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来日方长
施启咨的话，滴水不漏。
江如鸣不放心地看了眼远处的男厕，见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动静，才暂且停下来面对面地用额头抵着墙。
“话？什么话呀？”
是那条魏之洲当着她的面发过去的消息？还是她走之后魏之洲又跟施启咨说什么了？
但满心的疑惑都在施启咨的话里打了个结。
他笑道：“有点……荒唐的话。”
荒唐？
江如鸣抠了抠墙灰。
“多……荒唐？”
扣墙灰的手被许寒山按住了，他做了个“服了你”的表情，站在一边，跟李莲英服侍慈禧一样等着。
电话里，施启咨的声音带着电流。
“如鸣，听起来……你应该是知情的，对吗？”
“知情？一点点吧。”
施启咨的情绪始终没有什么很大的起伏。他只是平和地问道：“那么……他说你不想再见我，也是真的吗？”
江如鸣抬起头来，不确定地问：“他是……这么说的？”
施启咨：“大致是这样。所以……是真的吗？”
他在江如鸣看来，是最难糊弄过去的一个。因此，在返回体育馆之前，她早已做好了留下施启咨一个人的准备。她只是没想过，施启咨会突然主动跟她提起这件事。
“我……”
她还没有说完一整句话，施启咨就先开口提醒道：“别紧张，如鸣。干嘛这么紧张？我又不能隔着电话爬过去吓唬你。”
他的话带着一点笑意，也终于让江如鸣稍微放松了些许。
“这样，我们一点点来。你告诉我，你是讨厌我到再也不想见到我了，还是只是觉得我们之间目前的状态对你来说太越界，所以你想回归普通朋友的状态？”
江如鸣的思绪很快被牵走了。她开始跟着施启咨的问题思考。半晌，她回答道：“应该，后者就可以了。”
说完，她又补充道：“我没有讨厌你。”
施启咨那边传来了模糊的人声，似乎有人在跟他说话。从江如鸣能听清的只言片语中，她可以大致听出是工作上的事。
她问：“啊，你现在很忙吗？”
施启咨回答道：“没事，还不急。所以……你只是想继续和我做‘朋友’？”
他温声道：“好。”
那个痛快的“好”字着实让江如鸣愣了两秒。
“……好？”
施启咨疑惑地问：“嗯，怎么了？”
就像是想象中的大Boss上场时忽然因为数据错乱自己崩溃了一样，江如鸣现在感觉这个“好”字容易得有点不真实。
男朋友的数量立刻减少了一个。江如鸣喜出望外，转了个圈儿靠着墙，实话实说道：“我、我没想到你，这么好说话。”
她的形容让施启咨笑了两声。
“我看起来那么像会死缠烂打的人吗？”
江如鸣讪讪地没说话。
施启咨那边又传来了别人的说话声。他将话筒离远交代了两句什么，然后才匆匆对江如鸣道：“抱歉，我这边有点事。如鸣，下次有什么事，都可以直接跟我说。我是个人，可以用人的办法直接沟通，不用害怕我会咬人。”
江如鸣也笑了。
“哦，好。嗯……谢谢。”
施启咨不解道：“谢？为什么？”
江如鸣：“就是……你这么好说话……”
施启咨无奈道：“这怎么能算是好说话呢？我坦白地讲，我当然希望你现在就很愿意跟我在一起。但你不愿意，所以我就算心里想拒绝你，也没有办法。毕竟，只要你不想理我，你其实有一万种方法让我找不到你。今天我这通电话你完全可以不接，但……你还是接了，还亲口告诉我了，我很开心。”
“如鸣，我很开心，你还愿意接触我，这对我来说已经是很好的机会了。既然我们还是朋友，那……我们还有很长时间相互了解，不着急。以后再见？”
江如鸣听完这么一大段话，愣了一秒才回答道：“哦，好，再见。”
她只是下意识回复了一句礼貌用语，但……施启咨却在最后一刻，轻声道——
“是的，无论是梦中，还是梦外……再见，我很期待。”
电话挂断了。
但江如鸣却因为这句话久久没有回过神。
许寒山疑惑地喊她的名字，她缓缓抬头，看着眼前许寒山的脸，耳边忽而听见了系统新的播报。
“目前可分手人数：3。”
三？
刚才不是已经播报过了吗？怎么现在又少了一个？
刚想到这里，手机里就传来了齐鹤的新消息。
“搞定了姐姐，要夸夸。[小狗摇尾巴]”
哦，是陆天明也分掉了。
江如鸣拍了拍许寒山的肩膀，“好啦，不用你了。”
他问：“什么不用我了？”
“不用你当我男朋友了呀……我好像，有别的办法了。”
许寒山听见这句话眼神凝滞了一下，但还是转而问：“什么办法？”
江如鸣受启发，认真道：“就……只要我硬要分，难道他们还能强来吗？肯定不能呀。”
她再次尝试给魏之洲打电话，耳边……就传来了许寒山的声音。
“这样啊……”
魏之洲仍然不接电话，江如鸣只好又尝试联系徐清。
许寒山自顾自站在一边，扭头往场馆里边看，似乎在看别人打球正出神。但就在江如鸣联系徐清也再次失败的时候，他忽然开口道：“……可惜了。”
江如鸣一个也联系不上，正有点沮丧，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去敲开那间锁着的男厕门。听到许寒山的话，她才随口问：“可惜什么？”
许寒山“啧”了一声，半真半假地玩笑道：“可惜……这男朋友没当上一会儿，口头上都没让我过个瘾就没了，啧啧啧……”
江如鸣：“……这有什么瘾？”
许寒山把她那会儿堵她的话拿出来道：“你不懂。”
他不说话了，蹲在墙边专注地盯着场馆内看，似乎因为江如鸣用不上他了而闲得要命。
江如鸣正要去敲男厕的门，可就在她快要走到门前之时，手机在她手里震动了一下。
她低头一看，是……一直都不接电话的徐清。
他忽然发过来一条消息，内容很短：“如鸣，假如我约你明晚去吃饭，你还会答应我吗？”
没头没尾的消息。
江如鸣直接问道：“你在哪儿？在男厕？魏之洲也在吗？”
徐清又问了一遍：“先回答我，会吗？今天过后，你还会跟我再见面吗？无论是以什么身份。”
他似乎很执着于听到江如鸣的回答。她从他的话语里察觉到了一点不一样的苗头，回想过施启咨那通电话过后，她回答：“会。”
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我们还是同学。”
过了一会儿，徐清回了一个字：“好。”
“魏之洲在我旁边，但是不用担心，我们只是聊聊，一会儿就离开了。”
江如鸣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面前紧锁着的门，耳边是系统的播报。
又少了一个人。
“这样……也行？”
不远处的许寒山接话问：“什么也行？”
江如鸣转身跑回来，对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我成功了。”
她缓了缓，脑子里才反应过来，高兴地拍了拍许寒山的肩膀，“嘿！我竟然分掉了！”
许寒山一边往场内走，一边无奈道：“分手也这么高兴？”
江如鸣瞥了他一眼，回想自己之前在男厕的经历，所有的感触都化为了三个字：“你不懂。”
许寒山耸耸肩，“不懂就不懂吧……你也没让我懂过你啊。”
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一直扭过头去不看江如鸣。江如鸣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了？”
她也歪个脖子去看许寒山的表情，许寒山拼命扭头都没躲开。他忍不住道：“你是长颈鹿吗？好好看路，小心摔了。”
江如鸣问：“你不高兴啊？”
许寒山没什么表情地低头看鞋。
“还……行吧？”
江如鸣疑惑地看着他，只好自己对自己道：“那反正我挺高兴的。”
许寒山一笑，问她：“你高兴什么？”
她：“我成功分手了呀！自由！”
“自由……”
许寒山撇撇嘴，良久，才目视前方道：“分手当然简单，一句话，一个关系定义的事儿。人，可就复杂多了。”
江如鸣沉浸在成功的喜悦里，一下子没听懂许寒山话里的意思。
“啊？”
许寒山脚步停了下来，垂眸看着她。
“啊？啊什么啊？”
江如鸣问：“复杂？怎么复杂？”
许寒山看着她，长长地舒了口气。
“你觉得分手了就完了？那这样，我问你，我是你的什么人？”
江如鸣迟疑了一下，回答：“朋友？”
许寒山点点头。
“对啊，我一直是你朋友，你从来没给过我什么超越这个关系的名头——刚才那是假的不算。尽管我连名头都没有，但这影响我一直出现在你生活里吗？这影响我接近你吗？”
江如鸣眨了眨眼。
许寒山：“这影响我天天围着你转吗？这影响我喜欢你吗？”
说完，他手插兜，不给江如鸣留下任何空隙和机会，扭头就大步往前走。以至于两秒钟之后，江如鸣才反应过来。
“啊？什么？你刚才最后一句说什么？”
许寒山：“我刚才放了个屁。”
他头都不回，越走越快。江如鸣跑着追上去，结果他半路察觉了，也跑起来。两个人就跟猫和老鼠一样狼狈而滑稽地在体育馆沿着墙你追我赶。
江如鸣实在跑不过，喊了声：“许寒山！”
只是喊了一声，前方的许寒山就刹车停了下来。
“……干嘛呀？”
他回头，正眼都不敢看江如鸣一下。
江如鸣刚才只是因为许寒山先快走的，所以才下意识想赶上他。但现在，她已经追上了许寒山，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问点什么。
“你……你……”
许寒山杵在原地，半天，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他沉默着走过来，走到江如鸣面前，低着头，跟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一样，捏着嗓子小声道：“……我喜欢你，真的，骗你我明早起来矮十公分。”
他举起右手发誓，眼神真诚得不得了。
江如鸣半天才道：“……你，那你刚才骗我！你说不喜欢我！”
许寒山噎了一下，“那个不算，那个我说的时候可没发誓啊。”
这下，江如鸣可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许寒山也没话说了。他放下了右手，抓着书包抬眼觑着江如鸣的表情。
“你……要不说句话啊？”
江如鸣问：“说……什么？”
许寒山：“说段快板儿都行，就别不说话啊，我都害怕了。”
江如鸣捶了他一下，“你才说快板儿呢！”
许寒山挨了一下，才终于笑了出来。
江如鸣转身就走，他在后面追上她。
“我没有别的意思。”
他道：“刚才那个什么假装你男朋友不算，我就想占个便宜还没占上……这页翻过去了。我就是想告诉你——”
他笑得很灿烂，手里抓着背包。
“我等得起，咱们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系统再次播报，分手对象又减少了一个。现在，只有魏之洲仍然拥有她“男朋友”的名头，符合系统的要求。
“您的最后一个梦境结束了，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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