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军火来了

第二天半上午，冷新的警卫连长彭世彪，来接三郎和汤有水去师部。双方见面，冷新又比昨天客气了三分。

  原因是，冷新昨天派去丁蜀镇查底的密探回来了，报告情况属实，冷新不喜才怪！这冷新是人精，心中立即有了盘算:  茶馆是各方消息的集散地，茶馆的人是现成的坐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点石成金。这两人绝对是见过世面的，年纪虽轻，却很干练，言行举止不亢不卑，把这样的人招为坐探，不失为设下的一粒妙子。

  冷新主意既定，等三郎和汤有水来到之后，先是笑容满面，显示上位者的平易近人，传递着对三郎和汤有水的欣赏。如此精神传达之后，这才说道:  “青年人，你俩的抗日热情很好，我们每一个国民，如果都这样，日寇何愁不灭？你们身在敌占区，又是身处茶馆这种消息灵通之地……”。

  三郎明白了冷新的意思，问道:  “冷长官您的意思，是不是我俩做您的密探？”

  冷新喜道:  “年轻人果然一点就通，这是抗日义举，你俩从此就是抗日英雄！”

  三郎道:  “做不做英雄另说，能为抗日队伍做事，天经地义。”

  冷新听了更开心，开始有了欣赏的美好心情，禁不住有些感动起来，说道:  “你俩是模范国民，能有这么高的觉悟，不愧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中国有你们这样的青年，幸甚！”

  三郎心道:  乖乖不得了，花帽子，高帽子，一顶接一顶扣到老子头上。我和有水做了模范国民，觉悟高了，不拿赏金就是应该了吗？

  汤有水大概猜出了三郎的心思，问道:  “冷长官，你们队伍上的好士兵，勇敢士兵，会立功受奖。我俩觉悟高，是模范国民，是不是也和当兵的一样，赏金就多拿些？”

  汤有水问得刁钻，冷新如果不顺着他的话意回答，就是言而无信之人，就是不鼓励百姓们争当模范国民，汤有水这是准备了一顶大帽子做回礼。

  果然，冷新说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冷某作为江南地区的最高长官，是不能让我的百姓完全贡献义务的，都要衣食住行过日子的嘛！能提供有价值的情报，赏金肯定少不了的。”

  三郎道:  “冷长官，帮忙打探情报，我俩肯定会的，但要在安全方便的情况下，要我俩像特务一样，可不会，更不敢。”

  汤有水听冷新说赏金少不了，可就不说具体数目，这就是耍滑头了，你会耍滑头，老子滑头耍你:  “冷长官，他受过高等教育觉悟高，我没受过高等教育，您给我钱就行，那几张纸片，值多少根金条？您既然答应了，我也不能让您失信了不是吗？”

  冷新恨不得开除汤有水模范国民的资格。也怪自己授人以柄，可这家伙也太会顺杆爬，真是一只猢狲精。

  冷新心里想，抬眼看汤有水，也确有几分神似黄毛猴子，笑道:  “早准备好了，一百块大洋，小伙子，不少了吧？”

  汤有水道:  “是不少了，可我们是三个人分，恐怕分不匀会打架，冷长官，不如添发添发，一百二十块，皆大欢喜。”

  三郎冷眼旁观，看出了冷新的不快。说道:  “有水，做人要知足，知足常乐。你这样不知足，冷长官贵为将军，是国家栋梁，不跟你一般见识罢了。冷长官，我的一份，我就不要了。”

  冷新很满意三郎说话的高姿态，哈哈大笑起来。

  警卫连长彭世彪，把三郎和汤有水送到夏耀祖团部。夏耀祖又亲自把两人送到前沿缓冲地带。说道:  “二位，再也不能往前了，如果让鬼子发现你俩和国军在一起，就太危险了，咱们有缘再见。”

  三郎数了五十个大洋，往夏耀祖口袋里一塞，说道:  “夏团长，买酒吃，如果哪天想下山逛逛了，别忘了蜀山茶馆去找我俩。”

  夏耀祖倒是实在人，笑道:  “那我笑纳不客气了，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我们当兵的没什么本事，只有枪。”

  三郎道:  “夏团长，我们一回生，二回熟，往后有啥情况，我俩一定会及时告诉你的。”

  夏耀祖笑道:  “先别管生的熟的，我还不知道你俩叫什么名字呢！”

  三郎大奇，问道:  “夏团长，昨天审讯时，不是告诉你了吗？”

  夏耀祖尴尬一笑，说道:  “真是对不住，昨天中午酒喝多了，不好意思。”

  三郎暗呼一声“马大哈”，又对他说了一遍自己和汤有水的名字，这才挥手作别。

  三郎和汤有水继续一路向东，汤有水道:  “夏团长这个人豪爽，很好打交道的，爱钱贪酒爱忘事，是个马大哈。”

  三郎笑道:  “你才知道啊？”

  汤有水道:  “我什么不知道？看你做人又做鬼，更加出奇的对夏耀祖客气，无事献殷勤，肯定在打夏耀祖的什么主意。你从小就这样，踩着我和生粮的肩膀显能耐，非奸即盗。”

  三郎笑道:  “有水，我今天又得罪你什么了？又做了什么让你不满意了？”

  汤有水道:  “快走吧，你江三郎尾巴一翘，放什么屁我虽不知道，但是什么滋味，我还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你就直接说吧，准备打人家夏团长什么主意了！”

  三郎拍拍汤有水的肩膀，说道:  “我的屁滋味，你也不用尝了。给你提醒个因由，咱们现在最缺的是什么，就向夏耀祖打的什么主意，等机会吧，走！”

  第二天上午，三郎到丁山的南货店盘账，完了刚出门，迎头苏雪中兴冲冲一阵风似的奔来。和三郎的眼光相遇时，立即喜形于色，急把三郎拉到街角，悄声道:  “小师弟，大喜事。昨天宜兴城里，从无锡开来了六只拖船的轮队，你猜是什么？全是枪支弹药，罐头食品，药品，乖乖不得了，如果搞到手，够用几年的了。”

  三郎的眼乌珠子，一下子放亮，问:  “大师兄，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苏雪中道:  “我手下有十几个小弟，被鬼子拉了夫子搬军火，总共一二百号人，足足搬了一下午，傍黑才被放回来，”

  三郎问:  “城里有多少鬼子？分驻在哪里？岗哨怎么放的？等等情况，你都清楚吗？”

  苏雪中道:  “今天一大清早我就派兄弟去了。”

  三郎挠挠头皮，说道:  “好是很好的好事，只是有两头难处。一是我准备给新四军送个信去，很要紧的。二是咱们手头怕是兵力不够。”

  苏雪中道:  “给新四军送信，小事一桩，你忘了你和尚干爹啦？他庙里积攒了那么多铜板银洋，怕是有一半去了新四军那里，告诉你个秘密……”

  苏雪中四下里看了看，接着说道:  “你的干哥哥，和尚儿子周泽人，三战区司令部的那个。”

  三郎道:  “这些我都知道的，大师兄你就别卖关子了。”

  苏雪中道:  “我的堂口里，有东洋人的坐探，有国军的坐探，也有新四军的坐探，只是我分不清。上个月初的时候，我发现其中有一个，拎着三四斤小杂鱼，神秘兮兮的半夜进山，就跟了去，结果是去了静乐寺，和你和尚干爹说悄悄话。你和尚干爹拿出大概有五六百块大洋，装进一只鱼篓里，上面再倒上小杂鱼掩盖。我还听到了他俩的复述背书:  站稳脚跟，尽快建立扩大巩固根据地，和皖南形成战略呼应。”

  三郎道:  “这不是没新四军的什么事吗？”

  苏雪中道:  “咱们宜兴县的李复，你应该知道的吧？”

  三郎道:  “知道呀！毁家纾难，拉起了一支队伍打东洋。”

  苏雪中道:  “他们是共产党的游击队，我那个小弟，背着五六百大洋，还有背述的那句口信，就是送给李复的，由李复再转交新四军先遣队。”

  苏雪中这么说，三郎全信了，联想到丈人郭振山介绍的新四军情况，这两头前后就对榫卯了，新四军穷，干爹这是给他们筹集支援军费。但还是没有说明干哥哥周泽人，是新四军在三战区的密探呀？

  三郎问道:  “就算刚才说的全是真的，我干哥哥怎就一定是新四军的人了呢？”

  苏雪中道:  “我跟踪了一夜，回来后我直接去了静乐寺，在茅坑里发现一张三战区司令部专用信笺，被擦屁股用了，你想想，你干哥哥在三战区司令部，三战区司令部在皖南，那背述的口信里有皖南，再加上李复送钱送口信给新四军先遣队，这一条线不就串上了吗？”

  三郎心中信了九成九，认为苏雪中说得很有道理。但嘴上还是不由自主的问了一句:  “大师兄，就凭这样的理由，就能确定？”

  苏雪中道:  “很多情报都是分析出来的，我没这点本事，四五千帮众兄弟能服我的管？嘿嘿，你现在应该明白，你当初刚回家时，我先是和你翻脸，开你的香堂，又宣布你是小老大的用意了吧？”

  三郎问:  “什么用意？”

  苏雪中道:  “说你聪明还真笨，你爹娘去世，你就是丁蜀镇最敏感的中心人物，我利用你，把你正着反着炮制，帮中兄弟都拎不清我是什么意思，都在揣摩观察我，这时候我的几个心腹兄弟，早就暗中注视着了，还能分辩不出帮中这样那样的坐探？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去丹阳看你了吧！”

  三郎像是不认识似的，看着苏雪中说完，随即很快走进南货店，又很快出来，递给苏雪中二十块大洋，对苏雪中说道:  “大师兄，你先去静乐寺，让我干爹给新四军送信去，就说近期鬼子可能要扫荡清剿。宜兴城里运来这么多弹药，肯定是为即将开始的清剿准备的，我估计鬼子十天半月就要动手。完了你立即城里去，弄清鬼子情况，这点大洋让兄弟们打打牙祭，不能饿着肚子做事，反正一切开支用途，全是我的。”

  苏雪中还想客气，三郎一面告别，一面说:  “大师兄，就别玩虚的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手头紧，快去吧，到城里当心点。”

  三郎回茶馆，一边走一边想:  俗话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鬼子突然运来这么多的弹药物资，肯定是要扫荡了。

  真要动手抢夺鬼子这批物资，必须尽快。如果等到鬼子大部队集结扫荡，自己肯定是一个屁射流星，早逃出三千里外，那还会搞什么抢夺军火？

  三郎想到逃出三千里，猛的惊醒，惊出一身冷汗。他妈妈的，想着给国军送信，给新四军送信，怎就没想到自己呢？难道本少爷成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野猪坳已经被鬼子特务盯着，虽然鬼子特务的情报没有送出去，可这地方离鬼子太近，就像是隔壁邻居，短时间还行，时间长了，肯定露马脚。自己怎就一直没有想到自己？全在为了别人着想？太危险太可怕了，得立即山里去一趟，向胡雷刚和老和尚讨教了再说。

  三郎赶到静乐寺，所幸慧明和尚还在。原来是智聪去了丹阳，和苏雪中一起刚走不久。慧明和尚也想到了野猪坳的严峻现实，正准备去和胡雷刚商量搬家。

  慧明和尚一面差智亮去野猪坳叫胡雷刚，一面把新驻地介绍给三郎听:  在江浙二省交界处，有一片幽深茂密的原始森林，山险沟深，天然洞穴众多，是猛兽们的洞天福地。因为虎豹众多，鲜有人迹，被当地人视为生命的禁区。其间有两座主峰，一为老虎山，在江苏省境内。二为玉猫山，在浙江省境内。二座山峰地形复杂，易守难攻，相距五里，可以互为犄角。

  更为难得的是，天然溶洞密布，用慧明和尚的话说，其中屯兵一万，也只当是一筐芝麻倒进太湖里，根本不见。

  等到胡雷刚来到时，慧明和尚和三郎已经初定了方案。

  胡雷刚跑得浑身衣服湿透，自己到水缸里舀了碗水，咕咕喝完，一抹嘴巴问:  “少爷，什么事这么要紧？”

  三郎把鬼子准备扫荡，和宜兴城里刚到的军火，准备抢掠军火，以及驻地准备搬迁到老虎山，简略说了一遍情况后。

  接着说道:  “胡大哥，我和我干爹刚刚商量了一个初步方案。第一，程爱民，张希北，和吴行风他们三支队伍，就不叫回来了，鬼子扫荡，他们在外线鬼子身后，正好打他们屁股。第二，刚才我干爹说，打县城，咱们绝对是打不动，准备联合苏浙皖边区游击总队谢升标部，忠救军第三支队晏子风部，三家共同行动，具体分工看城里侦察情况。第三，咱们野猪坳有近二百人可以参加战斗，剩下的一千余人，尽快撤去老虎山隐蔽。至于抢掠的军火运输，就利用水家寨，他们有人有船，水路运输更快更多。”

  胡雷刚道:  “少爷，慧明法师，这个思路是对了，在部署上，我提点我的看法。第一，谢升标和晏子风能及时找到他们吗？因为这次行动要尽快展开。让他们联合行动打鬼子，肯定是没问题。问题是以谁为主，怎么分配战斗任务，怎么配合。外围阻击警戒的，是光出力没油水，谁去？还有，城里的鬼子情报，我们一无所知，没有情报的战斗，那是自掘坟墓。最后，张希北现在在和桥镇一带，应该把他叫回来参加战斗。”

  三郎道:  “胡大哥，张大哥那几十个弟兄叫回来，顶事吗？你的训练队里，不是有二百多兄弟可用吗？”

  胡雷刚沉思了一下，说道:  “少爷，你见过打铁吗？”

  三郎飞快答道:  “当然见过，张渚镇的卞东海老板，和我家是世交，他是我们宜兴县第一的打铁好手。”

  胡雷刚道:  “打铁，大小二把锤，小锤点到那儿，大锤打到那儿。这打仗，也和打铁一样，指挥官和队伍上的骨干，就是那小锤，士兵就是那大锤。没有小锤指挥带领的大锤，只能是乱打一气。”

  三郎笑道:  “胡大哥，谢谢你，我又学到了一个打仗的法门，就这么干。”

  胡雷刚转过头，对慧明和尚说道:  “慧明法师，我还有个建议，现在训练队有一千三百多弟兄，这次打宜兴，我以为应该全部拉上去。不能参加战斗的，就候着，战斗结束参加抢运，不然我们人太少，抢不过谢升标和晏子风他们。”

  三郎喜道:  “胡大哥，你真是我的好大哥，说到我的心里去了，就这么干。”

  慧明和尚说道:  “胡兄弟说得好，就这么办，只是有点不太厚道。我负责联络谢升标和晏子风，三郎你负责城里的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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