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青衣

陆涛没想到陈珮对自己用情竟然如此之深，不由心下怃然，又不好接她的话，只好端起手里的酒杯将小半杯红酒一饮而尽……

大概十点左右，演艺吧舞台右侧的乐队忽然撤离，几个手持京胡、二胡、弦子、笛子、唢呐等京剧乐器的男子坐到了原来乐队的位置。

随后，演艺吧的老板兼主持人走到台前，用一种比较煽情的语气说：“各位老板、先生们、女士们，接下来是我们琴韵演艺吧的特色节目——国粹京剧表演时间。来过这里的贵宾们都知道，我们琴韵演艺吧与南江省京剧院是签订了长期演出合同的，我们这里也是省城所有娱乐场所中唯一与省京剧院签订演出合同的演艺吧。

“一些老顾客可能也清楚，鄙人原来就是省京剧院的一名演员，后来辞职下海创办了这个演艺吧，但我对京剧的热爱一点没变，所以我们琴韵开业五年来，每晚的十点到十点半是固定的京剧表演时间，也算是我为发扬国粹艺术做一点微薄贡献吧！好的，我们闲话少说，先请出我们今晚第一位表演的京剧演员。他是省京剧院的国家二级演员刘长青，今天给我们表演的开场曲目是革命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中的经典唱段‘打虎上山’，请欣赏！”

伴随着热烈的掌声，一个装扮成侦查英雄杨子荣的中年演员上台，以激昂的嗓门、铿锵的韵律、潇洒的动作演唱了“打虎上山”这一经典曲目。随后又有几个京剧演员上台，分别演唱了《铡美案》、《空城计》、《玉堂春》、《牡丹亭》等剧目中的经典唱段，博得了全场一次又一次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

但是，在这一片掌声和叫好声中，却伴随着一些怪异的声音，是从陆涛他们邻桌发出来的。

这一桌坐了七八个人，五男三女。其中一个三十来岁、长得精精壮壮的青年男子大概是这一桌的核心，周围那几个男女都在争着抢着与他说话，而且每次跟他说话时脸上都带着谄谀的笑容。陆涛耳朵比较灵敏，偶然间听到那些人在称呼这个神情倨傲、举止粗俗的男子时都叫他“闵少”，估计他要么是个官二代，要么是个富二代。

从第一个京剧演员上台开始，这个闵少就一直在咋咋呼呼地喝倒彩、吹口哨，时不时还拿起手拍在桌子上猛砸，发出刺耳的声音，引得周围的观众纷纷侧目怒视，但因为发觉他们这一桌人都好像喝醉了，所以没有人出面呵斥他们。

当第三个演员演唱完《玉堂春》片段后，台上的主持人发现闵少这一桌闹得太不像话，便从台上走下来，躬着腰站在闵少面前，陪笑说：“闵少，今晚您喝高了一点，要不请您到我办公室去喝杯浓茶解解酒？”

闵少把眼一瞪，喝道：“梁胖子，你几时见我闵少醉过？要喝什么解酒茶？告诉你，今晚我是特意带几位弟兄姐妹过来看你们新来的京剧演员的，就是你们门外广告上吹嘘的那个什么京剧新星林素素。你们的广告把她吹上了天，说她幼年就学习京剧，得到过几个京剧大师的亲自指点，将来是要进国家京剧院的。

“我也不瞒着你：我不懂京剧，更不喜欢京剧，但对你们那个什么林素素却很感兴趣。从你们的广告上看，这个林素素长得很漂亮，很合我闵少的眼缘。还有一点，我最喜欢女孩子穿古装，这个林素素穿上唱京剧的行装后，更加撩人了，我今天就是来给她捧场的。你快点让这个林素素上场吧，我等得不耐烦了！”

那个被称为“梁胖子”的主持人忙笑着应了一声“好”，然后急匆匆地上台。此时恰好另外一个演员唱完了一段，梁胖子开始串讲：“女士们、先生们，下面我向大家隆重推荐一位京剧新星。这位新星毕业于中央戏曲学院京剧表演系，是我们省京剧院着重培养的新苗子。她名叫林素素，跟我是正宗老乡，都是怀沙市清溪县的——”

陈珮听到这里，把脸转过来看着陆涛，低声说：“陆涛，这个京剧新星是你老乡呢，也是怀沙市清溪县的，说不定就是你们一个村子的呢！”

陆涛笑了笑说：“我们清溪县姓林的很多，分布在五六个乡镇，但我们那个村基本上都姓陆，她跟我一个村子基本上不可能，不过确实算得上我的正宗老乡。对了，这个梁胖子说他也是清溪县的，怎么跟张文清扯上亲戚关系了？清溪县与桃林县相隔两三百公里啊！”

陈珮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说：“你平素看上去蛮灵泛的，这时候怎么思维短路了？谁说相隔两三百公里就不能是亲戚？听张文清说，他母亲是清溪县人，姓梁，就是这个演艺吧的老板兼主持人梁胖子的堂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陆涛抬手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你这么一解释，我感觉到我脑袋确实有点短路。这么看来，张文清与这个梁胖子还是比较近的亲戚啊！”

陆涛与陈珮交谈的时候，梁胖子继续在介绍林素素：“林素素小姐主攻梅派旦角青衣，兼攻尚派青衣及花衫行当，读大学三年级时在全国青年京剧电视大赛中获得‘最有潜力新星奖’。下面，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的京剧新星林素素小姐上台为我们表演精彩的曲目！”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一个身穿红色绣花水袖长衫、头戴七星额子的古装女子，迈着轻盈袅娜的步伐从舞台左边出来，先背对观众做了几个甩袖动作，然后转过身子面对观众，在京胡的伴奏声中开始亮嗓演唱《穆桂英挂帅》中最经典的唱段：

“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

唤起我破景陵壮志凌云

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

敌血飞溅石榴裙

有生之日责当尽

寸土怎能够属于他人

番王小丑何足论

我一剑能当百万的兵——”

当唱到最后那句“我一剑能当百万的兵”时，全场再次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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