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江心远那时刚好五岁，就被那些山贼带下了山，在山下接受着训练。
出人意料的是，江心远虽然被养在山贼那里，但却因为母亲给这些山贼做饭的缘故，时常能偷摸的来看他，倒也没让他长歪了，母子两就如此在山贼窝里苟且偷生。
在江心远十岁时，一切都变了，母亲来他的房中看他，不巧被山贼的小头领撞个正着。小头领一瞧，这女人虽然是个做饭的，但眉眼却生的极好，一瞧便生了歹意。
“只要能你跟着爷，伺候好爷，今后你们母子两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
第二日，他便看到母亲从小头领的房中出来，他们四目相对，尽是无奈和痛恨。
启盛二十一年，城外百姓痛苦不堪，自然而然的往城里涌。皇帝终于在这一群难民之中知晓了城郊的事儿，皇帝龙颜大怒，将朝堂上下又罚了个遍，这才准备去派兵镇压。
李桢正愁逮不着机会在皇帝面前小露一番，这便送来了机会。
李桢高高兴兴领了命，带兵自东南而出，一路镇压而过。
占了村子的山贼闻风而逃，也有打算集中起来和朝廷抗衡的，就比如江心远所在的村子。
“怎么办？朝廷派人来镇压，我们要不要回山里躲躲？”
“呸！去什么山里，咱们这么些年没回去了，那山里的寨子早荒了！回？根本回不去。”
“那我们便和朝廷一战？”
“自然一战，这些朝廷的兵，全是京城里的公子哥儿，咱们一定能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事情没有这些山贼想象中的顺利，落花流水的反而是这些不知好歹的山贼。
江心远知道自己绝不能跟着他们一起反抗朝廷，便想着摸黑带母亲远走他乡，去一个谁也找不到他们的地方。
但夜里，他却怎么也找不到母亲，他无力瘫坐在地，等着黎明。
次日一早，一声嘶吼传遍了整个村子。
他心中不安，疯了似的扒开人群，看到了那屋子里的惨状。
屋子里满目的红，母亲在角落里捂着肚子，脸上一片灰白，早已没了气息。
而另一边的床上，那当年玷污母亲的小头领也倒在血泊中，脖子上歪歪扭扭的一道口子，可以看的出母亲当时有多么绝望。
人群还未散去，朝廷的队伍便远远的冲来，李桢带着手底下的人，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将这个村子的山贼一网打尽。
李桢看着人群，指了指江心远。
“把他带回陵阳。”
就这样，李桢在百姓的欢呼雀跃之中，带走了江心远。
至于李桢是什么目的，江心远那时并不知，但他知道有一个人能给他吃给他穿，还帮他杀了仇人，这样的人，一定是恩人。
皇帝听完，久久没有言语，李桢误打误撞的救下了江心远，这江心远不仅不知自己即将面对什么，还将李桢当做恩人。
世间的阴差阳错果真是生生不息。
“李桢养你们的那处，都有些什么人？”皇帝问道。
江心远端起手，回道：“回陛下，我们那处加上我共有十七个人，他们都和我一样，都是大皇子殿下在四处救下的孤儿。”
江心远见皇上提起大皇子的口气有些像是问罪，便问道：“敢问陛下，为何忽然叫我入宫来，又问我这些话？”
皇上也不避着，答道：“大皇子犯了些错，朕寻你来，是想看看他的错处到底还有多少。”
江心远叩首求情道：“草民斗胆向皇上求情，纵使大皇子殿下有错，也希望陛下能宽恕大皇子殿下，殿下对我们来说是恩人！殿下不仅给我们吃穿，还找人教我们读书写字，在草民心里，若是殿下犯错，草民愿和殿下一同受罚，草民相信，和草民一起生活的其他人，也和草民是同样的想法。”
皇上本就打定主意要放李桢出来，他虽然是误打误撞，但好歹也算是做了件人事。
皇上宽慰道：“你们不必担心，朕不会再责罚他，你宽了心回去就是。”
江心远半信半疑的谢了恩。
殿上的人被江心远的故事听的心中都不是滋味儿，好不容易和母亲熬到了朝廷的援军，母亲又为了报仇，深夜前去一命换了一命。
这便也罢了，偏偏还将要害他的人当做了恩人，他们谁都不敢多嘴一句，生怕这少年的信仰就此崩塌，从此痛不欲生。
江心远的故事被口口相传，最后和冬日里“呜呜”作响的风一般，传进了和关阁。
“这江心远也太惨了些，若是他有朝一日知道他心里的恩人，竟然想如此对他，他会是怎样的绝望啊！”红雀感叹道。
许长明拿了一手瓜子和红雀一起感慨，“唉，就是啊，母亲不仅是因为山贼而死，听说啊，他后来在同村的人嘴里才知道，就是因为他父亲被山贼给杀了，他和她母亲才流落到了这般田地。”
在许长明和红雀同情江心远的同时，握着毛笔的严言也在同情他们。
因为事情根本就不是他们想的那样，从山贼窝里出来的人，怎么可能那么简单。
事实是，在那山贼的头领决定要培养一批杀手组织时，江心远仗着自己的坡脚，说了谎话，改了年龄，谎称自己才四岁，就这样混进了杀手组织里，实际上他那时已经有七八岁。
当然，在皇帝面前，他也撒了谎。
小小年纪就能有这样的心机和城府，他若是能身在陵阳城中，必定是天纵奇才。
他混入了杀手组织，在杀手组织里学的十分拼命。没过多久，那头领就盯上了天资聪颖的江心远，亲自教导他，如何做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
这头领一直在练一门邪功，想要返老还童，继续带领这个山贼组织，但是天不遂人愿，这头领竟给自己练出来了毛病来，不仅人越来越阴诡，性格也越来越不似常人。
最后给自己练成了一个疯子，但他虽然疯，但却没拿到表面上来疯，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练功练的疯魔，却没想到已经走火入魔。
这些孩子里面有个不怕死的，想去看看这头领到底练的是什么功，结果被头领抓了个正着。
头领一想，有了这功法，何必还需要杀手组织，一个人便能顶上一个组织。
他一有了想法，便将这些孩子召集在一处，将他们关在一个山洞里，像养蛊的似的训练这些孩子，让他们自相残杀，只有最后活下来的那个，才能得到他的功法。
其实这些孩子根本没想过要他的功法，只想活下来。
这些孩子在山洞里，互相扶持着活了几天，这头领等的不耐烦，便在山洞门口丧心病狂的放了一把大火，若是都不出来，那便都死在一起。
一群孩子，不知是谁先动了手，猜忌之下，终于达到了这头领的目的。
最后走出来的人，正是头领一开始就期待着的人。
正是江心远。
江心远出来之后，这头领便要他练邪功。江心远拿起功法一看便知，这头领原来早就走火入魔。
在几次交锋之后，江心远失手杀了这头领。
虽然他们住在山上，那些山贼住在村里，但这头领却时常会下山对这些山贼发号施令。
无奈之下，江心远便装作头领的样子，整日将自己裹在黑斗篷之下，盯着头领的身份，在山上生活了两年。
这时，江心远才十二。
江心远一边在山上假装头领，一边趁夜下山去看自己的母亲，这时他才知道，在他被训练的这几年里，母亲早就被这些山贼折磨致死。
也是这时，朝廷终于要派兵镇压。
就在朝廷来的那个夜晚，他摸黑将整个村子的人屠的一干二净，无论是山贼，还是平民百姓，都死在他的匕首之下。
他痛恨母亲被折磨致死，也痛恨这些村民的冷眼旁观。
他在夜黑风高夜，了结了这个村子，也了结了他的过往。
在朝廷的援兵到来时，一个已经十四的少年，跪在血泊之中，带着一双含情脉脉的眼，被李桢收入房中。
李桢一直以为他带回来是个乖巧的少年，没想到他带回来却是一个疯癫偏执的魔鬼。
而这个苦果，李桢前世可是尝了个够。
李桢最后还是将这少年带回了东宫。
没过几日，江心远便动了手，不知是不是因为当时太子身份的加持，江心远刚要动手，李桢便醒了，他一睁眼就看到江心远拿着匕首，面带微笑看着他的心脏。
他一声惊叫，就滚下了床，江心远被叫的一愣，没能及时下手。
守在门口的文芳一听里面不对，就叫来了东宫的侍卫。
就算江心远是顶级杀手，但也没能逃过一众侍卫的层层包围，几次挣扎无果，才认了命。
东宫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皇上怎么可能不知，太子遇刺，足以让整个宫里惶惶不安几日。
皇帝亲自去了刑部，见了一次江心远，这才在江心远的口中知晓了太子养宦宠的事儿。
严言猜测，江心远想杀太子是真的，但供出太子养宦宠的事儿，前世，也一定是李焕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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