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渣男相
沈清渠把酒喝完，拿过手包，离开了酒吧。
夏日的夜晚，走在静谧的街道上，街边种植的白玉兰树正值花期，阵阵花香沁入心脾。
她酒后微醺，两颊微热，常有凉风刮过，混入花香，打在脸上，冷热交织，再惬意不过。
即便穿的高跟鞋，她也因贪恋这片刻宁静，走了好一段，才在路口打车回去。
已是凌晨，大城市还是车水马龙，一路上有些塞车的征兆。
中年男司机从她上车起，就频频透过后视镜瞧她。
男人从那细小的眼缝中，射出来的目光，放肆又直白。
他开启了话题：“小姐，您结婚了吗？”
沈清渠上车前拍过车牌号，并发给了同事。她有察觉到男司机多次的注目。
她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望着车窗外还在营业的店面，迟迟开口道：“结了。”
“哦，也是，”司机笑笑，眼睛眯成一条缝，没有介意她的冷淡，“您这么漂亮，又性感。”
他把话里最后几个字拉长，有种异样的暧昧。
沈清渠一眼没看他，甚至连谢谢都不打算说。
在她相亲过的男人里，也有一些和她进入了互相了解阶段，约过几次会。
但十有八九，都会急切地露出那种贪婪的目光，有三两个还对她动手动脚。
明明只是以朋友的身份，看一场电影，听一出戏，吃一顿饭而已。
对方却总是把自己放在男朋友、甚至未来老公的位置上，急不可耐、饿狼扑食般地想进入下一阶段。
不知是哪来的自信。
也不知她冷淡的态度，到底能给对方造成什么误会。
一来二去，她便对男人这种生物十分警惕。
司机见她没有回应，还是眯着眼笑，跟她搭话：
“小姐，您是哪里人哪？临湖市本地人吗？”
沈清渠不想搭理他，但她的良好教养和素质，还是让她没法这么明显的无视司机。
她低头打开手机，同事收到她拍的车牌号照片，给她发了个ok手势。
她输入文字：还没睡啊？
而后才小声而缓慢地回答司机的问题：“是。”
音量小，语速慢，而且只回复了一个字。应该只有傻子才会察觉不出她不想聊下去。
偏偏司机就是装聋作哑，继续跟她搭讪：“哦难怪，我看小姐就知道，是富养出来的千金。”
沈清渠不作答，只低头看手机。
司机在那絮絮叨叨地说自己是外地人，来大城市打工的经历。
沈清渠全然不理会，他也不恼，兴致冲冲地自言自语。
路上塞车得厉害，车速越来越慢。
司机开始肆无忌惮地询问她住在小区的哪一栋楼。意图明显。
既然他不装了，她也直白起来。
她直视后视镜里司机的双眼，质问道：“你打探这个想做什么？”
司机意外地从容，毫不回避：“我以前送过外卖，进过你们小区，环境是真的好啊。”
他技巧高明地回避了问题。
然而她住的小区是不给外卖进入的。
换作其他人可能会给司机留几分薄面，但沈清渠，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我们小区，禁止外卖入内。”
司机笑着：“哎呀我送外卖，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以前是给进的，可能您房子买得晚。”
沈清渠有点不畅快。
这人撒谎被她揭穿，还要反过来倒打一耙，说她房子买得晚。
脸皮厚得让人不适。毫无破绽的表情管理和圆滑周旋的话术下，透露出他的熟练，这一点也让人不舒服。
眼看这车还要塞很久，距离她住的小区大约还有一公里，走路要十分钟，虽然穿的是高跟鞋，但实在不想和司机再共处一室。
沈清渠提出要下车。
司机马上装出一副自责的模样：“啊？是不是我话太多让小姐不舒服了？还有段距离呢，您要是烦我，我就不说话了，好吗？”
沈清渠沉下声音，态度坚定：“不，我要在这里下车，请你马上打开车门。”
字字重音，仿佛再不开门，她下一秒就要报警。
司机叹口气：“哎呀，外面要下雨了喔，真的要下车吗？你老公来不来接你啊？”
耐心再次减半，沈清渠尽量平静：“我已经让他来接我了，不劳您费心。”
她结了账，司机又问她要联系方式。他再次被拒，只好开了车门。
沈清渠连再见都没有说，迅速消失在街道转角处。
顺利离开司机的视线范围，她才放下心来。
原本喝酒喝得比较愉快的心情，被这个难缠的司机搅没了一半。
沈清渠再次漫步在街头，连着几次深呼吸，尽量沉浸到当下，忘掉刚才的不愉快。
风比起刚才要大了不少，像要下雨。她觉得有点冷，加快了脚步。
穿着高跟鞋总归不是那么随性，在走到下一个街口的时候，她鞋跟磕进地缝里，身子一歪，撞到了人。
“啊，”她下意识地扶住了那人的手臂，“抱歉。”
抬头看到几个高大的男人，穿着流里流气，戴着夸张的鼻环和唇环，耳朵上的耳钉数量惊人。
为首的男人将近一米九几，脖子上纹着张扬的刺青，面部瘦削，吊眼薄唇，一张流氓头子的脸。
看清撞他的人，他的表情由不耐烦迅速转变为轻浮。
沈清渠正想绕道，高大的身影便拦住了她。
“一起玩玩啊，美女。”
她抑制住自己下意识就想皱起来的眉头，平复一下心情，说：“不玩。”
但冷脸拒绝了几个来回，几个男人依旧不依不挠。
毕竟是流氓。
他们跟下午遇见的姑妈、刚才碰着的司机一样，缠着她不放。
比起凶狠直接的人，沈清渠更怕这种脸皮厚、目的不纯的类型。
遇到前者大不了硬碰硬，看谁硬得过谁；
可后者，像块黏在鞋底的口香糖，虽然能甩掉，但扒拉下来的过程劳心劳力。
不仅艰难，更因为口香糖被人嚼过，还会弄得一手恶心。
一天碰三回这种人，沈清渠再怎么冷静，都要开始有情绪。
她不客气地顶了一句难听的，惹恼了为首的男人。
那人笑一声：“哈，脾气还挺大。”然后粗鲁地抓住她手腕。
捏着她的宽大手掌上有粘腻的汗水，她不悦：“放开我。”
“就不放，你能怎么着？”流氓露出贱兮兮的笑容。
到底是体格健壮的高大男人，沈清渠挣脱不开。
她正要伸手到包里找手机报警，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喂。”
她回身看去，一个穿白t恤和灰色运动裤的高瘦男生，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
白色的路灯从头顶向下笼罩，他身姿挺拔地立在光影中，笑得和柔温顺，说：
“能不能放开那边的姐姐？”
轻巧的语气配上他年轻的脸，怎么看都显得学生气。
加上这边是几个高大的社会人，不难让人觉得，这是中二男高出来英雄救美了。
所有人都看着他，他却丝毫没有慌乱的迹象，只是安静地承接着或挑衅、或疑惑、或探究的视线。
“嚯，”男人放开了沈清渠，活动着手臂向他走去，“口气不小。”
一副要教育小毛孩子的架势。
沈清渠没觉得清瘦的男生能打得过一米九多的流氓，她有些不忍心看似的，只低头、伸手去包里翻手机。
用最快的速度摁下了110。
“嘟、嘟”她左耳听着手机，右耳听到拳拳到肉的扭打声。
她于心不忍地去看那两人扭打在一起的画面。
但让她比较震惊的是，虽然局势确实一边倒，但落下风的人竟然是流氓。
流氓已经被放倒在地上，男生单膝跪在他背后，迅速反向轧着他粗壮的手臂，不给对方反应的空间。
动作恣意又轻松。
然后他游刃有余地抬起头，看过来，一小撮细碎的额发遮住了一点眼睛，在头顶白炽灯的投射下，在脸上留下小块阴影。
他笑得乖巧和顺，唇角微翘：“还来不来？”
实在结束得太快，沈清渠捏着手机，有些茫然。
是该继续报警呢，还是不用浪费警力了？
她看着大块头的流氓，一张脸贴在地上，都沾上了碎石。
流氓跟她对视一眼便狼狈避开，脸猛地涨红，有些恼羞成怒地低吼，想翻身，却动弹不得。
剩下几个流氓互相对视，达成一致般，一齐冲了上去。
一顿混乱中，不知谁掏出匕首，划了男生一刀。
不过他还是用更快的速度收拾好这几条人。
一群大男人打不过一个年轻人，都不好意思撂下狠话就溜得没影儿了。
沈清渠快步走过去，见他血流得有点多，冷静地摁住他出血口的上端。
他的手臂比想象中要结实，温热的皮肤按压在手里，她仿佛能感觉到血管下跳动的鲜活生命力。
她抬头，表情有点担心：“你血流得有点多。”
高大的身躯笼罩着她。
他的长相完全不是想象中的可爱奶狗类型。
恰恰相反，他脸型窄长，下巴尖瘦，眉骨突出，五官精致、锐角多，是带着冷感的渣男相。看起来会欺骗女人的感情。
从头顶打下来的惨白灯光汇聚在他身上，这么死亡的角度和灯光颜色，沈清渠依旧觉得，他好看过了头，简直像艺人。
他垂头，看一眼手臂，细碎的额发乖巧地垂落在眉前，睫毛翘起的弧度有些俏皮。
他看她，双瞳水润，眼神纯净，露出亲人的微笑，说：“我没关系。”
跟不做表情时的渣冷感不同，他笑起来有点甜，干净清爽，像夏日里一杯冰凉透顶的盐柠檬汽水，是十分容易让人放下防备的无公害类型。
沈清渠望进他那双笑眼里，心思涌动。
他那么一阵大动干戈、活动筋骨，光洁的额头出了一层薄汗。
刚活动过的男性躯体，往外散发着热量。能传递似的，弄得沈清渠也有些无法冷静。
就这么呆了一会儿，两人都不说话，深夜的街道上没几个人影。
沈清渠低眼，一直按到他的手臂不怎么出血，便示意他自己摁着，收回了手。
男生正是刚才酒吧里上台跳舞的那个。
这回她看清脸了，比想象中还要好看很多，符合她的审美。
外貌、体格都无可挑剔，甚至还见义勇为——一挑四虽有点莽撞，但毕竟是年轻气盛的小孩子。
面前的人，就连笑起来的嘴角弧度，都合她心意。
活了35年，没见过这么令人满意的异性。
她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被一个声音打断：“小姐。”
两人闻声看去，竟是刚才那个司机。
他手里拿着一条发带，上下打量她旁边的人，然后露出古怪的表情：
“这位是，您老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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