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若觉不公，当敢一战
“音杀？！”
雪域之巅，大军沉默，群山不语，唯有古筝琴声，在这终年冰封的寂静所在飘荡。
“划啦~”
琴声攀升到巅峰，那遮挡的纱帐豁然破碎，散做了漫天的蝴蝶，积雪大地上爆出一个个深坑，无数的积雪被炸上天空，滚滚如雪龙暴怒。
“哼！”
萧季安闷哼了一声，脚步愈乱，本来堪堪要追上病虎轩辕虻又被拉了开来，气血浮动更是让他直欲呕出。
“果然是旁门先天功法，确实诡异莫测。”
“不曾想到，儒将周公明还是这等高手。”
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萧季安犹自不惊不乱，猛地一下止住了脚步，说奔就奔，说停就停，这番动作恍若大将御马在乱军中自由来去，说不出的潇洒自如。
萧季安停步之后，将长刀插入身前雪地，随后一手叉腰，一手安抚在丹田处，仰天，长啸！
“轰~”
音杀琴声激起的雪龙怒吼，迎面散开，仿佛被当头砸了大锤子一般。
一声仿佛利剑直刺长空，又如巨石滚落险峻山峦的长啸声，与周公明音杀分庭抗礼。
一息，两息，三息，一直到了三息之后，长啸之声再变，由山之巍峨，转为海之壮阔，狂风巨浪，滚滚回荡，长啸声中恍若整个雪域之巅都在战栗。
八抬大轿中，周公明猛然抬起头来，恨恨出声：“该死，世家子弟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真是奸猾！”
长啸对琴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表面上还是周公明占得了上风，毕竟他的目的只是将病虎轩辕虻救回罢了，按现在的情况下去，萧季安定然有心无力，只能坐视轩辕虻离去。
周公明专精音杀，想要短时间内在这方面与他抗衡，如何能够？
不过萧季安也不是愚人，又岂会自困于周公明给他设下的战场，长啸声化作汪洋般波澜壮阔，将整个雪域之巅都包围在其中，就是他的变招。
也就是一转眼的功夫，周公明手下大军不知多少军士双手捂耳，一脸痛苦，也有那倒地翻滚，七窍血流者。
“是保轩辕虻，还是保二十万大军？”
萧季安一声长啸，就将选择交给对方：“音杀术我不是你的对手，不过啸聋震死一些军士，连带其余尽数受创，无力再战，却不成问题，你要保哪一方，自己选吧！”
周公明何许人物，第一时间就明白了过来，气得满脸通红的同时，也只能琴声一转，环绕自家军队。
军中大将，二十万人之帅，所重所在意的永远只会是军队。
周公明在音杀术上的造诣的确是惊世骇俗，一瞬间所有军士脸上的痛苦之色尽消，感激地望向自家将军。
“大将重军爱兵，理所当然。”
周公明不得不调转琴声音杀，先行护住大军的时候，萧季安止住了长啸，冷然说道：“你既已做出了选择，那这头老虎，就给萧某留下吧！”
话音未落，长刀入手，一刀遥斩。
“啊~”
冷月般的刀光闪过，倏忽之间，跨越数十丈距离，轩辕虻只来得惊叫一声，脸上甚至还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之色，一刀两断。
病虎轩辕虻，死！
他开始若不逃，何至于一照面的功夫就亡；他要不是将希望都寄托在周公明及其麾下大军，只顾着亡命奔逃，怎么会连一招都接不下？
谁也不知道，轩辕虻在濒死一刻，是否有悔？
不管如何，不久前雄纠纠气昂昂出大帐，十大高手越雪山截杀银衣客，至此，全军覆没。
轩辕虻之死，让整个雪域之巅都安静了下来，长啸声、琴声、大军喧哗声……一切一切的声音，尽数不见。
唯有，少年与周公明，隔着里许之地，对视。
“龙华撼山萧，绝世天才——萧季安？”
半晌，周公明怅然若失，将古筝从手旁移开，脚在踏板上不轻不重地踩了一下。
八个轿夫显然是训练有素，第一时间抬起轿子，飞快地往大军包围中退去。
见得这一幕，萧季安握刀的手紧了一紧，旋即松开：“来不及了。”
二十大军，自然不可能在这雪域之巅铺陈开来，然而在萧季安面前，也有不下万余，展开了阵势。
萧季安原地不动，沉默地看着万人军阵变幻，旌旗起伏摇摆，似是一条条长蛇在阵中游走。
片刻之后，一座临时高台搭起，周公明出现在上面，居高临下地望向萧季安。
对视了一眼，周公明轻笑出声，道：“萧家绝世天才，今日不逃则死，想到这里，本将就心情大好，那些废物死就死了，只要留下你，足矣！”
“不逃则死？”
萧季安一笑，环顾左右，视线所及的地方，一个数万军士构成的包围圈正在一步步的合拢。
“有意思。”他眼中闪过一点精芒，以他二世为人的见识，包围圈并不是随便一合拢然后用人往上堆
，而是按着一种玄奥轨迹在变化着，稍稍凝神就有一种目眩之感。
“周公明，果然有名将之才。”
萧季安心中暗赞，其他不论，单单将军士调教到这个地步，便配得上“名将”二字。
这么想着，萧季安却没有带出什么紧张之色，也没有抽身离去之意，只是淡淡地以目光扫过整个雪域之巅，最终凝在周公明的身上，哂然一笑道：“周公明，你既有意杀我，又如何躲得那般快法？何不出来一战。”
一边说着，他一边一振衣袖，将长刀插在身旁，斜斜倚靠上去，状态悠然自若。
两军阵前，肃杀充斥，值此时候，萧季安摆出这副模样简直是佛都有火，周公明脸上一下冷了下来，旋即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大笑出声：
“萧季安啊萧季安，你也不用激本将，本将虽也是先天中人，但向不逞匹夫之勇。”
周公明以手臂在高台上横扫一圈，将大军尽数囊括在那手臂划出范围内，意气风发地道：“匹夫之勇何用，阵战之道，才是真正万人敌学，也是我等诸国，挑战你们十大世家的唯一机会。”
眼看着大军合围，少年竟是真的丝毫不以为意，听了周公明言语饶有兴致地问道：“你们想挑战十大世家？”
“那是自然！”
周公明也乐得拖延时间，现在萧季安抽身离去，他亦拦阻不得，可要是再过片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你们十大世家繁衍千年，我等诸国亦受害千年。”
“千年以来，诸国之中但凡有能种植绿玉竹之处，你们便强行要求种植，哪怕是肥沃土地良田牧场，也没有丝毫通融。”
“绿竹何物？饥不能果腹，冷不能御寒，植不能成材，占去土地、劳力无数，丰年也就罢了，一遇灾年，不知少活多少性命？！”
一开始，周公明是抱着拖延时间之想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越说到后面，他越是激动，引发了真实情绪。
“除此之外，你们十大世家每个朝各国索要各种习武资源无数，但凡不从、不足，往往受你们惩戒，轻则王族夷灭，重则山河国破！”
“各国当中，只要出现惊艳绝世之才，无不被你们十大世家收拢，千年以来，只见其入，不见其出，也不知你们拿那些天才做了何等伤天害理之事？”
……
“你们十大世家，享诸国七成资源，却从不想止息世间干戈，不犯到你们领地，即便是各国杀得血流成河，战得积尸成山，你们也从不干涉，放任自流……”
周公明一口气说下来，历数世家之害数十条之多，就差喊一句“诛灭世家，天下可定了”。
从他的话里面，萧季没听到了不少以前知晓的，也有以前从未听闻过的，比如收拢各国绝世惊艳之才等。
他在萧园中生活了十六年，从未见过任何一个外姓的绝世之才，也不知是这十六年萧家没有搜罗过这等人物，还是有其他什么隐秘的地方。
这些念头在脑海里停留不过一瞬，紧跟着他抬起头来，望向军阵高台上怒目视来的周公明，冷笑出声：
“周公明，本以为你论兵道有名将之资，论武学是先天境界，论出身想来也是王族子弟吧？当是智勇双全英才，现在看来，到底不过是弱者愚人罢了。”
萧季安一边说着，一边摇头，一副很是失望的模样，继续道：“我十大世家，可曾禁世家之外习武？可曾禁尔等倡导尚武？可曾聚天下金铁不以为兵？可曾焚天下武书不使之流传？”
声音如洪水倾斜，滚滚而去，整个雪域之巅，二十万大军，尽数听在耳中。
听到这里，周公明脸上激昂愤怒之色淡去，略一皱眉，似乎猜到了他想说什么了。
“没有！”
“尔等既然不满，何不起兵抗衡？以铁与血，争得尊严？战出荣光？”
萧季安一脸嘲讽之色，一挥衣袖，好像挥去苍蝇一般，接着道：“没有这胆量，惜自家性命，偏偏不知缩头，如泼妇一般哀怨不公，何其懦弱无用？”
“周公明，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你……”
周公明听到这里，一抹酡红之色涌上，逆血上涌，喉间一甜，几欲吐血。
“口舌之争，又有何用？”
好半晌，他才平复过来，极目望去，冷然道：“萧季安，你不是说本将懦弱吗？现在你可敢入本将操练八个寒暑才成的盘龙杀阵？”
“看本将，敢不敢杀你？”
“可敢入阵……可敢入阵……可敢入阵……”
周公明一声喝问，千军万马共其一呼，滚滚声浪，直扑萧季安。
不知多少双眼睛，在这一刻盯视在萧季安身上，等待他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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