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8章
淮阴，龟山脚下。
在山脚最隐匿，无数年来都不曾有任何生灵经过的地方有一口古旧的淮井。
在淮井的最深处。
数百条人间气运所化的巨大锁链锁着一头浑身泥沙的身影。
这道身影形状像猿猴，塌鼻子，凸额头，白头青身，火眼金睛，他的头颈长达百尺，上面单独套着九道锁链，让其无法轻易移动。
从地仙界穿透人间气运而来的因果，落到了这身影之上。
那身影随之抽动了一下，周围的锁链也立刻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这道身影慢慢睁开了双眼，一对眼眸中，无尽水之道则的篆文流转不休。
他咧开长满利齿的大嘴，发出意外震惊的声音，道：“有外来因果落到本神身上？”
“奇怪，帝禹已经将本神锁在人间气运中，断绝一切因果，为何还会有因果落到本神身上？”
“最近人间气运不断暴涨，本神连把神识看出淮井的机会也没有，是怎样的因果居然能落进来？”
这被封印在淮阴龟山脚下淮井中的存在，正是淮水水神无支祁。
他是混世四猴中的赤尻马猴，晓阴阳，会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他执掌水之大道，控水力之强，连十二祖巫中的共工都不能与他相比。
他曾经是淮水水神，但因控制不住体内暴虐的力量，为祸一方，被大禹封印在淮阴龟山脚下的淮井中。
他极为艰难地抬起头，看向淮井上方，一脸震惊地道：
“这因果居然与本神的本源相连？而且是与吾本源中最为暴虐的一部分相连。怎么回事？”
他抬起头，仅仅这个动作，就引得所有人道气运所化锁链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声音。
人间气运中数条大道道韵化为闪电，抽打在他的身上，打出数十条深可见骨的伤口。
然后这些伤口又迅速恢复如初，有丝丝缕缕黑色的戾气，煞气，魔气从这些伤口处渗出，被人间气运净化。
无支祁咧了咧嘴，道：“人间到底发生了何事？这因果是什么？”
他说着，又看了一眼那些从他体内渗出来，正在被净化的负面力量，脸上神色更加好奇和不解地道：“人间气运现在连本神体内的暴虐之气也可以净化了？”
他本来也是守护一方的水神，最终却无法自控体内的暴虐力量，从而成为一方祸害。
大禹将他封锁在淮井，也是为了用人间气运净化他体内的暴虐力量。
之前无数年，人间气运只能勉强维持他不暴走，一直到最近几年，人间气运暴涨，而且不断升华，这才能净化他体内的暴虐力量。
只可惜无支祁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
此时看着落到自己身上的因果，无支祁又是震惊，又是茫然。
九天十地，发生了何事？
……
此刻。
袁洪来到了子受面前，见礼之后，就立刻把他身上发生的事说了。
子受自然早知道混世四猴前世是混沌神魔，知道四猴前世本为一体，但他也没想到，四猴居然和破妄猿魔有关。
他略一思量后看向袁洪，道：“袁洪，你可记得朕与你说过，混世四猴之事？”
袁洪点点头，道：“臣记得。”
他在被子受告知之前，其实不知混世四猴的事，因为他根本没有那部分记忆，而且他也知道，不是所有混沌神魔被盘古击杀转世后，都能保留前世记忆。
所以，他当初在知道自己身世时，并不以为然，但现在听子受提起，他一下子就另有想法。
他抬起头，看着子受，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道：“大王，难道当初我们一分为四，是被算计了？”
子受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你们一分为四，也许是谁的算计，也许只是意外。”
“但你们谁也没有以往的记忆，定不正常。”
他看着袁洪的双眼，缓缓说道：“朕记得你说过，你对于女娲娘娘补天前的记忆，非常的模糊。朕也曾经问过六耳，他也完全没有补天前的记忆。”
“五帝出世后，朕专门去问过大禹帝，无支祁在最初清醒，还会守护一方前，也向大禹帝提起过，他不记得补天前的事。”
他行事一向做一步想十步。
当初袁洪前来讨封时，他就已经盘算混世四猴之事。
后来他从女娲娘娘和平心娘娘那里知道四猴的一些旧事后，就怀疑四猴定是圣人谋划的一部分。
想想孙悟空在原本天定命数的归属，子受很自然就想到这里有接引准提的手脚。
接引准提是在女娲补天之后，得到灵明石猴托生的补天石，提前诞生的三猴也是在补天之后，失去了补天前的记忆。
在当时，能从因果上抹去三猴记忆的只有圣人。
能做到这一点的圣人，只有接引准提。
只是他也没想到，混世四猴的背后，居然是破妄猿魔。
子受每说一句话，袁洪的双眼就睁大一分，到最后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变成一种惊悚与愤怒交织的样子，他几乎咬牙切齿地道：“接引准提，好一个西方二圣。”
子受的目光则是扫过淮阴龟山山脚，以及地仙界花果山水帘洞天的位置，缓缓开口道：“现在，只有六耳不知去向，他躲在太古星空，不好寻找……”
他话音没落，神色就变得有几分古怪的转头看向人族圣殿的入口处。
下一刻。
恶来在殿外的汇报声响起，声若洪钟一般道：“大王，六耳猕猴求见。”
子受嘴角微微一抽，他先把所有的推断，以意念传给了女娲和通天，随后看向袁洪笑道：“现在，四猴齐了。”
顿了一下，他又看向殿外，道：“宣。”
……
在六耳觐见子受的同时。
地仙界。
通天和女娲此时也终于从子受传来的意念，知道了人间发生了何事。
通天一脸震惊地道：“混世四猴居然与猿魔有因果？怪不得贫道一直觉得混世四猴的能力过于强大。只是一直无法从因果上看出端倪。”
圣人无法看穿同样身为圣人掩盖的因果。
接引准提有心算无心，先一步藏起四猴因果，又抹去四猴前世记忆，之后通天和女娲自然无法看破。
通天想到这里，不满地皱了皱眉，道：“又是接引准提，他们倒是好手段。”
女娲轻轻摇头，道：“通天师兄，我们一时不察确有可能，但道祖不会，他执掌天道，在他自封紫霄宫前，我们六个天道圣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中。”
“或者，应该说接引准提为何抹去四猴的记忆？他们知道四猴与猿魔有关？为何会知道？从何处得知？”
“最后，他们是从何得知，灵明石猴托生在补天石中。吾当年炼化补天石用以补天，却从来没有发现补天石中有生机。”
“然而，在之后，三枚补天石，一枚化为石矶，一枚被道祖点化为昊天，最后一枚却成了灵明石猴托生。”
“当年能让吾无法感应到补天石中生机的只有道祖。”
此刻，迷雾渐开。
女娲也终于想起过往很多疑点，越想越是心惊。
饶是她的心性，也脸色难看起来。
同样，她的话，让通天脸色铁青。
通天抬头看向紫霄宫的方向，眼中剑意一扫而过，道：“道祖现在一言不发，看来还是在等待机会。”
他沉下脸来，看向地仙界尽头，道：“难道，道祖当年已经算到了一步？”
女娲沉默片刻后，道：“混沌神魔是鸿天引来，鸿天是道祖的天道尸，拥有道祖一切记忆。”
两位圣人眼底都闪过一丝震惊与阴霾。
天道尸，依然是道祖的一部分，记忆相同，思考方式……也相同。
……
就在通天与女娲因为混世四猴之事脸色难看之际。
地仙界尽头。
大裂口中探出一只巨手。
所有目光都在这一刻集中在那只巨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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