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3章 烽火三十年
“薇薇, 你别哭了，这不是还有娘在吗？娘说的也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过你放心，以娘在你父亲面前的地位, 以他对你的宠爱, 你绝对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李婉儿好声好气安慰了大半天，终于把戚雨薇给哄好了, 只是她刚刚哭得时间太长, 脸上的妆容已经花了，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狼狈之色来。
就在此时, 戚恒推门从屋外走了进来，看着哭得妆都花了的戚雨薇，戚恒的眉毛挑了挑，吊儿郎当地开口问道：“哟, 今儿又是谁得罪我们家四小姐了，怎么哭成这个样子？你本来生得就不好看, 这么一哭，那真真儿是没法子看了。”
戚雨薇原本都已经不哭了，结果戚恒这么一来, 直接又把她给撩拨哭了，她趴在李婉儿的怀中, 哇哇大哭了起来：“娘, 你看三哥, 他欺负我，呜呜呜呜……”
李婉儿眼见自己好不容易哄好的人, 现在又被戚恒一句话给弄哭了, 她气得不轻, 抬头瞪了一眼面前这个穿得仿佛是个浪荡公子一样的儿子。
“阿恒，你脑壳坏掉啦？你妹妹那里丑了？她就跟仙女儿下凡一样，金陵城比咱们家薇薇好看的没几个，你这么说她是要伤心的。”
然而听到李婉儿的话之后，戚恒却夸张地叫了一声，之后摆出了一副奇怪的模样来：“不是吧不是吧，我原本以为我这妹妹只是长得不好看了些，结果脑子还这么笨，这是出生的时候营养都给了我，她没法吸收营养长脑子吗？她长得好看？她要是好看的话，这金陵城就没有好看的女人了。”
“哇……”
戚雨薇气得崩溃地嚎啕大哭了起来，一边儿哭一边含糊不清地骂着戚恒。
自己的这个哥哥跟她是双生胎，也就只大了她两个小时而已，说是自己的哥哥，结果还不如隔着肚皮的那两个哥哥呢，大哥至少好东西在给过戚雨桐之后还会给她一些少差一些的，二哥别的不说，在明面上也没有亏待过她，就只有她的这个亲哥哥，成天不务正业不说，每天除了气她就是气她。
李婉儿也来了气，她瞪了戚恒一眼，见他似乎还不肯善罢甘休，准备继续撩拨戚雨薇，李婉儿忍不住呵斥道：“戚恒，你这是做什么？非要把你妹妹给气出来个好歹不行吗？你就是这么当哥哥的吗？”
李婉儿的语气变得严厉了起来，戚恒见状，倒是也不敢继续放肆下去，他悻悻地开口说道：“行了行了，我刚刚跟你开玩笑的，你说你这人，也一点儿都不经人逗，你漂亮，你最漂亮行了吧？”
然而他最后那两句话说的是吊儿郎当的，任凭谁听了都知道他并没有走心，不过是胡乱地糊弄人罢了。
李婉儿也知道自己这儿子的性格，虽然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但是这性格也不知道怎么养成的，跟个小孩子似的没有一点儿定性，能说出这话已经是极限了，再好听的，他是绝对不可能说出来的。
“好了好了，你哥都给你认错了，他就是这么混不吝的性子，你别跟他一般计较。”
相较于戚恒，李婉儿对戚雨薇要更加疼宠一些，毕竟闺女是小棉袄，贴心又懂事儿，而且女孩子是要嫁出去的，以后就是要成为人家的人了，就算是在家里面再受宠，出嫁之后也是要听从旁人家的话。
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女儿还留在家的时候，她会愿意多宠着她一些。
戚恒站在一边儿，看着李婉儿轻声细语地哄着戚雨薇，倒也没有什么嫉妒的情绪，只有女人家才需要哄呢，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嫉妒这个做什么。
眼瞅着戚雨薇的哭声小了下去，戚恒不咸不淡地开口说道：“明天我约了宋家赵家和张家的几个公子哥儿一起去踏青，别说我这个当哥哥的不照顾你，若是你愿意去的话，我也不介意捎上你。”
明明是好意，但是戚恒这么一说出来，却带着十足的欠揍意味，戚雨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去什么去，你认识的公子哥儿跟你都差不多，都是些狐朋狗友，一丘之貉，我去了还不是兔子掉进狼窝里？我才不去呢。”
自己的这个三哥一事无成，明明只比戚衍小一岁，但却像是少生了好几根神经一样，人家手里拿着戚家大部分的厂子，混得是风生水起，在这金陵城里面，戚二少的名头甚至都要比戚大少响亮一些。
反观戚恒，成日里招猫惹狗，跟着那些世家子弟到处浪荡，整个一纨绔子弟，整个金陵城有头有脸的人家谁不知道他的德行？人家也就是看在他们父亲的面上喊他一声戚三少，可是这分量却远远比不上戚大少和戚二少。
偏偏他自己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似的，整天乐在其中，张狂的很。
也是因为他这浪荡名声，所以哪戚恒有着一张不错的脸，也没有哪个正经的大家小姐可以看得上她的，戚雨薇觉得自己之所以难嫁出去，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的哥哥是这么个人，但凡他稍稍靠谱一些，不说像是大哥二哥那样子优秀出色，至少也像个样子，甭这么一副纨绔模样拖累她。
戚恒看到戚雨薇的模样，哪里不知道她是在想些什么，不外乎是嫌弃他上不得台面，没有本事儿帮不了她，这丫头的心思浅的很，有什么都摆在明面上，一点儿都不会伪装。
不过到底是自己的同胞妹妹，戚恒也懒得跟她计较这些东西，见她不愿意跟自己一起出去，戚恒耸了耸肩，说道：“既然你不愿意一起去那就算了，这次跟我出去的可都是些青年才俊，个个年轻有为，英俊不凡，关键的是人家都没有订婚，家里面也没有啥莺莺燕燕的，完全符合你的审美，我可告诉你了，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了，我可是大费周章地才凑齐了这么些人，下一次我可没这么好心了。”
然而对于戚恒所说的话戚雨薇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相信，这人满嘴跑火车，说话跟放屁一样，十句话里面能有一句话是真就不错了，说是青年才俊，可实际上恐怕都是些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儿，他这样的人能认识什么优秀的人？
“不去不去我不去，你少来拿我跟你的那些朋友套近乎，我可告诉你，我是大帅府的四小姐，不是云香楼里的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
这话一说出来，李婉儿脸上的笑容便有些挂不住了，她就是从云香楼里面出来的，戚雨薇说不三不四的女人，那不是把她都骂了进去了吗？
戚雨薇正在气头上，怼戚恒怼得过瘾，并没有注意到李婉儿的不对劲儿，不过就算是她主意到了，怕是也不会在意的，被偏爱着长大的孩子总是有恃无恐的，伤害了深爱自己的人又如何？反正笃定了对方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情，她哪里会想她的言语是不是伤害到了对方？
不过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戚恒却注意到了李婉儿的情绪不对，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淡淡地看了戚雨薇一眼，不咸不淡地开口说道：“不愿意去就算了，我不过是客气地邀请你一下罢了，你还真拿起桥来了，娘，大哥回来了，我想请他吃顿饭，联络一下感情，你哪里还有钱吗？能给我一些不？”
对着戚雨薇的时候，戚恒是一张冷脸，但是转头对着李婉儿的时候，他便笑了起来，那张玉李婉儿有六七分相似的面容看起来赏心悦目。
李婉儿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看到戚恒跟自己这么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她瞪了戚恒一眼，没好气地开口说道：“你就知道找我要钱，这个月你找我要了多少次了？你真以为你娘我是开银行的，钱随便你拿吗？”
被训斥了之后，戚恒也不恼，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看起来脾气似乎极好：“娘，对我来说，您就是银行呀，我最爱你了。”
这样肉麻的话戚恒是张嘴就来，李婉儿被他哄得心花怒放，不过面上还是佯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来：“你就会哄我，你啊你，要是你把哄你娘的本事儿用到哄小姑娘的身上去，娘怕是早就抱上大孙子了。”
戚恒笑了笑，说道：“这我怕是要让娘失望了，我这张嘴也就只有对着娘的时候才能说出甜言蜜语来，对着其他的姑娘家我就卡壳了，娘你也知道的，我是个内秀的人，哪里好意思跟别的人口花花？”
李婉儿被哄得眉开眼笑，起身回里间去拿钱给戚恒了。
戚雨薇目瞪口呆地看着戚恒三言两语就从李婉儿的手中把钱给哄出来了，她默默地朝着戚恒竖起了大拇指来，哪怕已经看过了无数次，她都无法不去佩服戚恒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儿，他这张嘴就像是抹了蜜一样，三言两语就把娘给哄过来了，她怎么就没戚恒这本事儿？
“三哥，你这张嘴巴是怎么长的？能教教我哄人的法子吗？我若是有你半分本事，也不会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戚恒扫了戚雨薇一眼，淡淡地开口说道：“你哪里是没本事儿，哄爹的时候你的小嘴不是一套一套地说么？但凡你把哄爹的本事儿用在娘身上两分，保管比我做得出色。”
戚雨薇哪里是不会哄人，不过是不肯把这哄人的心思用在李婉儿的身上罢了，偏偏自己的娘还觉得戚雨薇懂事体贴，宠她宠得要命，可实际上这丫头被宠得有些不知道好歹，对着她这个娘只知道索取，却并不知道回报。
不过这种事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李婉儿那么一个聪明的女人，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子吗？不过是不愿意去深想罢了，他何必又插手去做个的坏人？
李婉儿进去没一会儿的功夫，便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另外还拿了不少的现大洋出来，一股脑地全塞给了戚恒。
“就这些了，咱们这个月的花销就剩下这些了，你全都拿去吧，记得哄得你大哥高兴一点儿，说不定他还能再漏几个给你呢。”
若是换了旁的人，李婉儿也不会如此大方，不过戚妄可不一样，虽然李婉儿对秦敏嫣这个当家主母没什么好感，不过对戚妄这个大少爷却没什么意见，她是个知足的女人，能从淸倌儿混到如今这位置，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如果自己的儿子争气点儿，她少不得要争取谋夺一番，但是她这儿子却没有多大出息，以后怕是要仰仗着戚妄过日子。
相比较戚衍而言，戚妄是个厚道人，对自己的这一双儿女都挺不错的，以后他若是继承了大帅府，看在同为血脉兄弟的份上，对戚恒也不会差到哪儿去的。
这人的感情都是相互的，以真情换真情，以后才能在人手下讨生活，所以自己儿子只要说跟戚妄来往，李婉儿自然是百分百举双手赞成的。
“拿去吧，别弄得太寒酸了，你大哥啥样子的场面没见识过？你用心点就成了，几个月不见，你们也好好亲近亲近，莫要生疏了，知道了没有？”
李婉儿细细交代了一番，戚恒耐心地听完了李婉儿所说的话：“娘，我知道了，如果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先走了。”
知道戚恒是有正事儿要做，李婉儿也没有拦着他，又叮嘱了他几句后，方才放他离开。
而戚恒走到房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来，他回头看向了站在李婉儿身边的戚雨薇，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来，李婉儿的心中陡然生出了一抹不好的预感来，还没来得及让戚恒住口，他已经把要说的话给说了出来。
“娘，你还是别让四妹穿绿色的洋装了，看起来就像是地里面的韭菜苗一样，你不觉得她的脸都被衬得绿了吗？”
“戚恒！！”
李婉儿没想到自己这儿子走了走了，还扔下这么一个大雷来，她气得朝着戚恒大喊了起来，而戚恒却已经大笑着离开了。
他刚刚走出了房门，就听到屋子里面传来了戚雨薇哇哇的哭声，戚恒心情大好，哼着歌，迈着八字步，慢慢悠悠地走出了这间院子。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连带着人的心情似乎都好了许多。
古往今来，人们都以东方为尊，金陵城也是存在数百年的老城了，虽然百年的岁月变迁，城中很多建筑物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许多东西却依旧没有变。
比如东部是富人区，住的基本上都是达官显贵，而西部却是棚户区，地处偏僻不说，破烂棚户挤挤挨挨，连绵成了一大片。
就算是繁华如金陵城，也生活着很多底层人民，他们每天忙忙碌碌，但是很多时候赚到的钱财甚至都不足以糊口，一家五六口人窝在不足二十平米的棚屋里，屋子四面透风，墙壁糊得不密实的人家，甚至都能从破裂的墙缝里看到外面的光景。
不过就算是在棚户区，人们也分出来个三六九等来，那些有正经活计的人家要比那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家要体面一些，就连住的棚户都要大上许多，虽然每间屋子都小小的，隔音效果并不好，这边儿咳嗽那边儿就能听得到，有啥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但至少要比那些一大家子睡在一张炕上的人家要好上许多。
天还未曾亮起来，棚户区就已经陷入了一片繁忙之中，在这个几乎家家户户都挨在一起的地方，每家每户基本都没有秘密，毕竟隔音效果摆在那儿，声音稍稍大一些，旁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就算是想要有秘密，也隐瞒不下来。
靠在棚户区最边儿上了一间用木头栅栏围起来的院子里，北屋的木门被人打开了，一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年轻女孩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粗布衣服，衣服上补丁摞着补丁，看着十分破旧，不过这衣服被她洗的很干净，加上她的容貌虽然并不算多出众，但是看起来很舒服，搭配上她那温婉的气质，很容易便让人生出了好感来。
女孩先去角落里的灶房将早饭做好，他们这样的人家吃食上也没有什么讲究的，一锅糊糊汤，搭配上昨儿捏好的菜团子，就是一家人的早饭了。
做完饭了之后，女孩自己先吃了两口垫补了一下，之后又出去，将一家人的脏衣服放进了木盆里，用两条细细的手臂抱着，吃力地朝着不远处的河边走去。
女孩家在棚户区的日子算是好过的，家里面自然是有水井的，然而那水井是只管一家人吃喝的，洗衣服自然是不成的，她每天都会将衣服抱到河边去洗。
女孩过去的时候，河边已经聚集了一大群的人，看到女儿过来，大家笑着跟她打起招呼来，看得出来，女孩在这里的人缘很好。
“凤丫头，出来洗衣服呀？”
“凤丫头，你家人口也不算多，怎么天天都有这么多的衣服要洗？你娘也真是的，这年月的衣服哪里能经常洗，要是洗坏了可咋办？”
“我说凤丫头，你今年的年岁也不小了，有没有为自己打算一下？我家大宝儿跟你的年纪差不多大，若是你愿意，婶子聘了你去如何？”
女孩显然很得这些大妈大婶的喜欢，一个个笑盈盈地招呼着她，有关心她的，有数落她爹娘的，还有想要帮她说亲的。
女孩听到大家的话后，笑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一个小小的梨涡来：“大妈大娘，我娘爱干净，衣服穿脏了就要洗，反正我也没事儿，洗洗衣服也累不到哪儿去的。”
“我家衣服都是我娘特意买的粗布做的，很耐穿的，多洗几次也不会坏的，我家小弟是个皮猴子，衣服不耐穿，脏得快，自然就多了。”
“李婶子，这事儿我一个姑娘家可做不了主儿，你还是去跟我娘说吧，我娘若是愿意，那我就愿意。”
小姑娘的年纪虽然不大，但是话说的却滴水不漏，让大家地挑不出一点儿错处来，加上她始终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来，大家伙儿看着舒心，自然也不会跟她生气的。
“凤丫头，婶子也是好心，你年纪不小了，得为自己多考虑考虑。”
女孩抿唇笑了笑，卖力地搓起了衣服来：“李婶子，我晓得啦，谢谢您的关心。”
李婶子见到女孩这个样子，不免觉得可惜，她这几天这话跟女孩子试探了好几次，但是她始终不接茬，只说让她娘做主，她全听她娘的，可问题是她娘那老货可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之前她不过是透了自己儿子想要娶凤丫头为妻的念头，那老货竟然狮子大张口，要三块现大洋才肯把闺女嫁过来。
开什么玩笑？虽然凤丫头是个好的，家里家外一把抓，模样也生得不错，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但就算是这样，她哪里值三个大洋？
原本是想从凤丫头这边儿入手，结果她跟泥鳅似的，滑不唧溜的，啥话都不接，她只能干着急，有心想做点儿啥，但是看到对方的样子，也做不出来那缺德事儿。
算了，这丫头到底还小，不开窍呢，还是让自家小子先跟她相处一段时间再说，如果她能看上自家小子，闹死闹活非要嫁，刘淑芬那个老货还能不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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