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夜里十一点,气温骤降,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思。
顾意在酒店逃生专用通道的第八层,找到在电话里说自己快死了的陆清和,她正靠在墙上抽烟,身上一条裹身连衣长裙,半边肩膀搭了条薄毯,上面肉眼可见的褶皱,像是被人有心拉扯过,看样子是废了。
顾意见状扬眉,多好的名牌,可惜了。
看见顾意过来,陆清和缓缓抬起头,哪怕脸上架着副宽大的墨镜,也盖不住她半分的耀眼姿色。粉面含娇倾国色,明眸皓齿俏佳人——是外界媒体赋予陆清和的高度评价,可即使为人这般称道,陆清和至今也只是十八线小模特。
长久以来,在她一系列不寻常的操作之下,媒体甚至是经纪公司渐渐明白,之所以她身材外貌如此优越却还位居十八线,是因为她真的只有身材样貌,胸大无脑这个词简直是为她量身订造。
顾意站在比她矮两级的台阶上,脚边散落了几只烟头,都只抽到了一半。
顾意问:“你不怕我把你这副样子拍下来,卖给营销号?”
陆清和又吐了口烟,不甚在乎地一撇唇角,语出惊人:“你不如告诉他们我上了宋启。”
宋启是陆清和经纪公司的老板,是本市近年来的商业新贵,如若真跟自家艺人有什么花边新闻,不仅能成为娱乐板块的爆点,甚至能就此抬高陆清和的身价也不一定。
隔着半米远,顾意闻见陆清和身上幽微的酒味:“自己能走吗?”
陆清和裹了裹身上的毯子,灭掉烟自己站起来,朝顾意扬扬下巴:“半杯红的,问题不大。”
话是这么说,顾意仍走近一步,伸手扶住她。楼道里灯光灰暗,凑的近才能看清她的脸,妆容精致白皙,红唇妖艳,是以左边额头上那道血淋淋的口子格外突出,干涸的血迹蜿蜒到眼角,光影交错打在上面,属实骇人。
顾意扶着她边下楼边问:“怎么回事?”
既然顾意看出来,陆清和不再掩饰,说话的气息开始变得微弱:“流氓想摸我,我扇了他一巴掌。”
顾意明白陆清和的性格,许是投资方手脚不干净,她性格简单又刚烈,按她所说真要扇了人家,对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顾意:“宋启不杀了你?”
陆清和轻嗤:“他指着我赚钱呢。”
这话里有莫名在自信,听的顾意发笑:“你能给他赚几个钱?”
除了陆清和脚上高跟鞋的声音,不大的空间里突然的一声笑意,叫陆清和不满地翻了个白眼:“十八线也是有代言的。”
言归正传,顾意看了眼她左额的伤,问:“用的什么下手这么狠?”
“酒瓶。”陆清和的语气还算平静,看了眼顾意问:“吓到了?”
顾意笑意更甚:“谁吓着谁?”
这下陆清和自觉不接话,她到现在都还记得跟顾意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彼时的陆清和,比起现在更是名不见经传,但借着经纪公司强大的关系网,也能受邀参加一些时尚宴会,当时的经纪公司,还致力于给她打造古典美女的人设,当晚她便一袭旗袍现身晚宴,脑后一根翠玉簪子挽起发髻,衬的一个那叫身段窈窕。
就在陆清和走完红毯,刚踏上采访区时,出事了。
事故因为哪个部门的疏忽造成,在年轻的女主持被摄影摇臂砸倒在地的瞬间,已经变得不重要,周围很乱,很杂,不断有人在喊医生,怎么办。
现场的记者明星平日里见惯了珠光宝气,遇见这种事,大多都是愣在原地的,也包括陆清和。
她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傻了眼,直到感觉有人在她脑后摸了下。
头发散落的一瞬间,顾意从她身边经过,不仅是她头上的簪子,陆清和看见顾意手上还拎了两根直棍,她猜,应该是现场乐队鼓手的鼓棒。
在急救医生到来之前,顾意跪到女主持身边,把簪子横着塞进女主持嘴里,命令道:“咬着。”腿被砸到痛到发不出声音的女主持听话照做,然后顾意就着她的腿来回小心检查了一遍,小腿开放性骨折,一片血肉模糊。
现场条件简陋,只能作应急处理,她看了看女主持因失血苍白的面色,动作毫不犹豫撕下她半截长裙,迅速包扎好,然后抬起头,扫视一圈围观的人,朝其中一个当红男明星伸手,直截了当:“领带。”
男明星一时不明白什么意思,顾意想都没想站起身,在那人没反应过来之前,拆了他脖子上的领带,又跪到女主持身边,将鼓棒放在她小腿骨折处,用领带缠好固定,动作一气呵成,宛如经过专业训练。
急救医生赶到之后,顾意简单说了几句,便转头走了。
晚宴的焦点,瞬间变成见义勇为又临危不乱的顾意,在场的不少记者都拍摄记录了顾意救人的过程,但晚宴主办方为压制舆论,利用公关撤掉所有相关信息报道,即便如此,仍旧有同行认出,顾意就是之前国际新闻频频出镜的战地记者。
眼前的一切,曾经的身份,落在顾意一个人身上,都让陆清和觉得,这个女人,好看,好飒。
她好喜欢!
陆清和,深知自己糊咖的身份,便不如糊作非为,仗着自己人气低迷,当即发了条微博:
我爱上了那个抢我发簪的人。
粉丝只当她是新剧宣传,黑粉骂她是无事作妖,陆清和都不管,硬是借着要顾意赔偿发簪的理由,找到她,死皮赖脸的找各种机会跟人成了朋友。
至于顾意为什么跟她做了朋友,徐莫修也问过她,她都是面带浅笑,回答不偏不倚:“欠她个发簪吧。”
出了酒店大楼,顾意准备打车带陆清和去医院,饶是名气不佳,好歹算是半个明星,顾意从包里翻了个黑色口罩给陆清和带上,陆清和将鼻梁处的缝隙捏紧,道:“这样好像更引人关注。”
这话点醒了顾意,这样贸然去医院,如果被有心人拍下来,又是一场小风波。
顾意拦了车,把人塞进去:“先去医院吧,我来想办法。”
而顾意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在导诊台被值班护士询问患者姓名时,她脸不红心不跳地答:“顾意。”
值班护士:“哪儿不舒服?”
顾意:“肩膀疼。”趁对方细问前,她又补了句:“撞到桌角了,刺痛。”
值班护士:“多久了?”说着,她打电话给值班医生。
顾意思考了下,认真道:“两个小时前。”
值班医生将简要内容转述给那头的人:“肩膀外伤,刺痛感,对,好,我知道了。”
电话夹在耳下,值班护士腾出手在纸上划了几笔,看了她一眼说:“叫顾意是吧,你先去挂个外科,在那边坐一会儿,医生马上下来。”
顾意照做。
挂完号,顾意带着一声不吭的陆清和坐到候诊区,陆清和用仅有两人听得见声音问:“你们记者不是要实事求是?自己咒自己不怕灵验?”
顾意不以为意:“我以前为了活命,自己割了手腕。”
陆清和转头看向她,墨镜后的眼睛,瞳孔骤然放大,惊的说不出话,顾意猜到她的表情,笑出声:“骗你的。”
两人谈话间,有人走过来。
顾意抬头,身着白大褂的陈北然出现在她面前,他背光而立,顾意看不清他的脸,只听见他语气平淡地问:“撞到哪里了?”
“不是我。”顾意很快答,瞥了眼旁边人,又看向他:“你是值班医生?”
陈北然:“外科医生有急救,我正好在附近查房。”说完他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顾意拉着陆清和站起来:“她脑袋被开了瓢,你看看怎么办。”
陈北然望着眼前这个被口罩墨镜遮的严严实实的人,加上衣着和周身气质不凡,隐约猜测应该是不想被人知道,他点头,对两人道:“跟我来。”
陈北然带两人到最角落的诊疗室,然后关上门,陆清和这才摘了墨镜。
伤口暴露的一瞬间,陈北然下结论:“得缝针。”
陆清和眨眨眼:“会留疤吗?”
陈北然边给双手消毒,边回答她的问题:“看个人体质。”
做完清创,准备缝针。再怎么淡定,看见针头的时候,陆清和明显往后躲了下,陈北然抬头:“顾意,过来扶着她。”语气自然,不是医生与病人家属的那种客气。
顾意走过来,扶着陆清和的肩膀,低头看着她的发顶。准备局部麻醉时,陈北然做最后的剂量调整,把多余的药剂推出去的刹那间,陈北然似有若无的扫了瞬顾意,语气柔和:”别怕。”
闻声顾意抬睫,陈北然已不再看她,认真给陆清和打麻醉,他眼神坚定,眉棱冷隽英气,透着一股专业和严谨,平静中蕴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这是作为医生的陈北然,和顾意记忆里的那个样子,有重叠,也有些不同。
等待麻醉生效的功夫,陆清和逐渐觉得没那么害怕,本性暴露,开始拉着陈北然闲聊有的没的。
陆清和:“医生你哪里人啊?”
陈北然:“本地人。”
陆清和:“这么晚还要工作啊?”
“值班。”陈北然说完,左手扶住她额头,找到合适的姿势,开始缝第一针。
“干你们这行挺辛苦的吧!嘶——”皮肉的撕扯让陆清和觉得不适,却没忘了身后的顾意:“我这姐妹儿也是,风里来雨里去的。”
陈北然的视线盯着她的伤口,没换过其他地方,淡声:“各司其职。”
陆清和神秘一笑:“那你有女朋友吗?”
陈北然用美容线缝了六针,觉得差不多,开始收尾,回答的漫不经心:“没有。”
等人转身收拾工具的时候,陆清和仍旧不死心,试探的问:“那你看我怎么样?”知道她是拿人取乐,顾意实在听不下去,指尖稍稍用力,在她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下。
“啪”一声,持针器被扔进托盘的碰撞声,激起的诊疗室一阵无端冰冷,陈北然表明态度:“我习惯跟患者保持距离。”
对方的意思再清晰不过,但兴致上头的陆清和并不善罢甘休,还是笑:“帅哥你叫什么?”话音落下,陈北然转身给她额头贴纱布,胸前的名牌完全展现在陆清和眼前。
她眯起眼,终于看清上面的字,陈北然三个字,她看的异常清楚。
陆清和愣了下,然后猛一抬手用力把人推开:“陈北然!?你就是陈北然!?”她的声音忽然拔高,把顾意都吓了一跳。
陆清和随手抓起手边的墨镜,就往陈北然身上扔:
“滚!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顾意很快阻止她,正要说什么,外面有人先她一步,喊声更加急厉:“怎么了?怎么了?医闹了吗?”接着,是一顿交叠的嘈杂和喧闹,混着不同人的尖叫声和叫骂声,一时听不明白具体内容,只有一团几欲爆发的浑沌。
出于职业本能,顾意立刻从包里拿了录音笔,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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