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他预感到这不是一件小事。

苏艾对不起自己。

这是她赤裸裸表现出来的态度。

她做错事了。

是什么呢?纪阳不敢多想,心头一绞,就觉得嗓子里泛起了生疼。

“起来。”

苏艾按住纪阳:“你坐好。”

“我跪着说。”

“我让你起来!”纪阳声音大了些许,眼睛泛起丝丝红意。

苏艾沉默的摇摇头,没有起身。

“我跪着并不是想用苦肉计,让你原谅我。”

“是我确实没有资格站着说。”

“等你听完了,要是还让我起来,我就起来。”

苏艾身体跪的笔直,身体两侧的拳头,却紧紧的握着。

眼睛却赤红,随着记忆的涌出,水雾在眼眶里打转。

这些记忆就算是在她的脑海中来回翻滚,她也没有同任何一个人说过。

现在却要一字一句的,对纪阳说出来。

接下来苏艾说的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吞一次刀片。

不单单是嗓子,就连心脏,都像是被划到破烂和鲜血淋漓。

“我是苏艾。”

“但我是重生的苏艾。”

“我死在2035年,又重生回1990年2月13,也就是我回去找你的那天。”

纪阳眼睛瞬间瞪大,不敢置信的看向苏艾。

这消息称之为是石破天惊也不为过。

重生回来的,加上苏艾这副态度,很难不让纪阳误会。

嗓子有些干涩:“你后来对不起我了?”

苏艾苦笑一声:“没有后来……”

没有后来四个字,显然是让纪阳接受不了。

“我们离婚了?”

“也没有离婚。”

“是……丧偶。”苏艾极其艰涩的挤出这两个字。

丧偶?

刚才苏艾已经说了,她活到2035年,那肯定不是她死了。

那就是自己死了?

纪阳恍惚的看着苏艾。

苏艾把上辈子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部都说清楚。

她没有隐藏自己做下的任何事情,被人骗,欠下好多钱,纪阳的腿瘸了,后来和乐乐更是被砍死在家里。

苏艾并没有详细说,乐乐和纪阳死的多么凄惨,但纪阳大概也想得到。

乐乐那么小。

他躺在床上动不了。

那些人挥舞着大刀,乐乐是不是在喊爸爸?

苏艾闭了闭眼睛,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下来。

不单单是小小的乐乐尸首分家,破碎的身子,还有纪阳破碎的尸体,血迹,从床上蔓延到院子里,地上那摩擦的痕迹,还有纪阳指甲里的尘土。

还有苏艾去领尸体的时候,被人告知的……

纪阳的肠胃里甚至是有乐乐的身体组织。

苏艾至今不敢想象,当时的纪阳和乐乐是多么的绝望。

说完纪阳和乐乐去世,苏艾又说了自己想尽办法,花费了一年的时间,将黑龙和所有人绳之以法,又用了钱,让他们受尽折磨死了之后。

苏艾说了自己离开家乡,去大城市做生意,开了公司。

直到死亡。

苏艾说完,一直挺直的脊背,也垮了下来。

跪在纪阳面前,像是一个等待宣判的罪徒。

“是我对不起你和乐乐,我做梦都想重新能回来见到你和乐乐。”

“这不是我的重生,这是我赎罪的机会。”

“纪阳,不管你原不原谅我,你想要做任何决定,我都没有二话。”

“我只求你,别不让我见你和乐乐。”

“我求你。”此刻的苏艾哽咽着,卑微到尘埃里。

纪阳的脑子里很乱很乱,太多信息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接受和消化这些信息。

乐乐死了。

他也死了。

他和苏艾,是一对怨偶,也没有走到最后。

嘴巴张张合合,张张合合好几次,嗓子才发出声来,每一个字都像是挤出来的一般发涩:“我和乐乐……遇害的时候,你在哪?”

“在牌馆……”

凌厉的劲风刮过苏艾的脸,也打断了苏艾的话。

纪阳扬起的巴掌停在苏艾脸庞边上。

最后关头他还是停住了。

纪阳整个指尖都在抖。

不,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根本不需要眨眼,大颗的眼泪往下掉,眼睛全都是对苏艾的失望,心脏密密麻麻的疼痛,无穷无尽。

纪阳的眼泪像是一柄柄红缨枪,洞穿苏艾的心脏。

“上辈子我那个时候,已经意识到是他们针对我的圈套了,所以我想把被他们坑的钱都要回来,带你治腿。”

“我上辈子那个时候没出息,什么也不会。”

“除了偷就是抢。”

“真的偷抢那么多钱的话,我得坐牢,而且那钱你也绝对不会用,所以我才中了圈套去赌。”

“但在你和乐乐没死之前,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带你治腿。”苏艾赤红的眼睛倔强的看着纪阳,一字一句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说完。

上辈子的苏艾从来就没长嘴。

但是这辈子的苏艾不会少说一个字。

使苏艾和纪阳越走越远的原因,就是两人对亲近人锯嘴葫芦般的性格。

苏艾已经吃了一辈子的亏了,她绝不会再走老路。

她上辈子是不会爱人,但她一直爱着纪阳和乐乐,从始至终。

纪阳收回手,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靠在床上。

旁边衣柜的影子倒映在他身上,整个人就隐没在了阴影里。

“出去。”

苏艾撑着床站起来,跪久的膝盖,酸软了一下,让她没直起来的身子又重新撑了一下床。

一瘸一拐的苏艾走到门外。

她在门外的客厅沙发安静的坐下。

房间的灯光有一些顺着缝隙流出,仿佛也在昭告着屋内人的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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