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门
潘文依心更凉了,暗道:“没想到这俩人还是旧相识,这下我就更再劫难逃了!”
正这么想着,却听得戴斗笠之人突然冷哼了一声:“是你又怎么样?”
突然一个旋身,又斜斜而起,身形旋转中,手中刀以几乎不易分辨的速度挥出了三十几刀!
红衣人冷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
她那显得有些削瘦的身体,在极短的瞬间做了一个诡异的转折,角度之刁钻,实在是匪夷所思!
刀势竟被她如此化去!看得潘文依目瞪口呆,不觉间脸露喜悦之色。
红衣人闪身之后,右手在腰间一摸,手中便多了一根软鞭,振腕之间,软鞭已如灵蟒般卷向那柄吞吐之刀!
潘文依不由“呀”了一声,因为昨夜救了她的正是一根鞭子!看来红衣人这次又是救她来了。如此一想,潘文依终于舒了一口气,她本来打算乘二人打得难分难解之时偷偷跑走,这下便改了主意,她要看一看红衣人怎样收拾对方。
“啪”的一声,软鞭缠着一物,却不是刀身,而是刀鞘!
戴斗笠的人左手同时一拉一带,她的人便已借力飞起!看上去仿佛一只风筝般,而那根软鞭则正是放风筝的绳子!
戴斗笠的人身在空中,急然拧腰锉肩,刀身一抡,已直坠而下!她的身前,已舞起朵朵绚丽夺目的刀花!
同时,红衣人的身子已贴地而飞,她的右手一缠一冲,鞭子的另一端已飞了出去,竟有一道寒光!想必在鞭子的前端另有利器。
鞭子就像一支长箭般向对方射去,隐隐有“吱吱”的破空声!
“当”的一声响,鞭端利器竟恰好射入刀鞘之中!显然,这不是红衣人的本意,而是对方手法巧妙,在极短的一瞬间,迅速看清鞭子来势,以刀鞘封住这一击!
这样一来,鞭子的两端都已束于刀鞘之上!
却听得一声暴喝,便见软鞭突然变得坚挺,就像一杆长枪般“铮”的一声响,戴斗笠的人手中之刀鞘突然爆裂开来!
接下来的事情更是快得令人目眩,刀鞘爆裂开之后,软鞭直射而出,突然又回卷,竟恰好缠于那人颈上!
随即,便是一声极为短促的惨叫,一道血光飞扬开来,戴斗笠的人仿佛一段朽木样轰然倒下!
她头上的斗笠也终于与她的身体分开了。“骨碌碌”地滚出好远的距离。
潘文依终于看清了斗笠下边的那张脸庞,她大吃一惊,那人竟是尤家迎宾之人!
红衣人右手一挥,软鞭飞了回来,立马隐入她的身上,动作极为娴熟,以至于潘文依没能看清她的软鞭是置于何处。
潘文依立刻翻身下马,深深鞠首,感激地道:“多谢女侠的相救之恩!”
那人一声怪笑道:“我不是女侠。”
潘文依更恭敬地道:“除恶扬善,仗义救人,不是女侠又是什么?”
红衣人缓缓地道:“即使她不杀你,我也是要杀她的,只不过是你替我创造了这个机会而已。”
潘文依吃惊地道:“你与她有仇吗?”
红衣人脸色突然一变,道:“你问得太多了。知道得越多,麻烦就越多!”
潘文依吓了一跳,她本是觉得红衣人其貌不扬,极为普通,好像转眼之间便会泯于人群。
而如今她这么一动怒,潘文依才感觉到她的肃杀之气!
潘文依暗觉有理,客气道:“敢问恩人尊姓大名?”
哪知红衣人脸色又是一变,冷冷地道:“知道我的名字对你没好处。”
潘文依张了张嘴,却一言不发。
红衣人道:“我两次救你,只不过是看你还有用处,你不必对我心存感激。”
潘文依奇怪地道:“像我这样的人也有可利用之处吗?”
红衣人道:“不错,我要利用你将尤家的人引出来,然后将她除去,若昨夜他们暗杀你得了手,今日‘飞天者’就不会离开尤家了。”
“飞天者吗?”潘文依奇怪地道。
“就是她。”红衣人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尸体道:“我救了你,尤家的人一定会怀疑你身怀功夫,绝不会轻易放过你,因此今天他们会重派人手在半路上截杀你,而对我来说,这就是好机会。”
潘文依道:“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你为什么不在尤家杀人,非得要将人引至外面啊?”
红衣人道:“他们要杀你,是因为你对他们是一个潜在的威胁,你不该对尤长啸说应该去风花雪月楼寻他的女儿。”
潘文依愤愤地道:“就为这一句话吗?”
“这还不够?”
“那么第二个问题呢?”
“我不进尤家杀人,是因为我无法对付尤长啸及他的手下。”
“他……尤长啸他……也会武功吗?”潘文依实在是吃惊不小!为什么那么多看上去与平常人没有什么区别的人都会功夫?
红衣人冷笑:“他不会武功吗?‘九劫仙’怎么能不会武功呢?放眼江湖,能胜得了他的人又有几个啊?”
潘文依对于江湖中事一无所知,她根本不知道“九劫仙”代表着什么,可听红衣人的语气,好像“九劫仙”是个特别厉害的人物!
不过,对于这样的事情,还是懂得得越少越好。
潘文依还有许多事不知道,可她清楚问这个红衣人也是白搭,当下便道:“无论怎样,女侠终是救了我,我仍是要谢过女侠,我也不敢过多打扰,这就告辞了。”
话毕,她一欠身施了个礼,便又翻身上马了。正当她欲催马疾进之时,却听得红衣人道:“小丫头,我劝你还是小心些,尤家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话完,只见她身子一晃,身体已倏然飞起,双足在一棵松树的枝条上一点,便像一只黑色的鹰般向远处飞去!
潘文依听了此话,不由一震,呆了半日,才心情沉重地向潘集镇而去。
她心中十分不踏实,不知若尤长啸真的要追杀她,她该如何是好,好像只有束手待毙的份了。
可她对红衣人的话又是将信将疑,尤长啸真的有那么高的武功吗?既然有,那他为何要为一件并不很重要的事向自己施以毒手?
潘文依冥思苦想,一忽儿觉得尤长啸一定不会放过她,一忽儿又觉得尤长啸不会与她为难,因为自己并未触犯他什么。
就如此思索着往回走,直到挨近了潘集镇还未察觉。
突然间,一条人影从路边的树林中闪出,一把拉住了马绺!
潘文依身子一歪,几乎栽了下来,定神一看是刘小玉,悬着的心这才落地。
刘小玉欣喜地道:“潘子,韩大姐回来了。”
树丛中簌簌的一阵响,细细瘦瘦的杨紫萱钻了出来。
潘文依翻身下马,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等你呗。昨夜钱家差点闹翻了天,药店的白眼狼真的去了钱家,让钱老儿捉了个正着,这下可不得了……”
说着说着,她忽然发现潘文依并未认真去听,而是心不在焉地只顾埋头向前走。刘小玉十分奇怪,要是以往,潘文依一听这事,早已经喜笑颜开了。
难道,是华狮城那边失手了吗?
刘小玉试探着道:“韩大姐,昨日尤家那边,你……你进去了吗?”
“进去了。”
“尤家的人是否有察觉有异?”
“没有。”
“那……为什么你如此闷闷不乐?”刘小玉惊讶地道。
“是吗?我怎么会闷闷不乐?你瞧。”潘文依指着自己的鼻子,做了一个笑脸,僵硬的。
远远地,已可看到潘集镇那高高低低的房子了,几只猫狗在田野里追逐着,不时发出空洞的声音。
潘文依忽道:“我去把马还了,这两日……不,接下来的半个月你们都莫来找我。”
刘小玉、杨紫萱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她们以为自己听错了,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杨紫萱细声细气地道:“为……什么?”
“不为啥,我这么说你们便这么听!”潘文依的语气很不好,表情沉沉的。
刘小玉本来要说的话就这样给吓回去了。
潘文依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又去哄她们道:“过些时间我要办件大事情,这两天我得好好谋划谋划,盘算好了,再去找你们一起干,好不?”
刘小玉、杨紫萱赶紧点点头。
潘文依便在一条岔道上与她们分了手,独自向赵般澄的家中走去,心中暗道:“说不定什么时候尤家的人就要来杀我了,你们与我混在一块,岂不是要遭了连累?那又是何苦啊?”
想着想着,不由有些为自己悲催。
赵般澄的脸上红一道紫一块的,估计是与赵四小相公大干了一场。她见了潘文依,咧咧嘴可能是想露个笑容,却没有成功,模样有点古古怪怪。
潘文依将马往屋外一棵小树桩上一拴,道:“多谢了。”
赵般澄也歪了歪嘴道:“多谢你了……那个臭男人昨天被我打折了腿……”
潘文依吃了一惊,心中不由有些后悔,可事已至此,后悔也没什么用。
她心里不痛快的感觉更甚了。
潘文依已开始怀疑自己以前的日子是否有意义。以前自以为在潘集镇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十分洒脱,今天才懂得那些只不过是些上不了台面的雕虫小技!
她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若我不会死在尤家的人手上,那我一定要换一种风格!”
可是,接下来的日子竟一直平静得厉害,平静得让潘文依觉得有些奇怪——难不成尤家折了两个人之后,便放弃了对自己的追杀?或者是另有人在暗中保护自己?
到了第十天,她母亲对她道:“阿依,阿云他回来了,你与他是从小玩到大的,也过去看看他吧。”
她懂她母亲的意思,按这一带的风俗,男儿嫁出去十日后,要回娘家一趟,被称之为“回门”,这一天亲朋好友都会去看回门的新人。
潘文依应了一声:“我就去。”心里却在暗想:“不知与他同来的有什么人?我去见他,是否会有危险?”
权衡一番后,她还是决定去了,她不相信在那样的场合里,尤家的人敢对她怎样。尤长啸即使真的武功高强,可从红衣人大闹婚宴那天来看,她也不愿在外人面前显露。
终究,潘文依还是为阿云的状况担忧着,她无法想象阿云在尤之雅失踪的日子里,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度过。
潘集镇的人都尊称阿云的母亲为花匠师。今天,花匠师的庭院里十分热闹,里边挤满了潘集镇的乡亲们,而正堂上,则坐着几位与阿云最要好的年轻人。在回门的日子里,一切都是以阿云为中心,因此有些辈分高的人反倒是在庭院中站立着。
这种风俗习惯,虽有些奇怪,但却显得非常有人情味。
尤家送阿云来的几位客人自然被安置于某个厢房里。
阿云坐在正堂的左侧,静静地听他的一位男伴说话,表情好像十分平静,并没有潘文依所想象的那份忧伤感。
潘文依很想把她所知道的一切告诉阿云,告诉阿云的父亲,可她又想到即使他们知道了这一切,也是无力改变这种现状,更何况,潘文依所明白的,大多只是一种推测罢了。
她担心被尤家的人看到,因此在庭院中只待了片刻,便离去了。却又未走远,只是在阿云家附近等待。
除了她之外,每一个人都以为阿云是快乐幸福的。
按习俗,阿云应在当天由他父亲陪送回去,因为潘集镇与华狮城离得颇远,因此尤家的人及阿云用过午饭便要上路。
潘集镇的乡亲们将他们一行人送至镇外官道的路口,便返回了。
潘文依站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看着他们离开,心里不由为阿云及他的父亲担忧。
没想到天未黑,阿云及他的父亲又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阿云及尤家的一个婶婶辈人物,去的时候,只有阿云一个人乘马车,其他人全是骑马,而回来时竟是三人同乘一辆马车!
更奇怪的是,驾车的竟是阿云的母亲花匠师!
她一手握着马绺绳及马鞭,另一只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肋部,她的肋部竟是有一片污血痕迹!
潘集镇的人惊呆了!
立刻就有人去请了蔡郎中,尽管蔡郎中风流韵事层出不穷,可她的确是潘集镇最出色的郎中,在这种关头,便顾不了那么多了。
潘文依听了这个消息之后,立马飞快地赶到阿云家,当他到达阿云家时,蔡郎中已先她赶到,正在给尤家的人包扎。阿云称她为四婶,应是随尤之雅叫的,尤家四婶已昏迷了。
尤家四婶的伤比花匠师的还要可怕,一条剑伤从她左肩一直拉到右肋,几乎贯穿了她的整个前胸!鲜血已将她的衣衫浸得透湿!
所幸的是,伤口虽然可怕,却居然未伤着要害部位!蔡郎中忙碌了大概有一个多时辰,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道:“她死不了。”
人们悬着的心这才落下,于是便有人突然想起另外两个尤家的人,那两人好像是尤之雅的堂姐妹。
当人们问起阿云时,阿云只知趴在桌上一个劲地哭泣,瘦瘦的肩一耸一耸的。
谁也不忍心再问他什么了。
花匠师的伤是她自己包扎的,从蔡郎中那儿要了器具药物,她便自己动手了,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及满额头的冷汗之外,她的脸色竟然是如此这般平静!
众人不由得又惊诧又佩服。
当包扎完毕后,她开口道:“她们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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