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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首鼠两端


《易经-水火未济》象曰:火在水上,未济,君子以慎辨物居方。未济的卦象是火在水上,聪明人可以从卦象中得到启示,谨慎地去分辨各种事物,选择好自己的位置,才能进退自如。

孙发财是大都的一个地痞无赖,有人命犯奸淫,如果不是因为玉儿惨遭他的蹂躏,邱宇死于他手,我虽与他有怨,也不会动了杀机。自古善恶皆有报,只分来迟与来早,我不设计杀他,他也终逃不脱正义的审判。我不认为我做错了什么,替天行道,除恶扬善,何用计较手段。可恨的是,他活着与侯华狼狈为奸,死了还被侯华所利用。

可是侯华到底想用孙发财的死做什么文章呢?我得弄清楚侯华的用意。

我不理睬那个壮汉的嚣张,问侯华:“侯小姐,你既然对孙发财的死有疑问,为何不向大都市司法部门检举?跑到这儿来和我理论又有何用?”

“周大师,我做事不用你教,”侯华一指那个壮汉说,“他叫单强,是孙发财的表弟,你现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

事情是这样的,孙发财死后,单强前去大都市奔丧,遇见了侯华。侯华得知单强是四川人,而且在峨眉山混事,马上和他套近乎,拿来《大都晚报》给他看,上面有一篇周正虎击毙孙发财的报道,详细地描述了事发现场的情形。因为当时现场只有三个人,而我和周正虎的关系侯华也知道,她正好利用此事大做文章,把我和孙发财的恩怨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单强自然认定我和周正虎合谋害死了他表哥。周正虎他是无法寻仇了,只有对我下手了,可是没多久我也从大都消失,他正四处打探我的下落呢,没想到我跑到了他眼皮底下。

侯华也没有料到我会来峨眉山,她当初只是想激起单强对我的仇恨,寻找一个整我的帮手,另外也是为她来峨眉山寻找梅花易数秘诀预先铺好路。

冤家总是路窄,仇人相见必定眼红。我在峨眉山三进三出,没人知道我是谁,可是我自己烧香引出鬼,这一回大张旗鼓地宣扬我是了空的嫡传弟子,当然就逃不脱侯华的眼线了。原来单强受侯华之托,一直在山上留意了空的消息,他把了空弟子在山上摆摊设卦的事告诉了侯华,侯华问明我的相貌,知道定是我无疑,于是从成都赶了过来。

遇仙寺有一个美丽的民间传说。说是古时候有一个人上峨眉山求仙,走到这里,遇到一个砍柴的樵夫,上前问樵夫仙人何在,樵夫边行边唱:“清闲无为便是仙,何须走上峨眉山?”说罢一转身便不见了,此人知道遇上神仙了,于是就心满意足地反身下山而回。

我不知道自古以来在此遇见神仙的有几人,可是我每次在遇仙寺遇见的都是魔鬼。真的魔鬼我不怕,我怕侯华这样的妖精,千变万化,令我在光天化日之下,顿生寒意。

我不怕和她交锋,怕她的纠缠。人都有名利心,名利心没有错,但是得懂得知足知不足,如果名利心变成了利欲熏心,心熏黑了,分不清是非丑恶,名利便是阿鼻地狱的油锅,身陷其中,只有一生受尽煎熬,永不能超脱。侯华现在就是利欲熏心,我不知道她离那一沸油还有多远。

单强冷笑不止:“狗屁大师,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说吧,你是怎么害死我表哥孙发财的?”

和这样的人没有理可讲,大恶之人,对他说“吉凶悔吝”等于对牛弹琴,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写尽人生的轮回,可是他到死都悟不透。耶稣明知犹大害他都不去拯救,因为他知道这样的人无药可救。

侯华要的是梅花易数秘诀,不会要我的命,单强再恶,也不敢为了一个死去的人不顾自己的生死,我怕他们何甚!

我冷笑说:“天堂的路在我脚下,地狱的门在你的脚下,我不用选择怎么也不会走错,你选择错了就无法回头。单先生,做人做事要用自己的头脑去想,是是非非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你想明白了看清楚了再去主持公道也不迟。”

“你少啰唆,我不用想也能明白,我表哥不会那么傻,对着枪口动手动脚,即使对你动手了,你们两个人也可以制伏他,为什么要开枪杀了他?肯定是你设好了圈套让他钻,你是借刀杀人!”单强怒目圆睁说。

我看向侯华说:“你已经害死了一个孙发财,还要再害死一个单强吗?”

“我谁都没害,我只要我想要的东西。你明白,很多事都是因你而起,也只有你才能平息事端。”侯华冷冷地说。

“你拿不走。”我也冷笑道。

单强听不懂我们的暗语,只关心他表哥是怎么死的,抓住我的手喝道:“你现在就算一卦,看我表哥是怎么死的!”

侯华也说:“是啊,你既然自诩为了空的嫡传弟子,占术自然一流,你就卜上一卦,看卦意定是非。如果卦上说孙发财的死与你无关,那是我多事!”

卦上的事单强也不懂,是非还是侯华说了算,她再三要求我起卦,无非是想看我是否拿到了梅花易数的秘诀。这妖精,真是机关算尽!

我没有耐心与侯华周旋,收起摊子起身就走,说:“不奉陪。”

单强哪肯放我走,一把拉住我,捏得我一只胳膊像断了似的疼:“想逃是吗?你得问我的拳头同不同意。”

说着冲面就是一拳,正打在我的脸上,我只觉半边脸火辣辣一痛,一个趔趄几乎跌倒。单强飞步过来又要动拳,这时一只胳膊挡住了他的拳头,低声喝道:“有话好好说,何必动粗!”一口的东北口音。

单强乜斜着眼看那人,只见那人四十左右,身材魁梧,站在面前要高出他半头,那人戴了一副墨镜,神色冷峻,不怒而威。

“你是哪座庙里的和尚来管大爷的闲事!”单强嚷道。

“天下人管天下事,我管了你怎么着吧!”

“那你也要问问我的拳头。”单强说着挥拳过去。

东北人展开手掌猛地握住了他的拳头,手臂一旋,只见单强整个身子已经呈半跪式矮了下去,脸上的表情甚是痛苦。

单强的声音马上低了几分说:“这是我和他的私人恩怨,请你让开。”

那个人并没有让开的意思,攥着他的拳头一动不动。

“你到底想干什么?”单强说。

“不想干什么,我有事要这位兄弟帮忙,你打坏了他就误了我的事。我现在要和这位兄弟谈一谈,我的事办完你们再去解决你们的事。”东北人说。

单强领教了东北人的厉害,又弄不清他的来头,有些胆怯,说:“好吧,我等着。”

东北人松开手,转身将手搭在我肩上说:“这位兄弟,请随我来。”

我问:“去哪里?”

“有人要见你,去了你就知道了。”东北人面无表情,向洗象池方向走去。

刚才单强对我动粗,桃儿正紧张地跑过来,见我跟着一个陌生人要去洗象池,拦住东北人说:“我们不认识你,你要带我师父去做什么?”

“你留下,我们很快就回来。”东北人用不容分辩的口气说。

我示意桃儿留下,说:“不用担心,我去去就回。”

桃儿心有余悸,哪肯让我只身前往,亦步亦趋地跟在我们身后。

东北人站住,回身看着桃儿。

桃儿吓得要哭了,小声说:“你们不要伤害我师父。”

东北人无声地笑了:“小姑娘,你放心,我只是请这小兄弟找个清净的地方喝杯茶,没有任何恶意,但是你不能去。”

桃儿只得无奈地留了下来。

东北人带我去了洗象池的一家茶馆,进了一间单独的屋子,只见里面坐了一个人,有五十来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双目大而有神,鼻梁挺拔,脸上棱角分明,一双手白白净净,手上戴了一块价值不菲的腕表。

东北人向那人微微点头,然后对我说:“请坐吧。”

说完就出去了。屋内就剩了我们两个人。

我抚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脸颊,坐到了那个人对面,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样子。

“我姓赵,你叫我老赵吧,你怎么称呼?”老赵给我倒了一杯茶,推到我面前。

“周天一。”我答。说着将那杯茶水一饮而尽,老赵又给我添上。

“哦,周天一,名字不错,你是了空大师的嫡传弟子?你一卦三千?那了空大师一定是位不世高人了?能不能帮我引见一下?”

他这样一说,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看来他是来求卦的。

我心里说,我比你更想见了空呢,嘴上却说:“既是不世高人,当然不会轻易见人,我师父不在峨眉山,你见不到。”

“哦,那太遗憾了。”老赵露出失望的神情说,“周兄弟,那就请你给我看一卦吧。”

我点头说:“可以,请问赵先生是哪方面的困惑?”

“你算一算看我哪方面有困惑。”老赵微笑着说。

他这是考我呢,是要看我三千一卦的含金量。凭刚才那个东北口音的人对他的毕恭毕敬,我也能猜测出他定是位来头不小的人物。

依这老兄的衣着打扮言谈举止,不是官员就是老板,官员问前程,老板求财路,这个一卦便知端倪,没有什么难的。

我净了净手,又沉了一下心,擦干净桌子,很快地摇出一卦。

卦一出,我便惊住。

人无论如何保持神秘,如何极力隐藏自己,如何不动声色,只要一卦出来,便什么都清楚了。卦有六爻,从一至六,不过屈屈六道实线或虚线,但是一个人前生后世,事业家庭,心肝肠肺,吉凶祸福……所有信息全写在上面了。古人说,易里乾坤大,卦中日月长。天地的玄机对比一个渺小的人来说,不知要复杂多少倍,都可以用《易经》来揭开神秘面纱,何况生如蝼蚁死如尘烟的人呢?

我看完卦,心里已经明白了老赵的困惑所在,但是并不急于解给他听,又要了他的名字和八字,闭目在心里仔细计算一通,心里更是惊骇得不行。我在心里作了一番挣扎后,睁开眼徐徐说道:“你是来峨眉烧香的对不对?如果我没说错,你刚在寺里求过签。按古代的官职论你现在至少是知府以上的官衔,可是你这个位置坐得不稳哪,每天都在水深火热之中,因为你现在面临一个极艰难的抉择,你是首鼠两端进退两难。你目前的处境,就像是一个在高速公路开车的人,一不小心驰进了一团雾里,不敢踩刹车,不敢踩油门,也不敢动方向盘,心里没有主意只有恐惧。”

老赵叫赵向前,是东北某省会城市的市长,现在正卷入一场政治斗争之中,一方是他的恩师,也是能左右他政治生命的人——副省长梁在道,另一方是是省长卢思源。这两个人都是从基层一步步奋斗上来的务实派,资历阅历政绩不分伯仲,可是是命运的天平稍稍倾斜了一下,一个做了正职,一个成了副手。

做正职的卢思源,前程正好,干劲十足,依然是务实作风;做副手的梁在道,眼看将要到站,向上无门,只待退休,不免习性大变,终日浮事。正是饱暖思淫欲,人闲生是非,梁在道做了副省长,不像在下面城市做市委书记时那么公务繁忙了,身上的担子也是大减,不免为自己为亲属为朋友考虑得多起来,以前欠下的人情债也到了还的时候了,于是借工作之便,帮了一位做道路工程的朋友的忙,把省里几个大的道路工程交给了朋友的公司,当然他也没有白帮忙,他女婿成了那家公司的股东。如果仅是帮忙拿个工程也就罢了,毕竟这样的事在他们那一层领导中间早已见怪不怪,各自心领神会。可是他的女婿和他那个朋友偏偏都是欲壑难填的人,仗着有他这个靠山,在下面为所欲为,疯狂抢夺工程再高价转手,以达到敛财目的,搞得是怨声载道,官愤民愤极大。有一首顺口溜编派他:官声要看卢思源,民怨只有梁在道。

卢思源多次亲耳听到下面官员的抱怨,私下里也劝过梁在道,可惜的是他把卢思源的好意当成了对他的压制,不仅当做耳旁风,不加以制止,反而变本加厉,亲自去下面打招呼为他朋友的公司大开方便之门。

卢思源非常震怒,可也没有与他进行正面冲突,想了一个迂回的办法,通过文件的形式,规范了道路工程的招标程序,加大对竞标公司的监管。后来又找个机会调整了梁在道的分管工作范围,算是遏制了梁在道以权谋私的势头。

于是梁在道对卢思源怀恨在心,在他女婿和朋友上蹿下跳的鼓动下,策划了一个阴谋,决意要搞掉省长卢思源。

赵向前是他们阴谋中一枚重要的棋子,因为卢思源为官清廉,克己奉公,梁在道他们没有足以扳倒卢思源的把柄,只能通过赵向前设下陷阱,再伺机下手。

梁在道有恩于赵向前,可卢思源的正直无私又为赵向前所忌惮。他深知,自古以来,搞政变的成功率屈指可数,他怕自己在关键时刻站错队,所以一直在犹豫不决。

这种事又没有人可以商议,赵向前心里异常苦闷,梁在道催得紧了,他干脆称病,说是去上海看病,绕道峨眉山来上一炷香,静静心绪。

陪他一起来的那个叫胡胜,行伍出身,以前是他的司机,现在是政府办副主任,鞍前马后跟了他好几年,是他比较信任的人。

我的一番话正好说到赵向前的心坎上,他马上对我另眼看待,好像是掉在河里的人瞧见一根稻草,抓住就不撒手。身子前倾,无比恭敬地说:“周先生,你确有过人之处,还请指点迷津。”

我有前车之鉴,不会再搅入是非旋涡,不管他们谁正谁邪,谁对谁错,这事我是绝不敢再乱置喙了。

我给他倒上茶说:“老赵,《易经》并非是无所不能,有些事还要自作主张。对于你的困惑,我只能揭示,却没有妙计给你,即使了空大师在这里,他也不会告诉你该怎么去做。有一首诗写得好:“刀笔相从数十年,非非是是万万千。一家富贵千家怨,半世功名百世愆。做官是一时的事,做人是一世的事,孰轻孰重自己掂量就是了。”

赵向前点头说:“说得是,可是做官难才致做人难,如果官保不住,想做一个好人怕是难上加难了。周先生,你看我在这困局之中是吉是凶?”

卦象是凶,动则大凶,不动则小凶,意思很明白,如果他做违心的事,日后必有牢狱之灾,如果中立,很快就有前程之忧。

宦海沉浮,选择做人一世还是选择做官一时真是太难了,尤其是身处夹缝之中的人。古语说浮云遮望眼,真正能躲开浮云,看清来龙去脉的没几个。

我不想再说太透,他虽困惑,但对是非心里自有分辨,只是要做一道不知答案的选择题罢了,选对选错看他的运气吧。

我说:“郑板桥的那句‘难得糊涂’也许对你有用,做人要方,做事要圆,如何方如何圆你比我有心得。”

“周先生,你年纪不大,可是城府极深,说了半天,全是在绕圈。现在室内只有我们两个,何妨直言?”赵向前拿出一沓钱推到我面前,“一点小意思,如果能解得了我心头大患,定有重谢。”

我把钱推还给他:“刚才你朋友拔刀相助,我还没有致谢,这一卦我不收钱,算是回报了。”

赵向前看了看桌上的钞票又看了看我,说:“请稍等,我去一下。”

不一时,他去而复返,脸上露出深意的微笑:“周先生,我们先不谈我的困惑,聊聊天怎么样?”

我不知道他的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只能见招拆招点头同意。

赵向前先问了我的一些情况,我含糊其辞一带而过。擦肩而过的人没必要与他推心置腹。

他混迹官场多年当然深谙其中的道理,对我的敷衍并不在意,脸上仍然保持着微笑说:“你比我年纪小,我叫你一声兄弟吧。周兄弟,你不用对我戒备什么,我只是想找个陌生人倾诉一下,也许聊完天我们马上就各奔东西了,你担心什么呢?兄弟,你刚才算的那一卦非常准,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

我是真不想听他的故事,人各有各的生活圈子,他的圈子与我无关,他的故事对我也没有任何意义,何必浪费大家的时间呢?

我说:“赵先生,不好意思,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做,我先走一步。”

“你去哪儿啊?外面那个文身大汉在等着你呢,你打得过他吗?”赵向前冷眼看着我说。

他出去一趟,知道了刚才我在遇仙寺门前的遭遇,难道要拿这个要挟我吗?

我说:“赵先生,我的城府与您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竟然用这样的理由来留下我,难道说因为外面站了一个门神,我就永远不走出这间屋子了吗?”

“兄弟,你误会了,胡胜正在与那个无赖交涉呢,你不妨多坐一会儿,等他们谈完了,你再出去不迟。”

“他们交涉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兄弟,当然与你有关系了,你也有你的困惑,你的困惑我可以帮你解决,我让胡胜去打发那个文身大汉了。茫茫人海中能相遇就是缘分,我这样做你不介意吧?”

我当然介意,我的事我自会解决,何必去枉欠你一个人情。

我说:“不敢劳你大驾,我的困惑我解得开。”说完往外就走。

赵向前在我身后落寞地叹了口气说:“兄弟,人与人之间真的需要这么戒备森严吗?世上人有好人坏人,官有清官贪官,我虽然不敢自称是好人清官,但自打从政以来,还没有做过违心的事,我不想纠缠是是非非,只想踏踏实实做些事情。做人一世做官一时也正是我的理想,如果不是心里守着这个信条,我何必千里迢迢来烧香求佛,四处请人释疑解惑?兄弟,你说得不错,‘一家富贵千家怨,半世功名百世愆’,因为你这一句话,我才想和你好好聊聊,并不会强求你为我做什么,何必这样拒我千里之外呢!”

我站住了,说:“我有我的苦衷。”

赵向前见我停住脚步,急忙说:“我们只闲聊,或者你只听我说,你若认为我哪句话不中听,起身就走,好不好?”

他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我只得重新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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