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暗夜里的较量
年轻的镇抚司转首，面带微笑，狭长的眼却满是冷意，他拱手示礼：“裴少卿，又见面了。”
牢内昏暗，灯影摇晃，裴鹤铭便站在距叶脩不远，眸子扫了齐宁远一眼，客气而疏离的同叶脩点点头，随即示意狱吏将牢门打开，但叶脩却并不避开，仍是站在远地。
“烦请叶大人稍作回避，本官有话要问齐宁远。”裴鹤铭下了逐客令。
叶脩的手，倏然握紧了绣春刀，他笑了笑，躬身往后退，目光却冷如毒蛇，走出去几步，停下来侧身往后看，因隔了些距离听不清他们说的话。
叶脩凝眸，嘴角扯出抹极淡的笑。
“齐大人，方才你说在下有一日会后悔做大理寺少卿，你这么说，是何意？”外间的狱吏撤到远处，此间也只剩两个人，裴鹤铭道出疑惑，他知晓依照齐宁远的性子定不会说清，但只要他开口便能从中找到端倪。
他细细察看对方神色，不禁心中诧异，裴鹤铭抬步往前走了几步，逼近齐宁远，见对方神色坦荡淡然，一副浑然不怕的样子。
不该是这样。
至少一个时辰前，他离开时，齐宁远心里的防线已至溃败。
为何眼下看他又变成之前的模样？
裴鹤铭肃容，抬眸，看向牢狱甬道，步履声已消失，适才也只有叶脩站在这里。
心里疑惑渐深，知晓齐宁远不会给出答复，他稍立片刻，换了种问法：“施明义便是程祖善，二十年前，曾在潮汕一带甚嚣尘上……”察觉齐宁远双肩微动，便证实了自己的猜想，齐程二人应该早有私交，而不只是在今年开春后。
若时间往前推移，是一年前还是两年前，亦或者是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的齐宁远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
他怎么可能认识程祖善，这件事当中的首尾一时也难以查清，甚至处处透着扑朔迷离。
对方打定主意不回应，闭目假寐。
裴鹤铭握紧袖中的手指，下颌抽紧，倏然转身便出了牢狱的门。
外间星子闪烁，衙署内的灯影幢幢。
他就站在廊下，负手而立，颀长身形俊秀挺拔，想起这些错综复杂的事，他不禁折了下眉心。
不多时，伍荣与叶脩前后出了大牢，身后跟着几名千百户，梁家兄弟则比他们稍晚一些。
“多谢裴少卿通融，不过施明义齐宁远要押去上京，便由锦衣卫来办这事，”伍荣明显是要从裴鹤铭手里夺人。
原本是该拒绝，但裴鹤铭却淡笑道：“同奉了陛下的旨意行事，谁来押送刑犯，又有什么干系，那此事便劳烦伍指挥使了。”
伍荣看着青年，确信他没有言不由衷，心内诧异，却还是拱手道了谢。
实在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叶脩与裴鹤铭擦肩而过时，顿住脚步，低声笑道：“卑职还以为大人会好一番推托，没想到大人如此爽快。”
说完又细细的察看青年的神情，似不想错过对方任何细微神情。
裴鹤铭声色平平，未有丝毫气恼，脸上一派闲适淡然：“伍指挥使愿意押送这二人，本官求之不得，为何要推托，还是叶大人觉得本官应该推托？”
叶脩唇角笑意微敛，眼底幽光闪了闪，拱手道：“卑职何敢揣测裴少卿的心思。”
他在打量青年时，青年也在探询他。
两个人目光如两道冰冷的刀锋，于暗夜中互相交战，但外人察觉不出，只当是次寻常的寒暄。
叶脩躬身缓缓离开，梁江走过来，低声回禀刑讯室的见闻，只是普通的讯问，甚至连大刑都未曾上，便将施明义放了回去。
“只有一点比较可疑，施明义一口咬死是番商杀的沈家数人，伍荣便让千户记档，”梁江道。
梁河插嘴：“可不是，我就觉得奇怪，锦衣卫惯来心狠手辣，这次来扬州，怎的也不狠了也不辣了。”
不像他们的做事风格。
当初杨敖那件事还历历在目。
“所以公子把人给伍荣是想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可是这样一来，去岱山那件事怎么办？”
梁江觉得这事儿难办了，岱山的盐矿是刘印忠的私产，这边又要赶着回上京，偏偏都赶在了一起。
“伍荣看样子很急，估摸明日他们就会动身，”裴鹤铭说完，身后忽的传来脚步声。
他回身，看到数日没见的易正堂与徐长安并肩而来。
“我全都知晓了，子容，你办的好，多亏你了，”易正堂是有甚便说甚，说着竟还上前来拍了拍青年的肩膀，俨然是个长辈做派。
徐长安上前将他的手拨下：“你说话也注意些分寸，裴少卿……”
“两位长辈唤我子容就好，此前说过的，在二位面前，子容是晚辈，阖该如此，”裴鹤铭道。
他谦逊有礼，深得易正堂的喜爱，更是将他当作晚辈一般对待，言语间多有谆谆教诲。
易正堂：“我方才在偏院，听着几个锦衣卫说他们要押齐宁远和施明义上京，早前不是说要把程祖善留下来钳制海贼，怎的又变了？”
施明义便是程祖善还是文圭兄告诉他的。
事情复杂不好解释，裴鹤铭只道：“计划有变。”
“好了，你别想这么多，子容这么安排自有他的主张，你匆匆过来还有别的事？”
徐长安说着，着人去准备宵夜。
几人往衙署的膳堂走，易正堂一拍脑门想起来：“我是来找怀恩的。”
“他人在提刑按察衙署，前几日出了点事，不过眼下人是安全的，你这一身风尘仆仆的，先吃些东西，还有子容，这些日子着实辛苦你了，”徐长安另安排了一桌佳肴，给梁家兄弟用。
两个侍卫起初推辞，后来得公子允诺便也落座。
用完这顿饭，远处天光渐渐发白，再过两个时辰便要天亮。
裴鹤铭简单洗漱，便上榻休息，他解开衣袍，将囊袋摆在案上，目光扫过囊袋，顿了顿将其打开，里头还有日前出行海岛时，宋清给他的一些防身用的物件。
小小的手弩。
几包药粉，沾了水后早已没了药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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