻子结了婚，并在几年后生下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也就是他所说的德怀特。

  老莫里斯的妹妹嫁给了一个，把她视若掌上明珠，满眼只有她的商人，两人从那时起就离开了家，定居在了其他国家，时不时会回来看看他们。

  在德怀特十岁的时候，老莫里斯的父母已经很年迈了，没法再工作，老莫里斯扛起了养活一家人的担子，老莫里斯踏实肯干，再加上早年间在军队中的关系，变卖了农场，开起了一个银矿，随着孩子的数量增多，老莫里斯的工作也越做越大，成为了当地最富有的人，老莫里斯花大价钱购买了一处地皮，在上面建造了一个豪华的庄园，也就是现在这个地方，之后举家搬到了庄园里，老莫里斯把两个弟弟的坟墓也迁了过来。

  没过几年，老莫里斯的父母因年迈而去世，许久未见的妹妹也从国外赶了回来，参加了葬礼，那时候小儿子泽曼还在妻子的肚子里，还没出生。

  祸不单行，因为疾病，老莫里斯的妻子，在生下小儿子，泽曼莫里斯之后，几年后也去世了，偌大的庄园里，就剩下了老莫里斯和他的五个孩子，还有五个冰冷的坟墓。

  从那时起，为了让五个孩子过上好日子，不再去吃他吃过的苦，老莫里斯一心扑在了工作上，五个孩子都收到了良好的教育，但是父亲的缺席，也让老莫里斯的孩子们对他充满了怨念。德怀特也是这个时候参加的军队。

  从战场回来后，德怀特经历过战争的洗礼，以及军队中，曾经和老莫里斯一同战斗过的战友，也是现在军队中的一些领导层的交谈中，明白了父亲老莫里斯所经历过的一切，他开始逐渐了解自己的父亲，也不再埋怨父亲，他知道了，养活一大家子人，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也知道了父亲吃了多少的苦，他开始帮着父亲处理工作，同时陪伴自己的弟弟妹妹们，想要替老莫里斯和自己的弟弟妹妹们，补上母亲去世后，那些失去的时光。

  德怀特是个好人，他的内心很温柔，也很坚强，有了他的帮助，其他孩子们和老莫里斯的关系缓和了不少，所有人都很尊敬，这个为了维护这个破碎的家庭，付出了太多努力的长子长兄。

  德怀特还在的时候，家里虽然偶尔会有些小争吵，但从来不会像今天这样，互相老死不相往来，大家都爱德怀特，以至于老莫里斯，把德怀特的名字写在遗嘱上，让他日后继承庄园和银矿的时候，所有人不仅没有任何的反对，还十分的支持和认同，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德怀特还在，他们就永远都是一家人，在弟弟妹妹们的眼中，德怀特要比老莫里斯，更加像一个合格的“父亲”。

  可是噩耗很快就传来了，在十几年前的一个夜晚，有人趁着老莫里斯的家族聚会的时候，等到所有人都睡着之后，放了一把火，大火迅速的点燃了庄园的主体建筑，德怀特第一个发现了火灾，他不顾自己的安危，一次又一次冲进火场，救出了所有因醉酒而熟睡的家人，甚至包括了庄园里的佣人，可明明他自己也还没完全清醒。

  所有人最后一次见到德怀特，是在他们都被德怀特救出火场的那个时间，虽然德怀特和庄园管家已经救出了所有人，可是德怀特还是再一次冲进了火场，他要去拿一个东西，那是属于他母亲的一个项链，也是她最后的遗物。所有人都在阻止德怀特，可是德怀特还是挣脱了他们，再次冲进了火场，这一次，他没有再回来。

  “后来大火被扑灭，我和孩子们疯了一样去寻找我的德怀特，可我们怎么也找不到，当时的我们，所有人都拒绝相信他已经葬身火海，所以在报纸上刊登的说法，是他失踪了。从那时起，我一直没有离开过这里，我想找到德怀特，我想要他回来，我想。。。我。。。”

  老莫里斯泣不成声，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全家福，韩祖则是在旁边，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罕见的没有打扰老莫里斯，也没有说话，他拿起了旁边的酒瓶，和唯一干净的杯子，倒了杯烈酒，递给了悲伤的老莫里斯。

  老莫里斯颤抖的手接过酒杯，将杯中的烈酒，就着悲伤和泪水一饮而尽，慢慢的恢复了悲伤的情绪。

  “啊。。抱歉，让你看笑话了，一个快要入土的老家伙，在别人面前哭成这个样子。”

  韩祖递给了老莫里斯一根烟，并且为老莫里斯点燃了它，从老莫里斯的动作来看，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抽过烟了。

  “啊，我的老朋友，好久不见，德怀特从战场回来后，就不让我再抽烟了。”

  “后来发生什么了？你的其他孩子呢？你的庄园看上去，已经废弃很久了。”

  吐出了一口烟，老莫里斯再次陷入了回忆当中，德怀特在大火中消失后，这个家族陷入了难以抚平的悲痛之中，没了德怀特，家族的矛盾越变越大，这一次还加上了失踪的德怀特，尤其是老莫里斯的女儿，在她的成长过程中，几乎所有重要的时刻，老莫里斯都不在，甚至在她之前婚礼的时候，老莫里斯都因为工作繁忙没有出席，是德怀特一直陪着她，女儿把哥哥的死，或者失踪也归咎到了老莫里斯的头上，从那之后，她声明除非哥哥德怀特出现在她面前，否则她就不再是莫里斯家的人，也是从那时候起，老莫里斯的女儿不再和他见面，一直到现在，虽然知道她住在哪里，可是任何莫里斯家的人联系她，她都当做没看见。

  老莫里斯的二儿子和三儿子，在这之后不久，就争起了家产，不过他们的原因，和一般的家族财产纠纷，稍微有一些不同，他们争抢家产的原因，居然是因为，没有人会像德怀特一样，平等的爱着家里的每一个人，不会让任何家人受委屈。原本关系很好的老二老三，因为这件事闹的不可开交，甚至大打出手，到现在变得老死不相往来。

  小儿子泽曼，由于在他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他基本上算是大哥养大的，大哥上战场的那段时间，都是姐姐在照顾他，所以泽曼是家族里，唯一一个可以联系上姐姐的人，德怀特失踪之前，泽曼考上了国家另一端的皇家建筑学院，德怀特失踪之后，他就去了学院一直在读书，六七年前毕业后才回过家里几次，重新翻修了庄园后，又增加了一些密室和暗道，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泽曼虽然没有说明原因，但是却将建筑的图纸，毫不掩饰的交给了老莫里斯。

  老莫里斯觉得，泽曼也许能够理解自己，于是把庄园和银矿的地契，都交给了他，可是奇怪的是，泽曼却对这件事感到十分的生气，他并不想要这些东西。只是把它们分开放置在保险柜里，藏进了庄园内的密室和暗道中。

  “我只是看见，泽曼待在翻修后的庄园里的时候，总是在写着一些日记，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而且有的时候，我偶尔在深夜的时候，会看见他拿着些什么，在地下室里写写画画，就是你现在住的那个地方，沙发后面的墙壁上有个暗格，里面是个机关，能够打开地下室里的密室。”

  “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就不怕，我是个来偷东西的贼？甚至是来杀人越货的强盗。”

  “哈！你倒是把我这个老头子逗笑了，如果你真的是强盗，要想杀了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根本都用不上你腰上别的那一把砍刀，你可以看见，我的脖子还没有你的胳膊粗。你的大腿比我的腰还要大一圈。”

  “呵，也是。不过你也太无所谓了。”

  “虽然你的外貌的确很吓人，甚至就连在战场上看惯了地狱景象的我，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不过我总觉得，你是个好人，至少是个有底线的人。不瞒你说，刚见到你的第一眼，我还真以为，你是死神派来接我的摆渡人呢。”

  老莫里斯的玩笑，让房间内悲伤的气氛消散了不少，给老莫里斯又倒上一杯酒，两人继续交谈了起来。

  “我当时和泽曼说，让他接受这些家产，他可以更好的照顾其他的兄弟和姐姐，可他很生气，他说没人能代替德怀特，这些家产只有德怀特才配拥有。”

  “看得出，泽曼对德怀特非常尊敬。”

  “是啊，比起我这个不称职的老头子，德怀特对泽曼来说，虽然只是他的哥哥，可却比我要更像一个称职的父亲。也许对于德怀特的事，泽曼比我还要悲伤。”

  “可是后来连他也不再回来了，从外面看，你的庄园起码废弃了三四年，而且中途好像还发生过一次火灾，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而且听你这么说，你的小儿子泽曼，好像在地下室里搞了些什么东西。”

  老莫里斯拿着酒杯，闭上了眼睛，露出了释然的表情，“庄园被废弃，大部分是因为不再有人打理了，德怀特失踪后，孩子们都渐渐离开了庄园，泽曼后来也离开庄园后，我让他带走了所有的佣人，管家，也不再让他们回来，你说的火灾，应该是外面的谷仓，还有庄园里的一些位置，应该是泽曼做的，至于原因，以及他在地下室做了些什么，都在这里了，你自己看吧，看完之后，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可以帮我两个忙。”

  老莫里斯从睡衣的口袋里，拿出了几页折叠在一起的纸，交给了旁边的韩祖，从纸张的造型来看，很像是被撕下来的一些日记。打开纸张，韩祖仔细的查看着里面的内容，果然，这些纸张是些被撕下来的日记，是小儿子泽曼的日记。

  阅读着泽曼的日记，韩祖渐渐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及那些同样来到庄园的人，或者说玩家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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