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滇南秋·入狱
你可曾坐过牢?你能否体会坐牢的感受?那是一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那是一种欲哭无泪。那是一种恍若游魂,你无处可去,便是神游九州,也只是片刻功夫,你也就被残酷的现实折磨而醒。
阿水就在牢中,可他没能体会到这种无奈。因为他还在昏迷,他没有意识,他不知身在何处。
他被一阵低声谈话惊醒 。
“这人似乎还算年轻,怎么会这么惨?”
阿水心想:“谁这么惨?说我么?”
“唉,八成又是被冤枉的。在这铁石牢房里,有谁不是冤枉的?”
阿水心想:“我是被冤枉的,我是被冤枉的。” 想要大声喊出来,却觉喉咙嘶哑,只是发出乌鸦般的声音。
“你听,他在叫?”
“可能被姜辣手折磨惨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阿水心头大叫:“不是姜辣手,是个比他更凶残的人。”
“唉,我们和他隔着一道铁墙,不能照顾他。只能通过这一个小孔看看罢了。”
“你怎这么好心?嘿,姜辣手不是说你是江洋大盗么?”
“胡说八道,他与那真的江洋大盗勾结,拉了我入狱为其脱罪。哼,待我有朝一日出狱,定将他碎尸万段。”
“别别别,姜辣手虽为人邪恶,毕竟功夫高强,你恐怕不是他对手咧。”
阿水听得义愤填膺:“原来大家都是被冤枉的,哼,我要像他们一样报仇。”
张口大叫道:“我要报仇,啊……” 他起身大叫,身上伤口又作痛。疼得他躬下身去,低声呻吟。
隔壁牢房一人问道:“小伙子,没事儿吧?” 阿水抬头看时,在铁壁上隐约有个小孔,一双关切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这种眼神对于天不管地不顾、爹不疼娘不爱的他,已经许久没见了。一种亲切之感油然而生,摇头道:“我没事。”
那人看见了阿水断出的肋骨,道:“你的肋骨被谁打断了?” 阿水想到此事便心头窝火,大叫道:“一个禽兽不如之人。” 想到上官柔还在柳千秋手里,心头一痛,忍不住流泪。
那人道:“年轻人,虽然骨头断了是痛些,但也要忍住,千万不许哭。” 阿水擦擦眼泪,道:“多谢前辈。”
那人微笑道:“像你这么有毅力的人已经很少了,有谁断了骨头还想到报仇而不是投降呢?” 阿水朗声道:“投降?嘿,我恨不能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 他内心激动,伤口再度流血,只得又蹲了下去。
那人道:“我给你看看。”
阿水奇道:“咱们隔着一道……” 便听悉悉簌簌一阵响,那人竟穿过那个小孔,到了眼前。阿水便改口:“前辈……”
这人身材高大魁梧,断不可能穿过这个高不及五寸的小孔。阿水惊得张大了嘴,不知所措。
另一人依旧在隔壁牢房,笑道:“这位前辈天上地下都可去得,区区牢房怎么能困住他?实话告诉你,他本在我的隔壁牢房,因为一个人太过寂寞,跑到我的牢房陪我。如今再去你的牢房陪你,实在是小菜一碟。”
阿水知遇见了高人,跪倒在地,道:“求高人搭救。” 那人道:“我救不了。”隔壁牢房那人道:“别求了,如果我们有这能力,早就出去了。谁会愿意受这铁石牢房之苦?” 阿水奇道:“铁石牢房?”
眼前这人道:“铁石牢房建在西湖底下,专门关那些杀又杀不得,放又放不得的重犯。 ” 向阿水上下打量,道:“你年纪轻轻,为何会犯下如此大罪?”
阿水欲哭无泪,哽咽道:“大罪?哼,他因为一本武功秘籍诬陷我,使得我身败名裂不说,又抢了我心爱的女人……将我打成这样。这叫什么大罪?”
他想到这几天受的委屈受的苦,心头悲痛欲绝,又昏了过去。
这人不禁一叹,道:“年纪轻轻受此苦难,但愿你日后得以成就大事。” 低头处理阿水的伤势,道:“老伙计,你说咱们能出去么?”
隔壁那人道:“我们已经关了十多年,又怎么出去?不过近日来你的武功已然完全恢复,如果外面有高手接应,自然可以打出这铁石牢房。但正如这位小兄弟所说,我们早已身败名裂,谁又会来救我们?”
那人替阿水将断骨嵌入身体,又扯下一块步缠在左胸上。而后运内力输入阿水体内,道:“我左通天英雄一世,嘿,竟落个如此下场。的确无人想起我们,但定然有人想得起这位小兄弟。”
另一人叫做舒叔,十多年前乃是朝廷重臣。只因遭魏忠贤迫害,被关于此处。左通天则是御前侍卫,素与舒叔交好,曾多次进言替他平反。魏忠贤怂恿皇帝将他一并关在此处,已逾十年。
舒叔问:“为何?” 左通天道:“这位小兄弟体内有一股奇寒内力,如果所料不错,乃是锦衣侯的寒冰箭绝学。” 舒叔皱眉道:“侯爷去世多年,二人又有什么关系?” 锦衣侯纵情花酒,舒叔一介书生,自然看他不起。左通天精于武功,对锦衣侯却崇拜不已,道:“这世上懂得寒冰箭的,目前只有武当大侠李若文。这位小兄弟八成就是李若文的传人。”
舒叔不懂江湖之事,但听阿水的师父是大侠,不禁来了兴致,道:“那他的师父是否会救他?” 左通天道:“那就不知道了。小兄弟曾说他是被人冤枉,就不知他的师父是否还相信他了。”
阿水迷迷糊糊中觉得伤口不怎么痛了,身体也渐渐回复了力气,睁眼看时,左通天依旧关切的望着他。阿水不禁感动,道:“是前辈替我治伤?” 左通天道:“这牢房里没什么药,只是以我的内力替你打通筋脉罢了。好在你的身体也算强健,这点伤势不用药也会好的。”
阿水感谢不已,向两位前辈拜了又拜。
铁石牢房中不知天日,阿水只是记得舒叔在墙壁上用石子划了十来个横线。他曾透过小孔偷看,却见四周墙壁都是横线,问时,舒叔便说每一道横线便是一天。阿水细数自己到来后舒叔划的横线,黑暗中依稀是十多道,这才知道自己已经进了牢房十多天了。
牢房石壁上有个机关,每天中午机关打开时,里面就会出现一篮子饭菜。阿水饭量其大,每天吃这一篮子有些不够,好在两位前辈总会剩些,便悉数交给阿水。
第二十天,阿水的伤势基本痊愈,正要向左通天道谢时,姜辣手带着捕快将阿水拖走。
阿水知道自己武功低微,挣扎也是无用,索性乖乖跟着。姜辣手命人将阿水用铁链绑在石柱上,用蘸了盐水的鞭子鞭打五十下。
他的伤刚好,被这一番折腾,顿时又皮开肉绽,意识模糊。
待清醒过来时,左通天又给他治了伤。只是全身上下每一处肌肤溃烂,碰也碰不得。
好不容易挨了二十天,伤势好得差不多了,姜辣手又拖他去一阵鞭打。
如此每隔二十天鞭打一次,每次增加十鞭。阿水虽饱受折磨,身体的耐力却也有所提高。
左通天见阿水为人忠厚,将自己那门缩小身体的武功传授给他。这门功夫不仅可以将身体缩得像一个婴儿,甚至可以移筋换骨,将身体肌肉和骨头位置移动。
也不知被打了多少次,阿水运用这种神功抵抗鞭子,每次均只是伤了皮肉,并不曾伤及骨头。以前每次鞭打过后都会昏厥,如今却只是觉得挠痒一般。
据舒叔划的横线,他已经在铁石牢房过了三年。三年来,他已没了出狱之心,只觉在牢中比外界更好。至少牢房里不愁柴米油盐,不愁尔虞我诈,更不必怕兄弟朋友的出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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