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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风起云涌(下)


        上回说到三绝门关锦天一心试探朝廷虚实,步步紧逼,公然与靖南王军兵对阵。两方各不相让,骤起纷争,千钧一发之际,那宝雕宫李云山一剑当头,突袭关锦天,率领自家银甲兵哗然而来,列开阵势,与两派遥相对峙,一时间三派势力交错纵横,情势之微妙一时不可言尽。

                  那碧月本来与她兄长在大街一旁观望,此时见他父亲也来干预此事,便不由得把脸一沉,扯一扯身边鸣松的衣襟叹道:“惨了!惨了!这当儿紧张的什么似的,父亲他也来参和这个!也不自己想想,白胡子都一把了,却还这么任性使气的!偏偏这当口带人出来,非要与那关伯伯作对,可让这事情如何收场?”鸣松也不答话,看好了当前阵势,见靖南王近卫军在北,三绝门大队处在大街之东,自家队伍却在路西,便一把拉过碧月,到李云山跟前站定了。

                  关锦天见一方军兵突然而来,已然列开阵势,却就处在自家金甲兵与那靖南王卫队之间,一惊不小,且不知那李云山是何意图。不觉呵呵冷笑道:“老夫以为是谁,原来却是故人相逢!李兄弟锐气果然不减当年,一出面便就要雷霆万钧,持剑行凶的,然而剑法如何退步如此神速,竟然败在小儿手下!可不是应了人言:岁月易逝,人已老朽,不堪用矣!”那李云山听他如此奚落,脸上毕竟挂不住,半晌说不出话来。其弟李玉,其子李鸣松听了,却就沉不住气,怒气冲冲,长剑出鞘,身后银甲兵“哗啦”一声,逼上前去。那金甲兵突对两方兵马,金盾在拥,长枪在握,毫无退意。

                  这里关晓白早看的明白,深知其父为人,最是心高气傲,口下不留人的,方才此话一出,不仅对面李云山脸色有变,便是鸣松、碧月两兄妹面上也有难色。生恐扫了对方脸面,忙道:“爹爹差了,方才本是叔父一心相让,不与晚辈计较,方才手下留情,话怎又能如此来说?况且江湖上谁人不知,三绝、宝雕两派门主俱是齐名的,叔父的剑法当然只有爹爹方能够与之匹敌,这一点,只刚才叔父收剑时‘一剑神弹’的功夫便是爹爹也未必能使得出。孩儿修为甚是浅薄,方才一时自不量力,出手相阻,也多蒙叔父相让,恐伤了孩儿性命方才收剑退去。有识之人俱看的明白,难道爹爹便不知了?”他这一翻话,将对方失利说是为了顾全做晚辈的性命,显然是说其有大家风范;将李云山与自己父亲并相提及,自然是在自己之上的;况且将其‘一剑神弹’的功夫大加称颂,竟是自己父亲也是不能为的,更是抬高了其身份。因此,那李云山听了满心欢喜,点头默笑不已。且一声令下,喝退众军。

                  这关锦天见状,又要奚落那李云山一番,便笑道:“李兄弟向来慎于远行,如今怎却千里迢迢在此现身?可是稀奇的很!”李云上不觉冷笑道:“关兄问的奇了!如今灵虚封山,江湖四动,有识之士俱都闻风而来,难不成在下行踪,尚且要向关兄禀报么?”那关锦天少不得笑道:“罢了。李兄既然来了,倒也主持公道,评评如今之事谁是谁非才好。”

                          便让晓白将上项事原委,以及那万氏兄弟如何杀人行凶,这里要如何处置,如何又与靖南王起争端,大略一说。——原来这关锦天虽系气傲之辈,然而却是有见识的,明知今日与那靖南王叫阵只是势均力敌,此时他李云山带兵突然而来,果然助谁却是干系重大的;况且也不想纠缠下去,乐得把一干难事都推到他身上,因此这般处置。那李云上岂有不知的?沉吟一阵,却更不发话。关锦天便道:“李兄听得明白。杀人偿命,天经地议,江湖上皆有定论的,李兄江湖知名之士,当然不会不理。”李云山笑道:“在理,在理!在下对此确是明了的。”那一边靖南王一听,少不得发话道:“李宫主留心!万事大不过国法去,天朝有制,上下政事自然官府依法查办,一干人等不得干预。李宫主天朝之臣,当然知晓的!”这里李玉却就俯身点头回道:“自然,自然!殿下所说,李某人岂有不明的?”当下两番应答,俱都称善,却是含糊不清。

                  那一边关锦天一听便怒,少不得又问。这里李云山只是答道:“关兄弟何必动怒?想天下之事万不有解不开的理!我天朝向来有崇武尚义之风,江湖上也自有以武会友之制。关兄与殿下都只是一言不合,枉动刀兵可不伤了和气。不若便就依了李某之言,双方各出一人,以武定高下,凡胜出者便依此人之意行事,如此一来,既顺了国法,又应了江湖规矩,可不大好?”关锦天一听,随即称善。那靖南王本待不依,然也不愿大动刀兵,况且他两派势力在前,却不好回了他宝雕宫颜面,少不得应下。便就令身后文渊出战。关锦天却就回顾三子晓白。——原来也要以此看看他灵虚山上所成的造诣。

                  关晓白闻说,却就弹剑笑道:“父亲大人自择其人,孩儿却是不能出手的。”锦天闻言大怒:“为父有令,你左右推脱,却是何故!”晓白应道:“习武之人,自尊自贵,欲修其剑,先养其心。非仁义之事不行,非大善之举不兴。都是不负天地覆哉之恩的人物。此时父亲让孩儿与人斗狠,众人于四下里观望,如成功,喝彩之声远闻里巷;如失利,侮辱毁坏之声沸沸扬扬。却如玩偶一般与人取乐了,尊威何在?大失习武者之名!恕孩儿不听之罪!”那关锦天听如此说,怎能依他?依旧大喝一声,驱其出战。身后金甲兵随即锣鼓齐鸣,摇旗呐喊,为其助威。对面文渊眼见了他师弟岀至三方军阵之间,便就蹙眉摇头,也不肯出列。靖南王便道:“贤侄!迟疑不去,却是何故?”那文渊少不得回头道:“叔父自择其人,小侄却是不好出手的。”靖南王不由得发怒:“此事原委由你梁王府所起,叔父我尚且用心,你便就推脱了不成?快快出战,莫让本王为难!”这里文渊推脱不过,少不得至那三军之间。身后王府军兵也都擂鼓一通,山呼响应,为其助威。

                  这师兄弟二人各自持剑,对面立定了。那晓白便就躬身一拜,笑道:“侯爷在上,小民关晓白这里有礼了!”文渊一听,老大不喜,少不得道:“你我自有同门之情,怎却这般称呼?枉不让人心寒!”晓白便道:“难为师兄还记得我们是同门兄弟!然而若是记得,便应束手,不再相斗,免得落在外人眼里,辱没了我灵虚的名分。然而若以天朝侯爷自居,便只管拔剑相击,师弟自不动丝毫。——师兄此时持剑上前来,可不是有相斗之意了,怎能不以侯爷尊驾相呼?”

                          那文渊听说,便也昂首笑道:“三少爷语出惊人,此话在理,在理!”晓白不由问道:“奇了!你我师兄弟情同手足,师兄怎却如此相呼?可不见得生分了!”文渊也随他声口笑回道:“难为师弟还记得你我之情!然而若是记得,便不应说出方才那等话来!即可退身回去,你我不斗,免得失了你我灵虚弟子的身份。然而师弟若把一切不顾,自以江湖大派三少爷自居,便就上前,为你的门派讨回个脸面,为兄也不动分毫!”此话一出,两人却都了解了对方心思,相视一阵,各自弃剑于地,抚掌大笑。晓白转身自回本阵。文渊却飞身奔向路傍,跨上那匹紫鬃骏马,猛地兜转一圈,扬手一鞭,那马便飞开四蹄,一溜烟向灵虚山方向奔去了。

                  这里靖南王见文渊飞马而走便就大怒:“糊涂!可是丢尽我皇家脸面!”也不拦他,却就一声令下,身后众军一时尽起,明刀晃晃,剑林丛丛,便要摆架回衙。一时行至对面,那金甲兵得了将令,哗啦一声掌起金盾,阻住去路。这王爷正怒气当头,却不与那关锦天答话,一挥手,麾下军兵提刀向对面“呼呼呼”猛砍,一阵冲杀。那金甲兵忙把金盾遮挡,然已被砍杀数人,登时乱作一团。这里关锦天见状,以他脾气,岂有不怒的理?一声令下,麾下军兵“刷刷刷”长枪突出,裹挟了劲力,向对面军兵飞刺。那王府军兵哪能抵挡?为首的尽都中枪,往后“扑通通”便倒。后面军兵越发恼怒,发声喊,争相上前。双方一时杀红了眼,互不相让,乒乒乓乓混战在一处。

                  这边银甲兵阵里李鸣松眼见两边军马相争,少不得向他父亲道:“如何?总不能坐视不理!”李云山点头道:“出手却是容易,然而相助哪方?”其弟李玉便道:“朝廷势大,这靖南王向来与本宫来往,交情不浅,当助王爷。三绝门与我世仇,水火不容,当然攻他!”一旁碧月却就应道:“叔父此言差矣!他三绝门与我本都是江湖门派,素来都被朝廷视为心腹之患,怎能助敌而杀友?况且就今日之事论来,原本他靖南王理亏,如何能助他?”当下争执不定。

                  李云山只是不听,眼见前面两派攻杀愈演愈烈,回头一喝,麾下银甲兵四下风动,呼啦啦一阵围杀上去,矛锋所指,与那金甲兵相对。自家却也飞身上前,笑向对面关锦天道:“关兄弟自重!与皇家为敌可是死罪,你我江湖之人贵有自知之明,可别越过了本分!如今关兄为乱,我李某人在此可不能坐视不理!”说着手臂一挥,身后银甲兵铿锵一阵围杀过去,乱刀所指,直把对面金甲神兵逼到大道两旁,与那靖南王军兵打开去路。那金甲阵里晓风、晓寒二人岂能容他?各自带了兵将便要回攻过去。这里关锦天却是有见识的,见对面两方军兵与自家为敌,前后紧逼,断不是敌手。此时即便怒气填胸,却也不可如何了,只向那李云山道:“李兄识得实务,果然豪杰!今日之事,老夫记下了!”怒喝一声,虎目圆睁,须眉拂动,引兵便退。

                  却说那万氏兄弟当时见两军对阵,箭在弦上,危机四起。源其根本,此事却都起在他二人身上,此时便都怵惕不已,只在乱军中躲避。万青便道:“兄弟,可是苦也!你看那面前却是何人,可不是他威震江湖的关锦天!他竟也敢来逼迫王爷,只要我兄弟两个性命哩!王爷断不会有为我等而开罪他的理。罢了,罢了。你我性命堪忧,还是趁早走吧,莫要到时被他们图害了!”便要一齐脱逃。那万道左右一看,只叫得苦:“大哥说话自然在理,只是却往那里逃去?四下里都是王爷监视我们的兵马,怎能放过咱俩?可见早晚要把我们交出去了!”当时惊疑不定,如那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如今却见那关锦天一干人众尽被靖南王压服,让开道路,四散而去。他两人顿时可保无忧,一时间欢喜雀跃。趾高气昂,护持在大轿两旁,四下呼喝,当先开道。正所谓小人得志,乐以忘罪,却都又气焰顿长了。这里晓白一眼看了,便不随自家军兵退去,只立在街旁冷眼望他二人。那万氏兄弟见了他却也不惧,只道是:你那老爹关锦天尚且不能把我二人怎的,做儿子的关晓白又能如何?得意之形益发彰显。晓白望见却就怒气大作,暗道:“这事皆由这二人而起,如今奸王作保,竟是难以将其正法了。然而此冤岂可不雪,此仇岂可不报!”

                  一时寻思已定,见他二人大摇大摆恰恰行到面前。登时回头向身后关晓寒道:“二哥,刀来!”他们兄弟本是默契,那晓寒不等他把话说完,早“忽”的一声,将手中刀抛给他。那晓白双足一点,登时于众兵将中腾空而起,半空里接住那刀。丢开路数,振臂向下猛挥出去,却是一招“平海波澜”,夹着寒风,抖着威势,呼的一声,早至那两兄弟面前。那万氏兄弟万万没有想到他会有这么一袭。看他刀来的迅猛,气势逼人,显然是用上了平生内力,躲已不及,忙忙举手中刚刀相迎。只见冷光至处,三把钢刀一时相碰,“当”地一声,那万氏兄弟双刀齐断,便觉颈子上一凉,热血喷涌,一时身首异处。这晓白既已经取了他二人项上人头,便弃了刀,一手提了首级,远远掷到那靖南王轿前,且道一声:“杀人凶手已被正法,且去告诉那梁王,他手下犯法,于他身上也有不是,改日却上他府上问罪!”翻身上马,扬手一鞭,彪然飞逝,倏忽不见。关锦天见了呵呵一笑,自率军而退。

                  这里靖南王本在轿内,只觉后面军兵哗然而动,且闻关晓白音声,心下生疑。便听轿前“砰”地一声,似有物坠地,四下里轿夫“啊呀”惊呼一声,弃了轿子,四下奔走。忙卷帘向外看时,正见那万青、万道两颗血淋淋的人头掷在轿门前。这王爷何时见过这等场面,一时间心惊肉跳,两眼发黑,便觉口干舌燥,作不得声,抖依而颤,冷汗四流,撤下轿帘,一直伏在轿内。四下里护卫早拔刀向轿边护持。待到这靖南王回过神来要搜寻杀人凶手关晓白时,早便失去踪影。怒不可遏。大喝一声:“追剿杀人者关晓白,但见此人,杀无赦!”时至今日,这靖南王与三绝门两边结怨,渐渐酿出以后天大的祸事来。毕竟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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