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queen。”

        那个带着调笑意味的字节紧贴在他耳畔响起,轻轻刮蹭过每一根神经。

        黑洞洞的枪/口之下,空气里无形的弦在这一刻几乎紧绷到了极致!

        但贝尔摩德依然保持着微笑,低垂下纤长浓密的眼睫去看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庞。

        她一寸一寸地扫过格兰利威只小片显露在夜色中的白皙肌肤,毫不掩饰目光中的恶意。

        倒像是就在期待着能有子弹在下一秒狠狠击穿她的头颅一般!

        然而,成步堂薰却完全没有她想象中的怒火。

        青年此时握/枪的手依然平稳沉静,只能从眉间轻微皱起的痕迹隐隐看出他现在的心情不算愉快。

        他思考了片刻,没有发现自己有关于眼前这个组织女人的任何记忆,而且这具身体似乎也对她很陌生,几乎可以判断格兰利威在此前和她应该没见过面。

        但没见过面不代表就没有仇。

        至少就这女人目前的表现而言,她恐怕真能干出从美国花重金专门打了个飞的回来,就为了专程在这里狠狠恶心他一把的离谱事情。

        “伏特加。”

        成步堂薰于是懒得和她纠缠,转而看向了一旁的人,冷冷地问道:“怎么回事?”

        被点到名的伏特加浑身冷汗直冒,几乎想咬舌自尽。

        见鬼了!

        怎么每次这种破事都有他在场啊?

        他只能连忙把自己处于宕机边缘的脑子扒拉回来,磕磕巴巴地说道:“格兰总之,你先,先把枪放下。”

        但那道肃杀的身影只将枪口愈发往女人的头上压了压:“三,二”

        “就,就是!”

        电光火石间,伏特加仿佛被撵上火箭的乌龟,“大哥他说上个月那个搞得军/火情报泄露的老鼠突然有线索了!要抓就得趁今晚!之后过几天再告诉你这个任务!就把接头人临时更换了一下,所以就是贝尔摩德”

        就是贝尔摩德来接应你了。

        虽然究其原因,伏特加其实也想不通这个平时懒散又随心所欲的麻烦女人今天到底哪根筋抽了?怎么突然对任务这么积极啊?

        只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在看见这人接任务时候的胃痛,终于在她直接把“queen”这个私下调侃的称呼舞到格兰利威本人脸上之时变成了剧痛

        黑暗阴森的小巷里,枪/口反射着刺目的寒光。

        格兰利威眸光沉沉看不出表情,在他说话的期间全程保持着相当程度的静默,直到确认了贝尔摩德的身份以后,才缓慢地,将枪/口转向了地面。

        “拿了就快走。”他随手将子弹抛向对面。

        几乎是在他抬手这一瞬,贝尔摩德才发现对方虽然看起来没戴手套,但十指上却都仔细地贴着伪装用的假指纹,堪称全方位无死角地将自己的身份掩藏了起来,一点破绽也没给她留下。

        贝尔摩德在夜风中“咔擦”点燃一支烟,放在唇边。

        逐渐袅袅升起的朦胧白雾中,她注视着青年的风衣衣角在夜风中扬起一个漠然的弧度,伴随着长靴磕碰在地上,远去的脚步声逐渐消散在黑暗尽头。

        格兰利威。

        组织中最年轻就获得代号的成员之一,同时也是最神秘的脑力派杀/手。

        东京警察厅调查多年,却连他是男是女都没挖出来,以至于警察厅内部甚至一度对这个人到底是否真的存在产生了争论。

        截止目前,唯一有关于他且泄露出来的信息只有——格兰利威和琴酒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是相互交缠的握刀的手。

        鲜红四溅的现场之外,来自幕后的那位“皇后”的指令早已悄无声息地将一切不利因素全数抹除。

        在这场肃清叛/徒,张扬而绚烂的血/色炼狱中所伫立着的,从来不只有一道身影。

        只是其中一人被琴酒长期藏于幕后,不为人知而已。

        即使是以贝尔摩德在组织内部的地位,这也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格兰利威本人。

        树叶迎着东京湾袭来的海风簌簌作响,她夹着烟的手捋过耳侧几缕碎发,露出下方瑰丽的宝石耳坠。

        贝尔摩德缓缓呼出一口烟雾,一瞬间纠结而复杂的神情像是想起了什么很多年以前的事情。

        但很快,她的表情却又再次变化了起来,唇角上翘出一个讥诮的弧度,诅咒般的音调低沉:“queen。”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十分钟后。

        成步堂薰在从交接任务的小巷出来以后,第一时间找到了附近最不显眼的烂尾建筑工地。

        他从墙边拖来一个废弃的水泥桶,将口罩和自己手上的假指纹都撕下来扔进去,打火机也跟着坠进灰黑的水泥中。

        片刻间,通红的火舌吞噬掉了他沾染过的一切痕迹。

        成步堂薰拍拍身上的灰,将衣服收进附近的付费储物柜里,然后转身向警校走去。

        然而,就在他刚刚推开自己宿舍的门的时候,却忽然感觉身上的手机猛地又震了一下。

        “”

        他轻轻划开屏幕,只见上面无数条短信在此时层层叠叠地堆在了一起。

        而发信人的名字却全是同一个:

        【松田阵平:雨宫,你今天有空聊一下吗,大概是晚饭以后的时间。】

        【松田:景光说你去医院了?几点回来?】

        【松田:?】

        【松田:十点了,你还活着吗?麻烦看到回一下好吗??】

        成步堂薰随意滑动了一下对话框,看这些短信零零总总加起来可能得有十多条,越到后面间隔时间越短,应该是在等待中逐渐不耐烦了起来。

        不得不说松田的直觉确实敏锐得可怕。

        但他想知道的所有问题,自己在现阶段都不可能给他任何回答。

        于是他略一思索,抬手在对话框里打下一行字:

        【薰:抱歉,手机没电了没看见。我在医院做了个检查,刚刚才回学校。】

        他点下发送,几秒后,手机又嗡地震了起来。

        【松田:检查结果怎么样?】

        【松田:你要去医院为什么不带个人一起?为什么老是一个人跑掉?】

        成步堂薰打字:

        【薰:没事,小伤而已。今天大家也都累了,就不麻烦你们了。】

        【薰: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话,我们或许明天可以再找机会聊聊。】

        【薰:晚安,早点休息。】

        发完他直接利落地关了机,将东西随手扔在床头柜上。

        随后,他缓慢地转身,轻轻地走到了桌边的一面镜子前。

        就着依稀的月光,他仔细看过镜中那个一身浅蓝警服的自己。

        然后抬起手,又拿了几层绷带严严实实地将额头上的那道伤缠得更加显眼了一点,再换了衣服,小心地侧躺在床上。

        于是画面中,年轻的预备警官柔顺的发丝落落散开在雪白的枕头上,一对纤长的睫毛向下垂着,在眼尾处散开一道蝶翼似地弧度。

        然而,他的眼下在此时也晕上了些轻微发青的痕迹,额头厚厚的一层绷带间渗着点殷红的血,竟然意外地看起来有些脆弱和疲惫。

        【睡着的薰酱好乖哦】

        【是累了吧,今天也太折腾了。】

        【他本来就为了看望景光早起了,还拆了个炸/弹又在警视厅受了伤,但是因为不想麻烦朋友还得自己一个人去医院】

        【怎么有一种他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才敢放松下来的感觉诶x】

        【不说还好怎么一说突然感觉雨宫这么惨累了就叫大家帮忙啊不要一个人承担啊岂可修!!】

        【他这伤好像还在渗血啊,身体这么差的吗?】

        【辛苦了宝好好睡呜呜呜】

        而在另一边。

        松田阵平也将自己埋在柔软的被子里,咬牙瞪着屏幕上那条最后的“早点休息”。

        “切”

        发信时间已经是二十分钟前了,之后再也没有任何回复,估计对方是早就睡着了。

        手机雪白的光照亮他半张脸,松田下意识地把他们的记录翻回到最上方,又全部重新看了一遍。

        他细细扫过雨宫说过的每一个字句,目光最后停留在了那句:“明天可以再找机会聊聊”上。

        行吧行吧,明天就明天。

        反正雨宫薰还要在警校待好几个月呢,他随时都能把他抓住,这人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什么人啊”松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喉结滚动缓慢地呼出一口气来,睁开的双眼定定地望着天花板。

        其实他倒也没有真的以为,今天就能把事情从雨宫的嘴里问出来。

        这人似乎有一套自己本能的防御机制,能把那些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完美的掩藏在平静的外表下,就像是海平面下看不见的冰山。

        而他也确实天生善于应付每一个人,青年柔软温和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以致于他思维深处那种强行逼迫自己,漠视一切般的坚硬已经被许多人忽略了过去。

        只有在自己向他施压的极端情况下,真实的雨宫才会显露出一点端倪。

        松田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他最本真的想法到底被他藏在了哪儿,但他知道,这个温柔的壳子只是表象而已。

        想着想着,忙碌了一天的紧张和疲惫也逐渐将他吞没

        松田将脸埋进臂弯间,慢慢地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

        东京,某处地下赌/场内。

        桌椅如同被碾过一般翻了满地,往日里巨大美丽的水晶灯在此时已经化作了满地破碎的残渣。

        人群全都绵羊似地瑟缩在大厅中的一角,呜咽和哭声随着一阵冰冷的脚步的走进,愈发恐慌地弥漫在空气中。

        四五个身穿黑衣的男人手里正端着冲锋/枪站成一排,将他们密不透风地死锁在地上。

        不多时,其中一名身量高挑的银发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手中一柄明晃晃的伯/莱/塔向上一抬,抵住了经理的下巴。

        经理抽搐的面庞惨白毫无人色,飞溅的血混合着泪狼狈地从他脸上留下,哆嗦着嘴唇:“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再问你最后一次!”

        琴酒的嗓音低沉,手中的枪一发力逼迫他向上抬起头,“告诉我,你们这里在黑/市倒卖军/火,代号‘虎鲸’的那个家伙现在在哪里?”

        经理浑身筛糠一样颤栗着,一点点地偏过头,去看他手里那张模糊的照片。

        那是一个身形肥胖圆滚的中年男人,发顶半秃,精明狭长的双眼警觉地看着镜头。

        但经理也快半个月没见过虎鲸了,不住颤抖着:“我不知”

        砰——

        下一秒鲜血四溅!

        人群轰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纷纷挣扎着拼命向后缩,满地的殷红流淌开来。

        琴酒重新填进一发子弹,又走到下一个人面前。

        但这次没等他问,那个早已抽搐得快要晕厥过去的侍者就猛然抓住了他的衣摆,哭喊着:

        “我说!我说!”

        “虎鲸虎鲸他知道组织在追杀他,已经已经躲到警察那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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