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三中前门一条街,书城小吃铺错落而置,巷深而长,夏天夜晚的热浪托起庭市的哄闹,烟火人声混杂各式各样的声响,四处皆是明亮的灯光,走在涌动的人潮中,融于这种气氛,油然而生一股惬意。
顾意和陈北然坐在其中一间门口的矮桌上,隔壁是家文具店,这会儿已经关了门,玻璃窗里是花花绿绿的世界,安静不同窗外喧杂。
店里的小姑娘过来递菜单,小姑娘看见顾意,甜甜叫了声:“顾姐姐。”
十来岁的小孩儿,脸上肉嘟嘟的,看着可爱讨喜,顾意伸手捏了把她的小脸:“作业做完啦?”
小姑娘狠狠点头,顾意在那纸上随便写了几笔,放回她手里:“跟以前一样,去吧。”小姑娘脚步欢快登登登跑回店里。
陈北然看着小姑娘的背影直至不见,转头问顾意:“是那个看见奶茶就哭的小朋友?”他上高中时,这孩子还在襁褓里,可是她一看见国王学生手里的奶茶就哭个不停,顾意那时候就喜欢这么逗她。
顾意:“她妈妈说现在淘的不行。”她边说,边拆了双筷子,残了半只,陈北然看见后,淡然起身,去店里给她重新拿一双。
人刚走,桌上的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叫何乔,头像是个女人。
陈北然还没坐稳,顾意用那没残的筷子指了指手机屏幕,又转回来点点陈北然,端着一副审讯姿态:“说,这个女人是谁?”
还未等陈北然回应,顾意忽然倒吸一口凉气,眯了眼睛开始自导自演:“陈北然你不会是在国外已经结婚有家室了吧?”
“嗯。”陈北然低声,他把筷子拆开放到顾意的碗上,平静接话:“这次回来,就是因为放不下年少情深的小青梅,回来找她再续前缘。”他说话时,脸上毫无波澜,说的却是深情不已。
顾意撇嘴:“编,接着编。”
说着,手机又量了下,陈北然想都没想摁掉,说:“她是我在美国一个病人的姐姐。”他顿了下,继续道:“病人叫何洛,是她妹妹,也是我的第一个主刀手术的病人。”
两人说着,顾意记起之前那出,她索性问个明白:“上次在家具城的也是何乔?”
陈北然抬眼,早有预料般:“梁辰告诉你的?”当时他和梁辰无意间碰上,没想着解释太多。
顾意:“嗯。”
“是她。”陈北然承认,“她最近在国内应该是有事儿要办。”
顾意托着腮,对自己的疑问没有遮掩:“那她三番五次的来找你,是为什么?”
被问起这个问题,陈北然的眼神暗了下,他说:“何洛去世了。”
敛起情绪,顾意话里的不正经去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陈北然:“我刚回国没多久。给她做手术的时候就已经是中期,前几个月复诊检查发现复发,情况就不是很好。”
没有见过,但依稀能从陈北然的话里听出,这个叫何洛的女生该是年纪不太大,顾意生起几分惋惜,她目不转睛盯着桌面,说:“人在难过的时候确实需要个借力。”这在心理学里,常常被叫做移情,想到这里,顾意坐直身体,问陈北然:“难不成她来找你,是因为你总替何洛治病,把对妹妹的思念转移到你身上了?”
“不知道,对我来说她只是病人家属。”陈北然看着顾意,沉声表示:“我的义务尽到了。”不知为何,顾意听陈北然说起何乔时,总觉得他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疏离与淡漠,跟他平时对待病人家属耐心温谦的模样完全不同。
背后是喧闹,身前的人清眼如凝,顾意撑了脑袋看他,没再问。
没隔半分钟,店里老板娘过来送餐食,她看看陈北然,又看向顾意,笑眯眯地问:“小顾今天不是跟哥哥来的啊?”
顾意接了那碗热腾腾的汤圆,问老板娘:“您看他眼熟不?”
老板娘的店在这一片开了快二十多年,客人基本都是附近三中的学生,来来往往的都穿着一样的校服,大多都记不住人脸,但她的视线在陈北然面上定了许久,突然脑子里几个画面如过电般浮现,她哎哟一声,惊叹说:“真是好久没见了啊。”
陈北然笑:“劳烦您还记得。”
老板娘摆手:“你俩长得都俊,记着呢记着呢。”
顾意轻声唤她:“老板娘,今年的荔枝酒有了吗?”
老板娘除了这堂前的手艺,庭后钻研的那些果酒也极是惊艳,上学的时候顾意就听说过,可惜年纪没到又被人管着,工作后,有时候过来馋的就是这口。
“才刚酿上不久。”老板娘笑起时,嘴角的梨涡盛着夜晚的愉悦,她又说:“但前几天刚酿成的桃子酒,尝尝?”
顾意应的干脆:“行啊。”
陈北然把手边晾的差不多的汤圆推给顾意,把她那碗又接过来,热气腾人,周围的空气都洋溢着沁甜的红枣香,顾意低头咬一角,满口回甘。
上学那会儿,顾意偶然间发现这家店铺的汤圆,一时上了瘾,不仅是晚自习后要过来,甚至有段时间中午也要出来,足足吃了得有半个月,她才换了别家。
糯米汤圆,陈北然吃了两口就放下,坐在那,看她吃的开心。
老板娘拿了瓶冰镇好的桃子酒,便转头招呼其他客人去了,桃子酒成色粉红清透,小颗的气泡从瓶底浮起,清冽中包裹了酒精的浓烈,如同朝阳破晓,一切都是新鲜的。
顾意朝陈北然扬扬酒瓶,示意他:“来点儿?”这兄妹俩劝酒的神情都是一模一样。
下一秒,像是意识到什么,顾意立马收回手:“还是算了,你得oncall。”看上去,妹妹比哥哥多了个心眼。
顾意拿起杯子就喝了半杯,果香厚重在喉间散开,她冲着陈北然扬起一个满足的笑:“这么甜,你没口福了。”
看她这驾轻就熟的样子,陈北然问:“之前也常来?”他用的也,话意不言而明。
“带顾慎来。”顾意吞了个汤圆,嚼几口咽了,不忘打趣:“就他那点儿酒量,还是在这儿练出来的呢。”练了许久,最后也只消半瓶不到的红酒,就醉成那样。
陈北然听了觉得好笑:“你还挺骄傲。”说着,他抬手,将顾意被风吹到嘴边的头发理到耳后,一根又一根,被风吹回来也不恼,直到全部别起他才收回手。
“那是。”顾意推开汤圆,一杯果酒下肚,她没开始那么饿。
第二杯刚喝了一口,顾意觉得今天的酒果味比之前更重,她吸了吸鼻子,看着陈北然:“顾慎毕业的时候,我就是请他在这吃的饭。”
随之,陈北然询问:“那你毕业的时候呢?”他嘴角带笑,满眼里都是对顾意的专注。
“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被这句话点醒,顾意身体往前一倾,离陈北然更近:“下次让他请回来。”她毕业的时候二话不说飞到了德国,没落着那顿饭。
顾意倒第三杯的时候,脸上逐渐有了淡淡的红色,陈北然瞥了眼瓶身,酒精度数比一般果酒要高。
他一抬眸,顾意怔怔盯着手里那杯酒看,眼底泛着空,她低着头,像在跟自己嘟囔:“一个人也来。”自说自话,也期望能被人听见的声音。
陈北然手指动了动,知道她喝的差不多了。
顾意扬起头,酒色染唇,眼角点着潋滟水光,望着陈北然,她慢慢地说:“心情好的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心情不好不坏的时候。”
论文大赛获奖,是心情好的时候,偶有跟顾延呈意见不合闹矛盾,是心情不好的时候。
陈北然心上微恻,摸了摸她的侧脸,说:“还有呢?”
顾意靠回自己的椅子,看他没几秒,接着连人带椅子往陈北然身边挪过去,周围街市的嘈杂将这边的动静遮掩的很好,顾意坐到陈北然身边,醉意上头身体歪了下,陈北然即刻伸手将她扶住。
她闭了下眼,然后又睁开,平心静气:“想你的时候。”那些平淡如水,不紧不慢的日子,心情谈不上好坏,走着走着就绕到了这里。
有太多说不清楚的情愫,就在这一方天地,被她强制着放进酒盏里。
光线迷昧,这角落里一半尘嚣一半静谧,顾意的眼里好似有一层又一层的涟漪,将她脸上的温度撩起,陈北然用手捧住她的脸,手心里的暖意阒然在心口横流,全身都是温热。
灯光细碎,闪闪发亮。
他凑近,贴着顾意的唇角轻吻了下,很快离开。
指腹在顾意的脸颊上蹭了蹭,陈北然悠声评价:“是挺甜的。”
说酒,更是人。
顾意愣了下,她缓缓笑出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仰,被陈北然及时稳住,顾意仍看着上头,穿过梧桐叶的交汇缝隙,她终于看见一片星空。
陈北然开车到楼下时,顾意在副驾驶睡的沉。
替她解安全带时,陈北然屈指在她鼻尖刮了道,语气戏谑又怕把人吵醒:“这酒量还好意思笑顾慎呢。”
把人抱进房间里,陈北然盯着她梳妆台那一排,从中间找到卸妆水,花五分钟学会了用法,想着再难应该也难不过给病人包扎。
给顾意卸完妆,陈北然坐在床边看了她会儿,将她额前的头发顺到脑后,被扰清梦的顾意蹙眉挣了下,然后窝进枕头继续睡过去,陈北岸看着,忽而就自嘲地笑了瞬。
要不怎么说放不下呢。
出了房间,陈北然没那么困了,他站在顾意的门口想了下,抬腿径直走向阳台,白天收拾了一半的那盆花,表面的土干涸不少。
拿起喷壶,陈北然半蹲下来,给红山茶浇完水,又照着之前看的书将枝桠修剪了一番。
快结束时,陈北然停了动作,他摇了摇头,表情里说不上意思,是微有无奈,略带着几分忍俊,还有浅浅的知足。
他自叹,照顾完大的,还得照顾小的。
这一天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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