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谁在执笔
那一天，明华宫的宫人全部跪在宫外，就连风仪也没能进去。
梁帝的怒吼声和叶皇后尖锐的骂声交杂在一起，还时不时有茶盏桌凳被砸的声音。
风仪无数次站起来想冲进去，耳边又想起叶皇后的叮嘱，最后只能隔着窗户盯着屋内来回闪动的两个人影。
直到夜幕降临，宫灯四起，梁帝才面目狰狞的开了门。
他头发散乱，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的，额头上还有两道抓痕，转身对着叶皇后恶狠狠道，“废后！朕要废了你这个贱妇。”
风仪短暂的震惊后，一阵风似的冲进屋内，只见叶皇后跌坐在地上，身边不少碎裂的瓷器残渣，更有一块扎进了手中，鲜血淋漓。
“娘娘！”风仪浑身血液倒流，“快请太医啊。”
“谁也不许去请太医！”梁帝暴跳如雷，“传朕的旨意，封锁明华宫，不许任何人进来！”
隔着一扇门，叶皇后的目光如针一样落在梁帝的身上。
梁帝眼里杀气腾腾，全无帝王的稳重，指着叶皇后说道，“叶妗，朕一定会杀了你。”
“好啊。”叶皇后丝毫不惧，眸中掠过一丝嘲讽，“你只管动手，到时候你且看你还能宣政殿坐几天！”
“你......”
梁帝控制不住的跳脚，又想上前，却被进来的蔡大监拦住，“陛下息怒啊陛下，定西郡主还在征战呢......”
“让中书令拟旨，朕要废后，就现在，马上晓喻六宫，昭告天下！”
蔡大监也知道梁帝心头的怒火难消，只能连声应是，一边又扶着梁帝出了明华宫上了龙辇。
“去建章宫。”梁帝青着脸，沉声吩咐。
“朕让你查今日有什么眼生的人进了建章宫，可有眉目？”
“有，”蔡大监低眉顺眼小跑着跟着飞奔的龙撵，“有一宫人打扮的女子，约莫十六七岁，不是建章宫的宫人，循着这线索查下去，带她进宫的人，是......”
“是谁？”梁帝霍然侧身，眉拧成团。
“二皇子。”
“是萧琅带她进宫的？”建章宫里，沈太后有些震惊郑嬷嬷带来的消息，随后哑然失笑，“好啊，好，皇帝也不会想到，他这一盘大旗是被毁在自己儿子的手上。”
她此前还担忧萧琮没有了价值后，梁帝多半是要抬举萧琅出来的，如今知道这一切的幕后执笔人是萧琅，沈太后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梁帝气急败坏的样子。
“太后，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细节是咱们疏忽了的？”郑嬷嬷多提醒了一句。
“不重要了，”沈太后眸中幽光翻滚，暗藏凌厉，“不管真相是咱们现在看到的，还是有更深一层的算计，都不打紧。”
“皇帝花了十几年的心血来布这一盘棋，如今被反噬，”沈太后说，“无论这件事是表面这样的，还是有人想利用哀家的手搅动大梁的朝局，哀家自此甘愿当这颗棋子。”
郑嬷嬷也不再多说，只是转而提起掖庭的李公公，“......仔细的拷问过了，和叶姑娘所说的无二，容婵喝下毒酒之前，被叶姑娘狠狠打了一顿，当时就出气多进气少了。”
“毒酒她喝下了？”
“喝下了，”郑嬷嬷说，“李公公说，他亲自灌下去的，他倒是会为自己开脱，说定是叶姑娘下手太重，让容婵没了意识，这毒酒吞进肚子里份量不够。”
“当时去查验的嬷嬷怎么说？”沈太后又问。
“报上来的册子上记着呢，是两个嬷嬷一起去的，人确实是断气了，当时把她抬出宫的人回来交差的时候也是按过手印了，看起来的确是断了气。”
郑嬷嬷认真道，“太后，您说这会不会是皇后娘娘的手笔，老缮国公当年在京城，留下了不少的势力，盘根错节的......”
“不会，她若是有这样缜密的心思，谋划得了这么大一盘棋，也不至于今年才坐上皇后的位置。”沈太后摇摇头。
“那个李公公......”沈太后话锋一转，眼尾微挑。
郑嬷嬷立即回道，“掌着掖庭多年了，踩高捧低，为人势利，凡是想讨个好差事的，都少不得要孝敬他。”
“让他以后都不要开口了。”沈太后垂着眼睑，到底没要他的性命。
“是，奴婢明白。”
郑嬷嬷刚应了一声，就看到宫人进来跪下，“太后，陛下来了。”
“终于来了，”沈太后打起精神，饶有趣味的看向郑嬷嬷，“你说皇帝是假装不知道呢，还是与哀家摊牌呢？”
郑嬷嬷哪里敢接这样的话，脸上挂着笑，“奴婢哪里敢揣测圣意。”
她向来知轻重，也清楚梁帝与太后这一次的见面肯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重，于是开口道，“奴婢去看看叶姑娘。”
“去吧。”沈太后正襟危坐，目光定在建章宫的敞开的大门处，等待着梁帝的到来。
郑嬷嬷退下时，梁帝正一步步的跨上台阶，她赶紧束手弯腰行礼。
梁帝充耳不闻，周身散发着阴冷，死死的看着高坐的沈太后，最后停在建章宫大殿上。
郑嬷嬷赶紧出去，又示意大门处一左一右的两位宫人将门关上。
建章宫大殿的两扇大门快合上时，郑嬷嬷下意识的回首望了一眼，心里叹息，原本该是世界最亲近的母子，站在权利的巅峰却满是算计，甚至要走到反目成仇这一步。
直到大门完全合上，郑嬷嬷才迈着步子朝着暗室走去。
叶流锦和容婵被关在了一起，容婵本以为离了太后的视线，自己又会被叶流锦毒打。
没想到进了暗室，叶流锦却格外的冷静，径直走到一个角落坐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眼睛直视前方，处在呆滞的状态。
见她这副模样，容婵心里莫名痛快，按耐不住的冷嘲热讽，“叶流锦，你是不是没想到自己也有今天？”
叶流锦突然抬头，嘴角扬起一抹微笑，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在庄子上被打的滋味不好受吧，被卖到极乐园吓坏你了吧，她们有没有告诉过你，是我让她们送你去萧琅府上的。”
她的声音异常的冰冷森寒，“容婵，你从棺材出来后走到建章宫的每一步，都是我精心为你铺的路。”
容婵脸上的血色瞬时消退的无影无踪，呼吸变得困难，双手不自觉的捂在胸腔，心口剧烈收缩带来的麻木蔓延至全身，犹如溺水之人沉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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