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往生
曦阳林地。
一个五人小动保小组站在一地燃烧的狼藉之前。
正在燃烧的，是两座长了腿的树屋，
树屋被重火力打击过，但并没有完全死透，有几条粗壮的如根须般的‘腿肢’还在滚滚烈焰中抽搐。
“你们谁给我讲讲，这些邪门的玩意，是什么东西？”
一个黑甲人使从五人前走过，他指了指那堆树屋的废墟，年轻的声音戏谑道，“真是让人开了大眼，这也是异化能力么？”
“你来说。”
黑甲人使走到一个瘦弱的青年面前，这个小动保成员年龄不大，一副怕极了的样子，显然是五人中最弱小的存在。
“东子，什么也不要说，想想我们过来看到的，想想他们对本地异化者做了什么，再想想你家里的妹妹，一个字也不能向他们透露！”
瘦弱青年旁的一个壮汉啐了一口，他脸色涨红，全身青筋暴起，似想挣脱人使令的钳制，却又无济于事，只听他愤然道，“他只能控制我们的身体，管不了我们的想法，只要我们不开口，他什么也得不到！什么人使？狗屎罢了……”
“嚯，你嘴挺硬啊，可你也太天真了……”
人使闻言，面甲中发出一阵怪笑，整套黑甲都颤抖起来，“控制你们的身体就足够了啊，你的意志还能比你骨头硬？”
“你可以试试。”
壮汉冷哼一声，“我哼一声算我输。”
“呵……”
黑甲人使耸耸肩，再度踱步到那瘦弱青年面前，“你也不说是么？”
“……”
瘦弱青年瑟缩一下，挣扎抗拒着开口道，“畜……畜生！”
“有意思啊……”
“和那些聚落人还真不一样，是有精神加持么？这么誓死如归……”
黑甲人使顾自沉吟一声，这才戏谑道，“那我可就要非得撬开你们的嘴了，搞不好就是大功一件。”
“对了，你们饿了吧？”
他莫名奇妙的问了一声，迅速抬手指向五人。
[敕令，你，你，你，还有你，吃了他。]
黑甲人使话音落下，包括瘦弱青年在内的四人，同一时间扑向壮汉，张嘴便撕扯起来。
[从腿开始吃。]
“咬死了就没意思了……”
黑甲人使说着，一道道撕扯咀嚼声随之响起，直令人头皮发麻。
壮汉怒目圆睁，牙关紧咬，身体本能的打着摆子，其他四人目眦欲裂，血泪纵横，
就在这时，他们眼前的场景骤然变化，
下一刻，他们置身于一片白茫茫的空间中。
五人面面相觑，就见一对男女站在不远处，观摩着这片空间，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似乎在规划着什么。
那对男女注意到他们，迅速走上前来。
“程虎老哥是吧。”
陈牧舟开门见山道，“你们小队贪功冒进，中了埋伏，实在有点不应该呀……”
“……”
壮汉一怔，和同伴面面相觑，注意到一旁女子，他才反应过来，立马以头抢地，“参见女帝陛下。”
“别参了，快起来吧。”
郁小宁摆摆手，“帝国见礼通用铁血军军礼，你们上峰没讲吗？”
“……”
陈牧舟闻言一怔，“呃……回头我通知她，小宁，正事要紧。”
“知道了，老师。”
郁小宁点点头，后退一步，站到陈牧舟身后。
“！！”
壮汉程虎闻言一惊，也顾不得错愕，赶紧回应眼前人的话语，“大人，请恕我失职，是我指挥失误，跟他们没关系，而且我……我们已经……”
“没有要责怪你们的意思。”
陈牧舟忙摆摆手，“是这样，帝国收到你们的消息，立即启动了拯救机制，只可惜……那边没有帝国的力量投射，我们没法救出你们的本体……”
程虎等人神情动容，但听到对方话锋一转，均面露苦涩。
“没用了，来不及了，那边有人使，还有一整支黑甲军……是我害了大家。”
程虎垂眉摇头，一脸歉然的看向身旁的队友，注意到队友的眼神怪怪的，有人甚至面露激动之色，他稍一蹙眉，旋即双目放光道，“大人，您的意思是……”
“人使令会一直作用于你们的本体，所以我们只能在你们的意识上做文章。”
陈牧舟点头轻叹一声，“很抱歉，我们只能把你们的意识保存到这个特殊梦界中，你们会以意识体的形式继续生活在此界，至于你们的本体……必死无疑。”
“跪谢大人救命之恩！”
不等陈牧舟把话说完，程虎等人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除尽郁结，畅快淋漓的高喊起来。
“……”
陈牧舟一怔，放弃本体是这么容易接受的事情么？
他不由多看了一旁的郁小宁一眼，这丫头有点东西，这些人不愧是她认可的五号种子测试者。
“你们现实中没什么牵挂了吗？”
他不解问道。
“有是肯定有的。”
程虎指着身边几人，顺次解释一番。
有人还有亲人在世，有人重组了搭伙家庭，有人领养了孤儿，这属于常见的大脔帝国的众生相，陌生人凑一块相依为命，多见于南方逃来的流民。
程虎又道，“大人，您说这是一个特殊梦界，那我们还有在梦界跟他们相聚的机会……”
“是啊，活着就有机会。”
陈牧舟肯定的点点头，这几人利落果决的态度，倒省却了他一番口舌。
盟约的咸鱼们掌握了自由进出机制后，直接拉活体意识入梦的手段已经完全成熟，这便是陈牧舟拿出来的通用型‘反人使’机制。
既然现实中的命令体系只作用于肉身，意识不受影响，那就只救意识。
所以，他才会对郁小宁说，人要救，但人也会死。
只要不是人使追到梦界来，继续在梦界发人使令，这两边便能隔离开来，陈牧舟早就从登录机制上杜绝了这一点。
至于这片白色的空间，则是一片独立梦界，名为‘往生梦界’，可以简称为往生界。
它像一个局域网梦界，有通往第一梦界的接口，只有往生界登记的用户，可以自由出入此界，
目前登记用户，只有程虎这五人。
至于‘往生’这个名字，则是司茸取的，它不止是此界的名字，还是晨曦二号舰的舰名：
往生界的主服务器，就在这艘船上，它基于月堆存储，可以和梦界服务器交互，可随船自由移动。
只是现在，‘往生号’还未成熟，服务器只激活的部分功能，后期会陆续细化拓展，使其真正的自成一界。
而程虎等人，将会成为往生界真正意义上的原住民。
“我会给你们一些建造权限。”
简单的给程虎等人解释一番，陈牧舟又道，“你们可以先行布置着这里，程虎，由你来负责，女帝陛下是你的直属上级。”
“是，大人。”
程虎郑重点头，“我等定不辱使命。”
“行吧，还有个事。”
陈牧舟点头，“这片梦界是跟潘多拉果绑定的，以任何方式死亡的帝国公民，都有一次选择是否进入的机会……”
“过不了多久，女帝会公布此项功能，你们五个可能会被作为参考实例……”
“给后来者做典范？”
程虎闻言，毫不迟疑的点头道，“没问题的大人，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呃……”
见其他人也纷纷附和，陈牧舟嘴角动了动，这番交涉的过于顺利，竟让他有种有劲无处使的感觉。
他忽而意识到，尽管他尽可能的高估潘多拉果的效果，事实证明，他还是把它给低估了。
人类，果然是‘离散自动群’调用的最佳目标受众群体。
基于这个认知，陈牧舟想了想，决定再做点什么。
“程虎老哥，我看记录显示，你们五个都上交了所有源质，所以你们现在掉到觉醒者了……”
陈牧舟问道。
“回大人，我们原本只是一阶晋升者，只有一单位源质。”
程虎点头道，“我们也在重新富集遗质，准备回到原本的位阶，我们大部分已经是三阶觉醒者了……”
说罢，他挠头笑了笑，“说实话，我们感觉五号种子，比我们自己的异化能力，好用多了。”
“如果不是被人使抓住，我们要是再进阶，估计还会上缴源质，换五号种子……”
“还会有机会的。”
陈牧舟笑着点点头，又问道，“你刚才说，你们基本都回到三阶觉醒者了？”
“……呃，是的，大人。”
程虎等人正神情激动的思考着陈牧舟所说的‘机会’，反应稍微慢了一些。
“那就好。”
陈牧舟点头，抬手在众人面前召唤出一面巨大的光幕，
光幕上显示的正是人使迫使他们中的四人撕咬程虎的画面，视频源，来自树屋残骸附近的一个眼柄。
程虎等人见状，或愤怒，或骇然，或悲愤，只是碍于陈牧舟和郁小宁的身份，死咬着牙关隐忍下来。
然而下一刻，更让程虎等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陈牧舟小声嘀咕了几句，一个气质卓绝、睥睨众生的红衣丽人随之出现，
她凤眸扫视一圈，见到郁小宁后，她眉头一蹙，唤了一声‘小狗’，这才旁若无人的走到陈牧舟身边。
“脔脔，你看这样行不行？”
陈牧舟附耳在司脔身边低语了几句。
“公子，妾身试试吧。”
司脔点头轻语道，“他们撕咬在一起，可以看做一体。”
“那就好。”
[叠梦解除。]
随着陈牧舟话音落下，程虎等人立即感觉到了来自现实的影响，
特别是程虎，那种濒死的痛感立即让他的梦界意识体激出一身冷汗，仿佛随时都可能醒来，重归现实。
然而下一刻，随着一双凤眸扫过他们，一切不适感烟消云散，他们宁神静气下来，在陈牧舟的授意下，齐齐看向光幕。
只见光幕上，五人撕咬在一起的身体，有什么东西在流转，集中。
“这是……”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程虎，他感到了现实身体细微的扰动，那扰动……来自他的三阶觉醒者遗质。
其他四人的觉醒者遗质，似乎受到了诱导，正通过他们撕咬、拉扯的肢体接触，集中到了他的体内。
程虎神情错愕的看向红衣丽人。
哪怕痛楚被她安抚，心情归于宁静，但他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震惊。
就在刚刚，他清楚的感受到，五个人的觉醒者遗质，在他体内融为一体。
之后，是清晰可辨的凝缩淬炼过程。
“源……源质！”
程虎错愕失声。
他竟然又成为了一阶晋升者。
然而几乎在同时，他感觉脊背一凉——司主的凝视不期而遇！
“二，二阶……”
迎上那双冷傲的凤眸，程虎瞬间知道的红衣丽人的身份。
“我主……”
就在他下意识伏身，准备对司脔顶礼膜拜之时，司脔朱唇微启，轻语道，“同意！”
“使……使徒！”
程虎感觉自己人麻了，他清晰的感觉到了本体的晋升，一道通往上位等阶的鸿沟被他顷刻间逾越，
等他回过神来，赫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是如假包换的脔使了。
这一切发生的如此轻描淡写，如此轻而易举，以至于他下意识的给了自己一逼兜——他怀疑自己经历的，只是死前的臆想。
司脔并不在意程虎所想，她侧眸看了眼光幕，红唇轻抿。
[主徒同调。]
下一刻，她的倩影消失在梦界，而光幕上的程虎五人在一瞬间扭曲成一团，融合成一个长满了嘴巴的怪异球体。
每一张嘴巴都密布尖牙，不知道在嘶吼什么，这一幕，把不远处的黑甲人使吓了一跳。
[敕……敕令……滚开！]
肉球非人，是球体却没有滚起来。
[调用，927。]
“舰来。”
随着嘴巴的声音汇聚在一起，那位黑甲人使身形突然一僵，下一刻，他走到肉球边上，试探着问道，“是司脔大大吗？”
嘭！
肉球没有回应，而是直接炸开，消散于无，红衣身影重新出现在梦界之中。
黑甲人使见状干呕一声，他转身看向周围的黑甲兵，嘿嘿一笑。
[敕令，脱掉护甲。]
“都呼吸下隔离带的新鲜空气吧……”
黑甲人使说着，也摘去了面甲，露出一张年轻却阴鸷的脸。
他大喘了几口气，这才耷拉起死鱼眼，抬手指向几个露出了面目的老人，“那边的爷爷奶奶……”
[敕令，杀我。]
……
程虎几人目瞪口呆。
大仇得报，仇怨消解。
自家司主亲自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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