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宿命

索菲亚的童年，是在金碧辉煌的城堡里度过的，彩色的琉璃映照出少女五彩斑斓的梦，但她总是不敢再次打开窗户看外面的世界，因为梦终究只是梦，彩色琉璃窗户的背后，是可怕而狰狞的现实。

  索菲亚本来可以无忧无虑地长大，直到她第一次打开窗户，看到了外面的世界。肮脏，混乱，破败，路上时不时能看到族人的尸体，却是引来更多路人分食……

  城堡里面整洁，华丽，索菲亚曾经以为世界也本该是这样。

  外祖母告诉索菲亚，说她们被算作是妖族是并不合理的，她们一半是人，一半是鱼，不该只是被当成妖族，最开始，她们也是人类。

  未登上方舟之人啊，食我的血肉吧！无休无止的暴雨落下，两位神明将自己的血肉分于祈求的人类吃食，吃完神明血肉后的人们长出了鱼鳃与鱼尾，守着已经被淹没的王国，在海洋中繁衍生息。

  这便是祖外母口中人鱼族的起源。

  她们人鱼族似乎有些小孩子暂时还无法理解的骄傲，父亲和母亲总是和她灌输着人鱼族的高尚，其他种族的低劣。他们极其看不起其他种族，拥有神明血脉的他们，理应位于所有生物的顶端。一次战斗后，对方族群被活捉了一只虎鲸幼子，父亲母亲胁迫他成为索菲亚的奴仆，当然，相比于仆人，索菲亚更喜欢称呼他为守卫。

  外祖母看索菲亚的眼神总是带些清明，他知道，索菲亚和人鱼族的大多贵族不一样，她心系族人，渴求着和平，大人的肮脏从来都无法在她这颗纯净的蓝宝石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虽然外祖母有意阻止，但母亲总是见缝插针地找时间去给索菲亚灌输自己极端的思想。也从来没有过对她的，一丝一毫的骄傲，在母亲的眼里，善良，是最无用的一把武器，柄朝外，刃朝内。

  母亲将家族最为黑暗的一面告诉了索菲亚：

  外祖母的故事是真的，但并不是全部。在天灾之下，失去了神明庇佑的人鱼族也是岌岌可危，就在这时，两位战士站了出来，他们操控着海洋，力量恐怖得如同那两位逝去神明一般，引领着人鱼族与外族对抗，不死不休。

  人鱼族发现了，他们二位继承到了两位神明的传承。

  他们死后，渴求力量的族人们继续分食了他们的尸体，而神明般的力量也确确实实又出现在了分食过他们的后辈的身上，从此以后，人鱼族将索菲亚和奥赛恩这两个神明的名字赐予继承力量之人，继承力量的人鱼则会指定自己的某个子女来吃掉自己的身体，来让年轻的一代来继承力量，传承家族最终也逐渐成为了贵族一脉，住进了辉煌的城堡。

  母亲控诉了外祖母的胆小懦弱，她畏惧死亡，不敢面对被子女分食的终局，一直将神明的力量占为己有，甚至为了多活几年，才又指定现在的索菲亚为未来的继承人。

  再之后的几年，战争爆发，父亲母亲和外祖母都支援去了前线，征兵带走了大部分的男丁，贵族也是无暇顾及税收，剩下的百姓反而日子过得轻松了不少。

  虎鲸少年经常按照索菲亚的要求，带着她逃出宫殿，去外面的世界冒险。

  一开始，虎鲸少年不可谓是不恨索菲亚，他想报复，但却碍于人鱼族秘法制作的毒，无法动用一点点的修为。

  两人关系什么时候好转的呢？其实从索菲亚天天与他的单方面聊天上时，他就已经不恨这个无辜的少女了，大家不过都是战争的牺牲品罢了，像索菲亚这种人，在战场上恐怕在后勤部都不敢杀些动物来烧肉吃。这种人，是没必要背负上战争的骂名的。

  那天夜里，索菲亚偷偷潜入外祖母的房间，为他偷来解药时，他对索菲亚说了第一句话：谢谢。

  第一次逃出城堡时，刚钻出虎鲸少年之前挖好的狗洞，他们二人就被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拦住，那个女孩质问他们是不是去城堡里偷吃的了，说她自己是城堡在外部的看守，叫她们把偷来的食物都交出来。

  虎鲸少年是马上看明白了，估计是看到这个狗洞后，想要溜进去偷东西的小贼而已，这么小的孩子，说的谎言未免也太过拙劣。

  索菲亚倒是没有丝毫在意，此行她提前换了衣服，没有被认出也是正常，更何况贵族就是偷百姓的劳动成果来得到富足的生活的，她说自己是小偷也没有错。

  将之前准备好路上吃的食物递了一部分给脏兮兮的女孩子后，那女孩的脸色变得红润起来。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高级的食物！”

  这是女孩说的第一句实话。

  女孩得知了他们的意图，主动担任起了导游的职责。

  贫民窟，垃圾站，海中的陆地，鲸落的遗骸……女孩确实是一个优秀的导游，海下的世界，除了宫殿，其他地方对她来说就如同是自己的家一样熟悉。

  虎鲸少年玩得也是很开心，但还是不得不提醒索菲亚，时间已经不早了，再不回去，若是被宫殿内其他人发现就麻烦了。

  三人此时正坐在海中一座山峰处，离宫殿也有些距离，黑夜将要结束，是返回的时候了。

  女孩却是拉住了索菲亚和虎鲸少年的手。

  “再等一下，马上就能看到了！”

  索菲亚面露为难，但还是点了点头，安慰似的握住虎鲸少年的手，好让他也稍微安心一点。

  海底透过逐渐清澈的海水，不太刺眼的阳光波光粼粼地从可视到的海平面上出现，火红的太阳似跳跃般快速升起，周围的废墟在这神圣的光芒下也似乎恢复了一些生机，不再只是单调的，绝望的色调。

  “好美啊……”

  ……

  几次的溜走，有了女孩在外部的放风和接应，也变得顺利了许多。她也逐渐发现了索菲亚的真实身份，不过谁也没有点破，她是痛恨贵族的，但她和奥赛恩的想法一样，索菲亚这样可爱的孩子不应该背负这些剥削者的罪行。

  三人固定在每周的星期日碰面，再于天亮前返回。

  女孩总能在废墟中找到适合野餐的地方，索菲亚也在这时毫不吝啬地掏出提前准备好的食物，奥赛恩则是总保持着谨慎，索菲亚总是担心他玩得不够尽兴。但毕竟好几次都是多亏奥赛恩的警惕，才避开了不少外出宿醉的贵族，也不好多说他什么。

  一个月后的第一个星期日，索菲亚外祖母的部队回来了。前线大败，老将军躲在了马车之中，不论街道上的民众如何咒骂，马车中的人影都没有丝毫反应。

  那天的夜晚，溜去接应索菲亚和虎鲸少年的女孩只看到了被封上的狗洞，和一个偷偷打上的叉的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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