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请问你是
天气已经冷下来了。
江如鸣从高铁站出来的时候，迎面便感觉到了扑在脸上的凛冽的空气，一时间还不太能适应。
今年的第一场雪早已经在某个晚上下过了，随即又悄无声息地湮灭在第二天的清晨。但无论如何，冬天确实已经来了。
她背着背包，打车回了学校。此时的时间已经不早了，她得赶在宿舍关门之前回去，收拾收拾洗个澡，好准备明天上课。
因为她一向有晕车的毛病，所以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哪怕感受到了手机震动了两下，她也没解锁查看。直到车子到了地方，她才有空一边下车一边打开手机看新消息。
有几条是何燕然私聊她问她什么时候到，需不需要接她一下。她一边回复何燕然，一边闷着头往学校里走。傍晚的校园里一派轻松的氛围，操场上有人散步有人打球有人长跑，体育馆门口还有人抱着吉他唱歌。
路过体育馆的时候，江如鸣被吉他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脚步停下来听了一会儿。
那人似乎是闲来无事，正在边弹边唱“Jingle Bells”，简单而欢快。
现在距离圣诞节其实还有一个多月，但这种脍炙人口的儿歌总能让人觉得放松舒适，尤其是对于刚刚结束一段颇为漫长的旅途的江如鸣来说，更是如此。
她松了口气，拍拍自己的脸颊，继续往宿舍走。
除了何燕然，还有一些别的消息。
一条来自班委，提醒她交作业；而另一条……来自齐鹤。
看到齐鹤的名字，江如鸣就立刻想起来了自己在图书馆里是怎么心情复杂地发现齐鹤对自己有好感的。不过尽管齐鹤嘴上说“能不能跟姐姐聊天”，但实际上他并没有真的天天来找江如鸣，只是偶尔会给江如鸣发一两条闲聊的消息。
屏幕上是齐鹤不久之前刚发的消息，一张照片一句话。照片是一个公众号消息的截图，上面写着“XX演唱会预告”，文字是一句带可爱表情的问句。
“姐姐，下个月学校附近的场馆有XX演唱会哦，赶在圣诞节，你想去吗？”
这是个国民度非常高的老歌手，不得不说，江如鸣很心动。但她知道齐鹤这句话不仅仅是个问句，更是个邀请，而且是……带有目的性的邀请。
她确实是没什么应付这种事的经验，所以领会到齐鹤的意思之后，她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半天，她才回复了一句：“哦，她要开演唱会了吗？可是……抢不到票的吧？”
消息刚发出去，对面齐鹤就立马回：“总要试了才知道抢不抢得到嘛……而且姐姐不用担心，这个票抢不到，同期还有XX相声、XX话剧，还有圣诞专场游园会派对！我都查好了，都很好玩。就看……姐姐想不想出去玩了。”
他发来一个微笑小狗的表情包，“想去的话，姐姐随便挑，我去安排！不过要是姐姐不感兴趣的话……那也没关系的，真的。”
江如鸣看着屏幕上的小狗，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她问：“真的没关系吗？”
齐鹤立即发来一个呆住的表情。
“姐姐真的不想去吗？那……那好吧。”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发来一条垂头丧气的：“我知道了……没关系，我没有很难过的，姐姐。”
江如鸣又问：“真的没有难过吗？”
齐鹤：“姐姐我可以说有一点点难过吗？就一点点。”
江如鸣隔着屏幕笑了出来。
她又想起梦里齐鹤用手指比量着距离，撒娇说不要三八线要靠近“一点点”的样子了。
好吧，跟他一起出去玩……或许也不坏？毕竟梦里他们都那么熟悉彼此了，也挺能聊得来的。不过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下个月有没有空，所以回复道：“嗯……那，我宣布演唱会计划保留！看下个月有没有空吧。”
齐鹤立刻发来一个感叹号。
“真的吗？哇……姐姐真好！我马上叫我舍友全都帮我预约抢票！”
江如鸣退出了聊天界面，想了想，抬手拍了一下眼前的夜景，并发在了朋友圈。
“听到了Jingle Bells！原来又快到年底了……趁着期末没到赶紧出去玩出去玩！”
发出去之后，她并没有多看点赞和评论，因此直到她都回到了宿舍，整理好行李洗了个澡出来，才看到微信里的新消息。
是陈风扬。
他给江如鸣的朋友圈动态点了赞，又给她发了条私信，第一条就是——
“嗨，嗯……你圣诞节想要出去玩吗？”
江如鸣愣了一下，下一条就是——
“想问一下，有没有推荐啊？因为……我也想出去玩，就是不知道玩什么。”
底下配着一张笑脸表情。
她摸不透陈风扬想要干什么，因此回道：“哦，其实我也没什么计划。”
陈风扬立即回：“是吗？这样啊……那好可惜。”
他一副诚心来求建议的样子，好像没什么别的意思。所以江如鸣很快打消了疑虑，真诚地把刚才齐鹤发给她的截图转手发给了陈风扬。
“XX正好在圣诞节开演唱会，这好像是近几年来她第一次开演唱会呢！你想出去玩的话可以看看这个。不过票一定很难抢就是了……”
她只是想把刚得到的消息告诉别人，只当是个建议。但没想到的是，陈风扬立刻回复道：“啊，是她啊，我也很喜欢她。你……想去这个演唱会吗？”
江如鸣顿了一下，回复道：“有点想吧……但是估计不太能抢得到票。”
陈风扬给她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包。
下一秒，他就发来道：“如果……我能抢到票呢？”
江如鸣发了个：“啊？”
陈风扬：“如果我能幸运地抢到票，你可不可以，就是，呃，稍微考虑一下……跟我一起去呢？”
江如鸣一下子懵了。她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陈风扬就发来了一连串消息。
“可以吗？”
“抱歉，可能有点突兀，但我没有别的意思。”
“如果你拒绝我，也没关系的，我完全能理解。”
江如鸣忽然想起来，之前何燕然口口声声说陈风扬一定是对她有意思才来要她的联系方式的。她当时还不能完全确定，但现在……
她第一个想法就是——
他也是像齐鹤一样在梦里跟自己认识、熟悉起来的吗？也是因为这个系统搭建的什么平台吗？
她在梦里遇见过很多人，但事实上在现实生活中明显表现出不一样的好感的人只有齐鹤一个。她在此之前其实是觉得这是因为齐鹤碰巧喜欢她这种类型，所以好感来得很快。而其他人大概就只是以为自己做了一个个有意思的梦而已，现实生活中还不至于受到梦的影响。
就像她也梦见过自己在梦里疯狂吃八份肯德基汉堡，当时觉得美味无比，但醒过来之后她也不会真的像上瘾一样去狂吃肯德基。梦就是梦而已，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但……现实生活中接触不算多的陈风扬也忽然直白地表露出了好感。
江如鸣坐在床上，再一次跟系统确认：“你真的……没有控制梦里人物的情感吗？”
系统：“没有。”
江如鸣不太相信道：“真的吗？”
系统：“您感觉我曾控制过您的情感吗？”
江如鸣回想了一下，摇头道：“那倒是没。”
系统：“是的，正如您刚才所承认的，一次都没有。”
江如鸣：“对我没有，对别人也没有吗？”
系统：“您与其他人物都是梦境匹配的参与者之一，对您没有，对其他人也自然没有。”
那就……很奇怪了。
江如鸣躺在床上，没有立即回复陈风扬的消息，而是自己抓着吹干的头发陷入了沉思。
良久，系统忽然道：“或许……您想要回溯一下陈风扬的梦？”
江如鸣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道：“……好吧。”
她躺平，盖好了被子，在睡觉之前忽然问了一句：“这次，也是第一视角吗？”
系统：“是的，您将回到某一时间维度的自己身上，以第一视角回溯人物梦境。”
江如鸣不再多问了，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恍恍惚惚睡过去之后，她很快陷入了梦境之中。耳边的声音有点嘈杂，有脚步声、有人说话的声音，还有……
江如鸣睁开眼，第一眼看到了面前一块巨大的广告牌。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似乎站在一个商场里边，洁白干净的大厅里有来来往往的人过路，鼻端能闻到混杂的味道，有精品服装店的香水味儿，还有旁边粉色西点店的奶油味儿。
江如鸣一个人站在大厅中央，也不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逛商场的吗？她想，那岂不是爽了？可以在梦里体验随便买东西的感觉。
“好的。陈风扬任务：和女朋友一起逛商场。”
系统的声音出现得很突兀，几乎是她心思一动，所谓的什么“任务”就发布了。
江如鸣被这声音打断了一下思绪，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意识到，她还没见到陈风扬在哪儿。
她朝四周看了看，哪里都没看见陈风扬的影子。
不过没关系，按照江如鸣的经验，既然是他的任务，那估计他想要找到所谓的“女朋友”就得费点功夫。
江如鸣放弃了寻找，索性进了旁边的一家精品店，一边逛一边等陈风扬来找她。
她想过陈风扬会很慢，但没想她都慢悠悠地逛了两三家店了，才在大厅中央看见了陈风扬的影子。
他戴着鸭舌帽，压住蓝发，身上穿着版型非常宽松的黑衣服白裤子，银色的细链子悬挂在衣领前，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的；银色的耳饰缀在一边耳垂上，也一晃一晃的。
他似乎是跑过来的，一边扶着腰一边喘气，不断地观察着周边经过的人，似乎在找谁。
江如鸣正从一家玩具店里走出来，手里抱着一盒刚买的遥控小汽车。本来她打算当场拆了找个角落玩一玩的，没想到赶上陈风扬到了。
她索性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看陈风扬会不会找到她。
她见陈风扬仔细观察路人的样子，以为他手里有什么线索正在对比着找“女朋友”。没想到的是，她眼睁睁地看着陈风扬犹豫而凝重地拦住了一个路过的女生，用一脸壮士断腕的表情问道：“请问你是我女朋友吗？”
江如鸣：“……”
那女生一副看神经病的表情快步离开了。
陈风扬无措地压了压帽檐。但吃了一鼻子灰之后没多久，他就又拦住了一个路人。
“请问，您是我女朋友吗？”
“……”
他跟无头苍蝇一样问了半天，什么也没问着，反倒遭了很多白眼。
江如鸣觉得这个可比玩具遥控小汽车好玩，所以蹲在地上看他到处找“女朋友”。
他最开始表情还是有点尴尬的，但问的次数多了，他反而如鱼得水起来，非常自然地见人就拦，拦下来就劈头盖脸直接问人家是不是“女朋友”。
她眼睁睁地看他从最开始只挑看起来年轻的女生问，到后来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姐姐也问，到最后他甚至都绝望地拦了个男生，才慢慢地一路问一路朝她这边移动过来。
江如鸣站起来靠着墙，好整以暇地等着他。
他一个一个地终于问到了她这里。江如鸣憋着笑看着他，见他表情麻木语调熟练地问：“请问您是我女朋友吗？”
江如鸣眨了眨眼，轻轻道：“是。”
“抱歉打——”
陈风扬的话一下子停住了。他慢慢地扭过头来看着江如鸣，似乎很困难地辨认了她半天。
“是、是你？”
他眨了眨眼，“是你啊！”
江如鸣换了只手抱小汽车，对他摇晃着手臂打了个招呼。
“嗨，”她歪头一笑，“就是我，没认错。”
陈风扬张着嘴巴呆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喊道：“你——你是不是在这里看我找你看半天了？”
江如鸣“啊”了一声，抱起膀子道：“嗯……是、啊。”
陈风扬：“那！那你怎么不叫我！”
她在陈风扬不可置信地表情中点点头道：“谁让你来这么慢？还连我也找不到。”
她回忆着自己之前找“男朋友”时遇见的话术，扬起下巴学着道：“我……不是你女朋友吗？你连你女朋友都不认识？”
一句话，就让陈风扬百口莫辩。
江如鸣还在得意着自己终于有一天把这话还回去了，结果下一秒，眼前豁大一个陈风扬就忽然不见了，像变魔术一样凭空消失。
她茫然地看了看周围，忽然听见了系统的声音。
“女朋友觉得陈风扬迟到了，所以他失败了一次，开始……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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