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雁阙楼
楚思不知何时被时舞推了出来，她只是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目光自她同穆向璘身上绕一圈，又朝两人挨着的肩头一瞥，最后落在她手中的夜明珠上。
胭脂红越过梅武，大步走向她。
楚思收回视线，漠漠然低下头，把玩手里的九连环，这是方才时舞从她房里拿来给她解闷的。
“怎么出来了？”
头顶传来的声调无比温柔，楚思没什么反应，沉默地低着头。胭脂红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身子，替她将周围虎视眈眈的目光掩在身后，对时舞使了个眼色。
时舞会意，推着楚思往回走。
穆向璘快步跟上来，与胭脂红并肩而行，“楚思她……”
时舞推着楚思已经走远，胭脂红柔柔地望一眼，满心的欢喜似乎要溢出来，“她没事了。”
穆向璘看在眼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胭脂红待人和气，脸上永远都挂着三分笑，笑容里却总是带着几分疏离，让人看不透。可笑的是，她待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也包括他。
穆向璘从未见过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又执着什么。不过是个二十几岁的姑娘罢了，却仿佛看透了红尘俗事一般。
可她方才那一抹笑，让他明白，她所有的执着，也不过一个楚思。
时舞推着楚思来到花池旁的小道上晒太阳，胭脂红跟在身后远远地瞧着。
穆向璘道：“我差人送来的信，你可看了？”
“嗯。”胭脂红点了点头。
穆向璘一喜，“那我明日一早便去求皇上赐婚。”
胭脂红诧异地偏头，“赐婚？”
“胭脂，这周遭的闲言碎语我都知道，我想着，若是有皇上的赐婚，他们定不能再说什么。你我年纪都不小了，也到了该成家的时候。”
胭脂红不着痕迹蹙了蹙眉，“眼下我没有这个打算，等过些日子再谈吧。”
“从前你拒绝我，我深知你有顾虑，可如今楚思的病已经好了，你还有什么顾虑？”
“我的顾虑不全是因为她。”
“那是为什么？”
胭脂红有意回避，打算岔开话题，偏巧时舞推着轮椅行至二人跟前。
楚思道：“姐姐，我想喝水。”
“我去倒。”胭脂红转身径直往后厨走去。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楚思方才抬眸，觑着穆向璘。惯是一种打量的神色，掺杂着些许不屑。
在穆向璘看来，那眼神就好像是未来小姨子在物色自己的姐夫，他下意识挺了挺胸膛，对楚思露出一抹笑，“你姐姐时常向我提起你。”
“姐姐最爱我了。”
“她待你好我自是知晓，如此，你说的话她一定会听不是？”穆向璘仔细端详眼前的少女，搜肠刮肚想着这个年纪的孩子的喜好。
“我此次征东得了许多战利品，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字画古玩，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有。”
穆向璘见她一言不发，却是静静听着，以为她来了兴致，便步入正题，“你姐姐她早已到了婚配的年龄，放在寻常人家，说不定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你不为她着急吗？”
“姐姐不会嫁人。”
穆向璘笑道：“女子总归是要嫁人的。”
“她答应过我，不会丢下我不管。”
楚思说着话，立时红了眼，穆向璘也不知她这眼睛是怎么红的，心里盘算着这会儿胭脂红该回来了，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说她会丢下你不管……”
胭脂红一手拎着水壶，一手拿着水杯走了过来，楚思见了她，眼泪竟啪嗒啪嗒往下掉，委屈的不像话。
胭脂红吓得将水壶塞给时舞，忙上前搂住她，问道：“怎么了？怎么哭了？”
楚思将脸埋进她的肩头，哭的更是伤心。
胭脂红轻怕她的背脊温声哄着，抬头看向两人。
时舞一时间云里雾里，只能将矛头指向穆向璘。穆向璘无辜极了，本想讨这小妮子欢心，没成想偷鸡不成蚀把米，“胭脂，不干我的事，我只是说……”
“你说什么了？”胭脂红难得发一次脾气，脸色极不好看。
“我没说什么。”
胭脂红偏过头，“时舞，他说什么了？”
不待时舞回话，楚思自她怀里探出头，断断续续哭道，“你不是说过你不会丢下我不管？你马上就要嫁人了，你嫁了人便不会管我了是不是？”
穆向璘愣住，惊讶地瞧着楚思。
胭脂红瞪着他，“你同她说这些做什么？她身体不好，你还要说话刺激她？谁说我要嫁人了？”
“我只道女子总归要嫁人的，可没说你不管她。”
“那她怎么哭的这样伤心？穆向璘，你太过分了，你明知她方才醒来，身子骨还很弱，就这样欺负她？”
穆向璘无言以辩，索性闭了嘴。
胭脂红取出手绢擦拭楚思的脸颊，柔声说，“别哭了，姐姐永远不会丢下你的，你放心好了。”
楚思抽抽搭搭道：“你发誓？”
胭脂红：“我发誓。”
楚思这才止住哭，揪着她的衣领，将脸埋进她肩头蹭了蹭。
胭脂红倒了杯水喂她喝了，随后推着轮椅离开后院。
穆向璘怔愣在原地，他眯了眯眼，盯着轮椅上的楚思，呢喃，“这小丫头看着面善，心思却重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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