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性情大变
但凡出现在这的人换一个,不是唐棠。
江州都会怒骂。
但……
他在唐棠走近,弯腰无措看他双腿时,按了按眉心,“你怎么会在这?”
唐棠当年因为怀孕的事被先入为主的江老爷子关起来了。
后来没多久,江州让老爷子羊水穿刺验了胎血,把人放了出来。
安置在几年前给她买的公寓里养胎。
不过一个月,人不见了,江州给她请的钟点工说她留了纸条。
那会恰好江老爷子利用他和鼎盛的南桑绑牢,江州被打住院。
等醒来后,信不小心打湿模糊了,听钟点工复述,说唐棠去国外找她小姨了,以后别见了。
江州对别见了没意见,但要确认她平安。
因为以前没听说过唐棠有小姨。
只知道有个爸,在县城,开了个小卖铺,挣不多,但是够他自己喝酒打牌。
但唐棠被江老爷子放出来后,和他提过一次。
江州托人打听,确定有这个人,家境不错,唐棠没事,且看着挺好。
唐棠走前把他给她买的公司卖了,不缺钱。
江州也没她账号,联系不可能,便这么算了。
后来更不可能联系,找人查也不过寥寥。
因为南桑下台,江家出事了。
再后无数事频发不断。
江州忙的都恶心。
有很长时间没打听过唐棠的消息。
他准备动身去盐城的半小时前。
几年不见抱着孩子的唐棠拦了他的车求救。
江州等着去找南桑,让当时的保镖送唐棠回家,给了她一张卡,匆匆走了。
结果唐棠的公寓前年就托人卖了。
保镖不知道她是谁,和江州什么关系,江州说送回家,唐棠也说回家,就送来了这。
从江州去盐城到现在,近一个月的时间。
唐棠带着孩子一直住在这。
唐棠解释完直起身手背后,人也跟着退后了一步,脸色煞白的仓皇说:“对不起……我……保镖送我来这,我以为是你许的。忘了这是你当年和南桑的婚房,我没资格进这里,对不起对不起,你别生气,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去接小宝走,这不是我的家,是你和南桑的家,我可真该死,怎么能把这里当家。”
她快速说完转身就走,似想回去收行李。
围裙后面的绑带像是不小心,折叠了一截布料,漏出后腰处一道很深的狰狞伤疤。
江州手掌无意识的蜷了蜷。
“不用。”
江州脱口而出后有点说不出的烦躁,“你和孩子先住在这吧。”
唐棠转身,“那你住哪?”
她眼底暗色一闪而过,小心翼翼:“回江家吗?”
江州感觉大抵是好几年没见,唐棠有点……变了。
小心、惶恐、胆怯,说不出的——怪异。
江州记得很清楚,她从前不是这样。
长相清丽,打扮很女人,但性格和个男人没区别。
追她的男人有多少,最后没成处成哥们的就有多少。
因为她说话又贫又贱,出门在外像是忘了自己是女人。
抽烟喝酒玩牌九样样精通,行话一串又一串。
却不瞎玩,只是几个朋友一起。
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虎劲。
而且一柔柔弱弱小姑娘,遇见事半点不怂,一言不合撸起袖子就想和人干一仗。
为了给她公司小孩出气,踩着高跟鞋追着渣男骂了两条街。
半点想不起来自己靠什么吃饭。
她哥们一卡车坐不完,小闺蜜同样。
因为性子太招人喜欢。
仗义、爽快、耿直、天不怕地不怕。
如果不是她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她公司不会不敢捧她,让她只是有个温饱。
同样。
如果不是这性子,她公司领导不会一直记着她,满世界的说,只要死糖疙瘩愿意回来,不管多老,她就算是糊到脸都看不见,照样给她挤出个一封,保她吃得上饭。
他江州也不会拿她挡挡箭牌那么长时间。
可如今……
江州定定看她眼底的忐忑和拘谨。
声音莫名轻了,还挤出了笑,说是,回江家。
又补充了句,“我一直住那,这地不怎么回。只是偶尔来看看,至于南……你先在这住吧,没事。”
唐棠小心点头。
江州跟着点了头,转动轮椅想走。
“留下吃了饭再走吧。”
唐棠急匆匆的追出来,“你坐着轮椅来了,行动不方便,连门都不进就走,我……”
唐棠手轻搓裤缝不断,明显的紧张。
江州抿唇一瞬,应下了。
被推着进来,看不到一个月,从空荡荡,只卧室有张床的空房子大变样的——家。
很陌生。
但又有点说不出的熟悉。
尤其是换上的大片橘黄色……窗帘。
江州因为碗碟声音回神,“你孩子呢?”
唐棠在盛饭,手微顿,笑笑依旧糯糯很小声的说:“去康复中心了。”
江州恩了一声。
没问他到底什么毛病。
也没问她出国前几天见面还好好的,这些年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性情大变。
在唐棠拘谨的说随便做做他别嫌弃这种乱七八糟的话后按了按眉心,跟着客气几句。
唐棠性格男人的厉害。
但做饭出奇的好吃。
江州这几天一直没正儿八经吃饭。
主要是没胃口。
现在也没有。
却开始吃了,越吃越快。
因为这两盘素菜是他以前最喜欢吃的,尤其是在酋州刚开始条件不好的时候。
肉是天价,和黄金没区别,水果新鲜蔬菜也是。
只有土豆和南瓜这种,在酋州五个币可以买一麻袋。
江州垂眸,一言不发的扒饭吃菜。
听见唐棠说:“突然想起咱们在酋州那会。”
江州手微顿。
唐棠笑笑,“你每天晚上回来,撩开帐篷就钻厨房,饿的火急火燎,催我快点快点再快点,说个没完,开始吃了一句话不说,埋头就是吃,吃完睡觉,或者吃不完就睡着了。醒了吃了再走,一天里好像只有晚点做好饭才能和你说句话,但说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你对我的一切都不好奇也不关心。”
江州莫名吃不下了。
唐棠像是有点慌了,仓皇找补,“你看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说点别的,啊,对了,你知道我为什么总给你做南瓜和土豆吗?”
“因为南瓜和土豆碳水高,抗饿,你老是吃着吃着睡着,我怕你饿肚子。从中午开始削皮,一削削一盆,再切块,一点都不累,就是那个刀。”
唐棠搓了搓手,“太重了,因为土豆小南瓜都太小了,要拿劲用力,总是把虎口弄烂。”
唐棠搓的很用力,虎口的陈年旧伤显眼到极点。
江州手一寸寸收紧。
彻底吃不下了。
当年唐棠追来机场,要跟他去酋州,说她家里情况他清楚,谁都帮不上。娱乐圈她这样的只能混个温饱。
想去酋州拼一拼,挣钱开娱乐公司。
江州不愿意,丢下她直接走了。
当天下午,她追来了。
拖着行李箱,踩着高跟鞋,穿着长裙和风衣,散着长发戴着墨镜找到他的帐篷。
他轰出去。
她就买辆车,他开去哪,她开车在后面跟着,按喇叭的手一刻不停,滴滴声响彻酋州黄沙遍野。
说什么都没用,犟的像头倔驴。
江州气的恨不得把她脑袋拧下来让她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女人怎么活。
俩人大吵一架。
他恼了,说如果她有本事在这活下来,就让她在这待着。
隔天江州去石油站。
唐棠蹲在路边和一群本地的半大少年混在一起。
长发没了。
高跟鞋、连衣裙、风衣都没了。
板寸,男人工装服,脸涂的黑成锅底,摇头晃脑的冲他吐舌头晃腚。
竖起中指,骂了句本地的脏话。
就是一活脱脱的小流氓。
江州气的眼前发黑,带她去了他那。
让她就在家做饭洗衣服,哪都别去。
等他靠自己挣了钱给她开最大的娱乐公司。
江州一人背两人的心愿。
压力巨大。
忙的昏天黑地。
但其实俩人之间是说话的。
他问她今天怎么样。
唐棠一边手脚麻利的做饭,一边说。
出来一盆菜让他吃,她再一边做一边说。
那盆出来,她还在说。
但很多时候江州已经捏着筷子睡着了。
她没生过气。
第二天送他走,把没说的话说完,说晚上回来别忘了问她,不然她整天除了买菜不出门,都不会说话了。
江州每天都问。
慢慢的开始挣钱了。
不少人眼红。
带着她和她非要带走的一袋子小土豆和小南瓜,以及说看阳光会很浪漫的破橘色窗帘,不停搬家,一个地换一个地,有时候一个月换六七个地。
再忙再困也问。
还在大半年后的一天被她从死人堆拉出来,又被挡一刀后,喝多酒和她对月亮拜了把兄弟。
没多久,他出事了,晚上没回家。
唐棠来找他,为救他,出了大事。
江州快崩溃了,等她醒了,问她怎么样,有没有哪不舒服。
唐棠精神不好,但却笑着说还好。
那地医疗环境太落后。
江州想带她回京市做全面检查。
提出后她什么都没说。
在隔天他来,问她今天怎么样时。
那是唐棠第一次在江州面前变了样子。
疯了似的砸了病房的全部东西。
尖声质问他是不是能和她说的话只有这些。
她凄厉的不停尖叫。
说恶心透了听江州反反复复问她今天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
说她今天怎么样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听完过一次吗?
记住过一次吗?
现在还能想起来一次吗?
又在乎过一次吗?
真的想听过一次吗?
唐棠尖声不断,哭泣不断,崩溃不断。
那是江州第一次隐约感觉到她好像喜欢他,抗拒回京市。
江州不问了,也没回去。
后来接回家。
俩人之间就开始变了。
唐棠不说话,江州不敢问,俩人之间越来越沉默。
有时候两三天都说不上一句话。
但饭常在。
不像开始,一盆土豆南瓜,怕他吃不饱,又一盆一模一样的土豆南瓜。
肉、排骨、鱼……土豆南瓜。
一个多月后。
回来时饭菜在保温桶里。
唐棠已经蒙头睡了。
俩人不碰面,更是无话可说。
又过了没多久,偶然得知南桑这一年出了很多事。
江州已经挣很多钱了,他想回去。
吞吞吐吐对唐棠开了数次头,却没说完。
三五天的某次结束早回家,发现唐棠在做饭,干呕的厉害。
江州跟着转,数次想问她怎么了。
跟前跟后了一小时,递纸递水,那句你怎么了,死活都说不出口。
因为像是在挑破说——哦,原来你喜欢我。
喜欢词汇出来,你要给回应啊。
怎么回应?
说一直把她当兄弟,只是当兄弟吗?
一直到天黑,江州都没问出来。
而唐棠第一次没做完饭,吐到没东西吐,蒙头睡了。
后半夜叫醒他,说她怀孕了。
再后说:“我们回去吧,你给我开个娱乐公司,不用大,小点就行。剩下的钱我嫌脏,会想起那件事,你自己拿着吧,去追南桑。”
江州让她把孩子打了。
唐棠说:“你和我结婚,我就把孩子打了。”
这是她第一次把话说明白。
江州一夜没睡,隔天同意了,要带她去医院。
唐棠给了他一巴掌。
说后悔了,让江州爱她,她就把孩子打了。
江州做不到,扛她去医院。
唐棠自残,说她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吼着说要回京市。
江州妥协了。
回京市给她买下了最大的娱乐公司,托人转交给她。
后来唐棠被关起来。
江州接她时见了一面,她肚子很大了。
她没说话,江州也没说。
再后她出国,走前把公司卖了,像是永远没打算回来。
随着江州把筷子放下。
唐棠也放下了,拘谨小心,“对不起,我……又说错话了吗?”
江州闭闭眼再睁开,没忍住,“你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
“对不起你的人是我,是我对不起你,你从来没有对不起过我半点,你为什么要和我……”
江州在唐棠鲜少掉落的眼泪出现后,越来越大的声音像是卡壳了。
抓挠了瞬发,闭闭眼再睁开,声音很低很低:“是我对不起你,不是你对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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