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谁要改嫁？
赤京城西南方近郊，有一座坠星英雄陵园，建成于震离计划一个月后，埋葬了所有死在坠星之战中的赤帝国战士。
一众圣者与杰出贡献者被埋在最中心的位置。
一座巨大的纪念碑旁，是十座雕像环绕而立。
依次看去，分别是不知名讳的白龙城黑龙王、慧尘、剑真、沈源……
沈源的雕像前，驻足站着六个人。
最前方的是一个素衣女子，脸上覆着一层轻纱，眉目如画，眼神中蕴着淡淡的忧愁，更令人觉得怜惜不已，想要抚平她的伤怀。
她宽松的素衣下，可见挺起的肚腹，显然已是怀胎五六月，近期就要临产了。
素衣女子身后，是一对中年夫妇，脸上表情很是复杂。
此外还有一个腰后挂着图腾柱的年轻男子，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中涌出，在他前襟制造出一片濡湿的痕迹。
除他四人外，还有一老一少两名武者，身上气势浑厚，气脉悠长，显见不是常人。
“软软，人总要向前看的。过了今日，我想你也该放下他了。”姬宫保温言劝道。
素衣女子淡淡一笑，在身后母亲的搀扶下缓缓蹲下，将怀中的花环放在沈源雕像脚下。
“他没死。就算死了，我也不会改嫁的。”
姬宫保叹道：“你都不曾嫁过他，何谈改嫁？”
“在我心里，早已嫁了。”程阮清淡应了一句。
姬宫保颇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你宁愿为了一个死去的人，放弃天下人吗？现在是帝皇明宫，是赤帝国，是整个世界最需要你的时候！全世界再没有谁比你更适合那个位置了。”
程阮深深看了姬宫保一眼，“天下自在我心中，若非得要位置才能作为，不过是中上之姿，也配不上你们的赞誉。”
姬宫保闻言，声息一滞，而后皱眉道：“那你最近为何……”
程阮摇头，“换我来，也不过做一样的事情。无法做得更好，便不去做了。”
“可你能少很多掣肘……”
“我从未有过掣肘。若我想，一日便可翻身，谁能制我？倒是姬大人您，明知道我不可能嫁，还敢不断提及此事，难道就不怕日后星紫皇后给你穿小鞋？她年纪尚轻，又爱慕姬赤根，这些话传进她耳朵里，你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姬宫保面色数变，最终只得长叹一声，不再说话。他已经守在程阮身旁数月时间了，嘴皮子不知磨破了几次，早就明白这绝丽女子的执拗，非语言可以动摇的。
若不是姬家内部的意愿太过强烈，姬宫保真的不愿意待在程阮身边浪费时间……
“哭什么哭。”程空岳眼睛一翻，瞪视旁边的李熙，喝道：“我女儿说那小子没死，那就是没死，你哭谁呢？给我闭嘴！”
李熙被程空岳瞪得一激灵，狠狠咬住嘴唇，片刻后又倔强开口道：“我只是觉得……气不过。我北方部族和黑龙城为坠星之战付出了多少？凭什么这么对我们，那许多糟心事儿也就罢了，竟然还要逼师娘改嫁，姬家真的不怕天下人寒心吗？”
程空岳又是一瞪眼，只不过这次他是看向姬宫保的，“听见没？你们姬家就一群没良心的，亏老子还和你们交往了那么长时间。趁早滚蛋，别让老子看见你们！”
姬宫保自知理亏，只能连连赔笑，冷不防听见旁边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问道：
“改嫁？谁改嫁？改嫁给谁？”
众人齐齐一愣，旋即面色都是一变。
在场的都不是普通人，但不论是程空岳还是姬宫保，都不曾察觉到场间何时多了一个人！
这人身材匀称修长，身披一件棕黑色的兜帽衣，面容笼在一片阴影之中，只露出一截青黑色的下巴。其气息也虚无缥缈，若不是他就站在那里，旁人根本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阁下……”
程空岳有些不痛快，暗道自己等人说话祭奠，和你有个卵子关系？正皱眉准备说上两句场面话，程空岳忽然感觉眼前白影一闪，一个曼妙的身姿已经从自己身边闪了过去！
程阮虽是身怀六甲，但身手比之当年更甚一筹，衣袂飘飞间，已然到了那兜帽男身前。
沈源看着程阮抬起的巴掌直直向自己脸上招呼过来，只能苦笑着装作没有反应过来。
这巴掌他当然能躲开，但是躲开一巴掌，晚上说不定就得多吃一百巴掌，甚至还得跪搓衣板加睡书房……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沈源装模作样地跌退了两步，头上的兜帽也落了下来，讪讪笑道：“软软啊……为夫……”
话还没说完，程阮身形又是一闪，一个膝撞狠狠顶在了沈源肚子上。
沈源仰面便飞了出去，看那架势恐怕要从英雄陵园最内圈飞到最外圈去。
哪知程阮探手在空中虚捉，一道龙形青光闪过，沈源又被摄到了她面前。
程阮一双明媚的凤眼中此时泪光莹莹，粉拳化作漫天拳影捶打在沈源胸前，尖叫咆哮道：“老娘不是和你说了！第八次牵引之后就给老娘回来！你他妈干了个啥？还屏蔽老娘的灵魂链接，傻子还不知道听话！你还有脸回来？”
除了施暴的程阮和在粉拳风暴下逐渐变成一滩深青色粘稠液体的沈源外，在场的所有人都石化在原地，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眼前这一幕究竟是什么剧情。
半分钟后，程阮的情绪才渐渐平息下来。
程空岳目瞪口呆地看着瘫在地上的深青色液体，喃喃道：“软软，你把自己老公捶成了一滩水？”
程阮没好气地说道：“给我起来！”
地上的深青色粘稠液体一阵涌动，化作沈源的模样，搓手站在程阮身旁，赔着笑道：“老婆，别生气啊，气大伤身，动了胎气可就不好了。”
程阮上下打量了一下身上泛着深青色光芒的沈源，撇嘴道：“果然还是转修了灵魂行者吗？那些戾气都化掉了？”
“我老婆料事如神，一眼就把我看透了，厉害厉害！”沈源竖起一根大拇指夸赞道。
这其中固然有沈源的刻意讨好，但也有数分真正的佩服在里面。
沈源转修灵魂行者是迫不得已而为之的，在他看来完全是一次意外，可程阮一点都不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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