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血莲花
北渊使节回程的人马浩浩荡荡,一辆接着一辆的马车拖着贡品在道上不疾不徐地行驶着,终于抵达赵家坞。
赵家坞是去往北疆的必经之路,也是中原与边塞的一个交界点。
领头的女子坐在马背上,马鞍上别着一把近两尺长的弯刀,那刀的刀鞘上镶着各色宝石,做工精致,极其华丽,显然是把名刀。
女子身后跟着四名体格健硕的络腮大汉,这是北渊的四大勇士,天生神力,四人联手可匹敌战场上的八百铁骑,是洛王府的护卫。
“马上就要开船了!”船家立在船头高声喊道。
昳丽翻身下马,手里的缰绳甩给迎面而来的侍卫,侍卫接过,将马牵至船只上。
随后陆陆续续有人将马车上的贡品卸下,搬上货船。
昳丽跳上就近一艘船,掌舵的是一位女船家,头戴斗笠,黑纱蒙面。昳丽粗略扫一眼,未看清对方的容貌,便也没在意,矮身走进船舱。
她接过侍俾芊儿送来的茶水饮了一口,刚一落座,就听外头传来“叮叮咣咣”的械斗声。
“有刺客!”
昳丽急忙走出船舱,恰好撞见先前那女船家跳上岸,旋即一刀砍断连接船身的绳索。
昳丽快步追到船头,欲跳上码头,可脚下的船被湍急的水流一冲,剧烈地晃动起来,瞬间脱离岸边,昳丽身体失衡,跌倒在地。而此时,船只距码头也愈来愈远。
岸上两伙人打的不可开交,一群黑衣蒙面人身姿矫健,打的北渊侍卫毫无招架之力,那装载贡品的船只被人拉上了岸。
昳丽四下环顾,搜寻着四大勇士的身影,终于在一艘船上发现了他们。
然而他们所在的船被人凿穿,船上渗满了海水,正在渐渐往下沉,根本无暇他顾。
芊儿跑到船尾掌舵,尽力将船身往岸边靠拢。只听“扑通”几声,那四个大块头连同船上的侍卫似下饺子一般,接二连三落入水中。
北渊国人个个都善水性,只不过等他们游上岸,那些贡品恐怕都已被人搜刮完毕。
这时,自人群中走出一名红衣女子,昳丽眼睁睁地看着她从一堆贡品中挑挑拣拣,最后拿走了一个黑檀木制的锦盒。
待他们游上岸时,这群人连同红衣女子早已没了踪影。
手下的人清点了一遍,证实只丢失了血莲。
“岂有此理!”
昳丽怒不可遏,一掌拍向那装有贡品的四轮马车,马车受到外力的打击,左侧轮子上的轮轴断了一根。
小王子多吉看在眼里,后怕地咽了咽口水。
酒楼门口走进一位青衫女子,她四下扫了一圈,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大堂忙活的梅武身上,“小武。”
梅武回过头,见到来人,笑着迎上前,“阿水。”
“她们回来了吗?”被唤为阿水的女子问道。
“半个时辰前便回来了,在大姐房里呢。”梅武指了指酒楼后院方向。
“我去看看。”
洛水匆匆走进后院,远远望见两人守在卧室门口,她快步走了几步,来到二人面前,“怎么样了?”
那二人闻声回过头,时舞看了眼卧房,“苏大夫正在为楚思诊治。”
洛水松了口气,“那就好。”
“阿水,此番……多亏了你……”洛水看向胭脂红,发觉她的嗓音低沉无力,嘴唇苍白,面上是妆容也掩盖不住的憔悴,不禁皱眉道:“你怎么了?”
胭脂红懒懒地搭着眼皮,同她平日里慵懒散漫的模样不同,这回确是虚弱地紧,“无妨……只是小小的风寒……咳……方才吹了海风,加重了些。”
“那还不抓紧回屋歇着?”她这话是对胭脂红,目光却看向时舞,似是一种无声的指责。
胭脂红接过话,“不碍事,昳丽那边……如何?”
洛水道:“我看她一路走来都在骂你,许是知晓盗走血莲的人就是你,你近来可当心。”
“嗯……我知道了。”
洛水见她孱弱的随时都要倒下似的,不放心地再次叮咛,“你还是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和时舞看着,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胭脂红摇了摇头,执拗地把住门框,支着眩晕的脑袋,“我要看着她活蹦乱跳地在我面前,我这心才能彻底放下。”
洛水打量着她,意味不明道,“你当真只拿她当做妹妹?”
胭脂红一怔,笑道:“自然,否则还能是什么?”
“是娘咯。”洛水狡黠一笑,“就是亲娘也不过如此。”
胭脂红挑眉道:“你若是愿意,你也可以。”
洛水望着胭脂红促狭的目光,愣了片晌回过味来,“去你的,你占我便宜啊!”
正说着,面前的房门被人打开,苏毓满头大汗地出现在几人面前,一股股热气夹杂着淡淡的草药味扑面而来。
胭脂红急忙道:“苏姑娘,如何?”
苏毓侧身让了一条道,“进去看看罢。”
胭脂红急迫地挤了进去,屋子里添了几个暖炉,现下虽是寒冬,可进到里屋,额上的汗星子很快便冒了出来。
楚思依然昏迷着,只是她的脸色却红润了许多,有了些许“活人”味,不再似先前那般惨白。
胭脂红紧张地攥着楚思的手腕子,竟感受到了常人该有的体温,她险些按捺不住,紧张地偏过头,“苏姑娘,她……”
苏毓抬手抹去脸上的汗珠,“应是没什么大碍,估摸着这两日便会醒过来。”
“这下好了,你可以放心了?”洛水掏出手帕抹了把额上的汗,“热死老娘了。”她着实受不了屋里的热气,发着牢骚快速跑了出去。
苏毓俯下身子,指腹摩挲了两下楚思的手腕,好似在探她的脉搏,半晌才道:“她体内的寒气已尽数逼出,这些个炉子都撤了吧。”
胭脂红点点头,“时舞!”
时舞差了几人将屋内的暖炉一一搬了出去。
苏毓走后,时舞来到床边,瞥见胭脂红愈发苍白的脸色,担忧地说:“大姐,您睡下吧,这儿我来守着。”
胭脂红将毛巾粘上热水拧干,细细地擦拭楚思的胳膊,“明日吩咐后厨准备一桌酒席,好好款待苏姑娘。”
“是。”
胭脂红伸手解开楚思的腰带,欲要褪去里侧的小衣,余光瞥见时舞,动作顿了顿。
时舞静默地守在一旁,似乎在观望着,恐怕她随时倒下。
胭脂红忽然抬头看她一眼,时舞回她一个茫然的眼神。
“我的药可煎好了?”
“……我去看看。”
时舞掩门而出,胭脂红这才彻底褪去楚思的上衣,解开绣花肚兜,指尖掠过白皙的肌肤,一寸寸擦拭。
不多时,时舞将药送了上来,连同一碗小米粥,及几碟简单的菜肴。
胭脂红端起药喝了,苦涩的药汁穿过舌根入喉,她微皱了皱眉,将空碗搁回到桌上。
时舞将小米粥推至她面前,胭脂红接过喝了两口,总算压下了嘴里苦涩的味道。
她一边喝着粥,视线却是瞧着床榻那边。
时舞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件,“穆将军方才来信了。”
胭脂红瞥了一眼,并未伸手去接,只问,“说什么了?”
时舞将信拆了,粗略扫过两眼,说道:“穆将军在信中说,他此次征战辽东大胜,现已凯旋而归,不日便可抵达京都。”
“嗯。”胭脂红波澜不惊,淡淡地应了声。
半月前,宫中便已收到穆向璘在辽东传来的捷报,他此次得胜归来,胭脂红并不意外。
这信件的内容除了报平安之外,还掺杂着男男女女之间的一些情话,时舞看到后面,越发不自在,干巴巴地说,“穆将军还说……他很思念你……”
胭脂红终于将目光从楚思身上收回,偏头看了眼时舞。
时舞清了清嗓子,将信塞回给了她。
胭脂红揣着那封信看了许久,随后两眼放空,似在出神。
“大姐?”时舞唤了一声。
胭脂红回过神,随手将信纸置于桌上,瞥了眼余下的饭菜,“收了吧。”
时舞:“是。”
房门一开一阖,发出吱呀的声响。胭脂红迈步来到窗前,双手抱臂发了会儿呆。
身后倏然传来及轻及轻,几乎微不入耳的声音。
“穆将军……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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