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天死

在短短不到半个时辰内，林星川便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天地所弃”。

  无论他走到哪里，总是充满了难以预料的陷阱。

  尽管视线所及之处并无石头，但是突然之间，石头会毫无预警地出现在他的去路上。

  那些看似普通的藤蔓也会成为他的困扰。

  它们会轻轻挂住他的衣角，不求伤人，只求恶心人。他的衣角上总是沾满了令人作呕的臭臭汁水。

  “嗯……还行吧，勉强可以接受。”林星川暗自思忖着，并在心里与圆圆交流道。

  “主人，这是沾您的光，他背着您，不然不会这么轻松的”。圆圆一点儿也不以为意，天道所弃，万物所欺。

  在第二十次踩到泥坑后，君陌终于运起了灵力，向上飞去。

  很快，两人便飞出了深不见底的无尽渊，来到了崖边。

  林星川伏在君陌的背上，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清新空气。

  她环顾着周围的环境。

  视线尽头处，一群人影若隐若现地聚集在一起。似乎正在进行着某种神秘而庄重的仪式。

  好奇心被勾起的林星川，忍不住开口提议道：“我们过去看看吧。”

  林星川如今远一点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君陌一言不发地背着她，走到前方，一棵茂密的大树后面。林星川小心翼翼地从旁边探出脑袋，透过树叶的缝隙朝前张望。

  只见前方，一个用木头搭建而成的简单祭台映入眼帘。

  祭台历经岁月洗礼，显得颇为陈旧，显然已经存在了很长时间。

  那些人分成两批，一边是许多风烛残年的老人，他们站在祭台之上，白发如霜，却目光凄凄。

  另一边则是众多年轻人，他们跪在台下，人数大概有一百多个，男女皆有。

  衣着陈旧破烂，他们身上透露出大大的穷字，

  台上站着一个穿着神官服饰的人，他正庄重地念着祭文。

  当祭文念完，台上的老人有人哭成一片，下首的年轻人也都跪下叩首，大多数人对老人的哭声无动于衷。

  只听得神官高声喊道：“送老人上路！”

  在神官的催促下，有些老人木然地走向了崖边；有些老人则迟迟不愿行动，哭着看向自己的子女。

  下首，他们的子女见状，则一个劲地磕头央求。

  “爹，娘，为了儿女，你们就去了吧。”

  不一会儿，所有的老人都无奈而绝望地站到了崖边。

  林星川皱眉，他们这是在执行天死。

  林星川以前看过电视，在古代，太穷的时候，没有能力养活自己的老人，就要执行天死，把粮食省下来。

  渐渐的，形成了一种风俗。

  从最开始的愧疚，无奈最后变成理所当然。

  林星川看向那些老人。感受到他们的绝望、畏惧、不忍和无奈，她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她轻轻皱眉，侧过头去，在君陌的耳边低语。

  君陌静静的听着耳畔传来的声音，微微点头。

  仪式开始了，不管是不是自愿。

  不一会儿，所有老人纷纷跳下了悬崖。

  然而，下一秒，奇迹出现了，老人们并没有如预期般急速下坠，反而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一般，悬浮在半空中。在场的众人皆瞠目结舌，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还没等大家从这诡异的景象中回过神来，突然间，一道耀眼夺目的神光从天际倾泻而下，如同瀑布般洒落在悬崖边缘，将整个空间都紧紧包裹其中。

  刹那间，光芒万丈，璀璨夺目，让人不禁为之倾倒。

  两位仙人在这神光中现出身形。

  林星川端坐在莲台之上，沐浴在神光之中，她的脸美丽而神圣，满目悲悯。

  君陌则静静地站在她的身旁，手握仙剑，清冷而高贵。

  众人在这一刻纷纷跪下，不由自主地仰望神明。

  林星川看着一双双无望中带着期盼的眼睛，清冷开口：“上天有好生之德，吾受感召而来，念尔等非所愿，实不能也，不应神罚，继续为之，天地不愤”。

  说罢，林星川一挥手，祭台上出现一盘子金子和一袋谷物种子。

  在场的人都大喜，老人喜极而泣，他们不用再死了，他们有钱了，村里有钱了。

  “谢神明恩赐，谢神明恩赐”，所有人都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

  他们村实在是太穷了，一代一代，于是，天死成为了他们村的传统。有些不愿意死去的老人，他们的子孙后代就会不断的磕头，直到他们自愿死去。不顾后代的人，会被强制天死。不想让亲人死去的，会被村里责罚。

  不是没有想过改变这一习俗，如今的村长，就想改变，然而，太难了。现在，他们终于可以改变这一习俗了。

  神光散去，众人还在神迹中跪地。

  显了神迹的林星川此刻又背在了君陌的背上。

  金子可解他们一时之困，种子可以解长久之危。如果他们还执迷不悟，等她恢复了，给他们来个天打雷劈。

  不过，此刻她也不是一副将死不死的像了，有了那么点精气神，她虽然干预了老人的生死，但制度的废除，是文明的进步，这是天道规则认可的道路。

  一个习俗的改变，带来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谢谢你的帮忙，君陌，以后，我都靠你了”。

  林星川甜甜的说道，像极了无害的软妹，让人忍不住为她付出。

  只有她自己内心对此鄙夷，没办法，谁叫她如今一点神力都没有，是没办法做这些的，她还得依靠君陌的仙力，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好”，君陌眉目微敛，嘴角微微泛起不易察觉的弧度，轻轻出声，为神明驱策，是他的荣幸。

  此时的神明，实在是太废了，不过林星川一点也不气馁，恢复神力，指日可待。

  此刻，显了神通后，又飞了一段，远离了那个村庄，没办法，如果刚刚的神明如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出现在那些人面前，实在不太合适。

  君陌也没有灵气御剑了，飞不起来了，只能背着林星川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世间唯一的神明与世间难得的仙人此刻，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在旷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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