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5 扶桑
扶桑是华胥国最壮志凌云的公主。
她打小就不服：“皇姐，既是女儿身，便是女帝，为何要躲躲藏藏的？”
建木：“你以后会明白的。”
扶桑确实明白了。
她看到了商雀的苦难，看到了女子生来就被轻视，看到了宗族的压迫……
那些压迫，如同大山一样，叫女子直不起背。
“皇姐，我不明白，为何女子生来就如此卑微？”
“便是最卑贱的男子的，娶了妻子，也能动辄打骂，那些女子活得连畜生都不如，这是对的吗？”
“若女子天生有罪，为何我们还要出生？”
“不是这样的。”建木放下奏折，“女子生来没罪，私欲才是罪。”
因为私欲，所以创造了宗族，因为私欲，所以进行了压迫……
华胥氏一直在努力改变这一切，可收效甚微。
“既然女子没错，那便是这世道错了，就该反了这世道！”
“女帝，应当堂堂正正地被写进史书里！”
任何女帝都不该被抹去！
存在，就是存在！
她们同样强大，不该被压迫！
扶桑雄心壮志，但慢慢的，她发现，一旦公开女帝的存在，华胥国将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动乱。
想要阻止这一切，必须要变得更强大才行！
强到所有人，都只能仰其鼻息，不敢造次！
所以，她留下一封信，毅然决然踏上了修仙路。
结果，天梯她都差点没爬上去。
“我的天。”
那天梯也太长了！
她像是背着一块大石头在往上爬。
扶桑知道苦难的存在，但她没经历过苦难，她就是再怎么壮志凌云，也只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她好累，真的好累。
但她不能放弃！
她一定要踏进修仙界！
她求助：“我，华胥国五公主，背我上去，封侯！”
没人搭理她。
没人信她是五公主，那天，她看到这辈子最多的白眼。
她那时就在想，这条路大约会比她想象中的更加艰难。
她真能走得到最后吗？
就在她陷入疯狂自我怀疑，道心不稳时，路小堇因为她送的一个稻草人娃娃，朝她伸出了手：
“走吧，公主。”
扶桑其实知道，那就是个破烂的丑娃娃。
出了华胥国，没有了公主身份的加持，那破玩意儿根本不值钱。
但路小堇还是欢欢喜喜地收下了。
那是第一次，有人在不相信她身份的情况下，对她释放出了善意。
扶桑当时就想，这世道，或许也没那么糟。
在路小堇的帮助下，她爬上了天梯，成了天云宗的弟子，开始了修炼。
修炼可太苦了！
尤其是体修，一天下来，所有人浑身都是青紫的，有些地方破皮流血，却因为浑身都痛，一直到结痂了都没发现。
“好累——”
“好痛——”
累得人想死，痛得人也想死。
虽然泡了药浴，伤大差不差都会好，但还是太苦了！
开头的那一个月，扶桑每天都在被子里哭，天天都想回家。
人的心智，大多都没有那么坚定。
而日子越苦，就越不坚定。
扶桑与其他破釜沉舟的姑娘们不同，她是华胥国的公主，她这辈子，就算是什么都不做，也能安稳度过一生。
甚至，是幸福的一生。
她为什么要来吃这苦？
她性格里最软弱最卑劣的部分，在那一个月里，暴露无遗。
无数次她都想放弃。
但最后没有。
不是因为她有多坚定，而是路小堇太坚定了。
路小堇这人，她好像全然看不到苦，也看不到累一样，无论何时，她都能目光灼灼地往前走，越痛苦越累的时候，她的眼神就越灼灼。
——天天都想嘎了老登！
——每多死一次，就越想嘎了老登，目光可不就得灼灼？
扶桑问过她：“路小堇，你不觉得苦吗？”
“苦啊。”
这日子，可太苦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如此刻苦？”
“因为我有想做的事情。”
——创死修仙界！
因为有想做的事情，所以她坚定，所以不论发生什么，她都从未想过后退一步。
扶桑被这种坚定震惊到了。
从那一刻开始，路小堇成了她的主心骨，只要路小堇还在前面走，她就能跟在她屁股后面，义无反顾地往下走。
她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一辈子。
但没有。
路小堇死了。
皇姐说，她祭了天，还了这世道太平。
“原来，这就是她想做的事情吗？”
便是明知道前面是死路，也会义无反顾地往前走。
那是，怎样坚定的信念啊？
扶桑再次被震惊到。
她没想到，原来，一个死人，也依旧能成为她的主心骨。
她亲手为路小堇挖了一个墓坑，却没有尸体下葬，她真的找了好久，却连一块好肉都没找到。
后来，她捡到了路小堇的储物袋。
她把储物袋放进墓坑里，想了想，又从坑里拿了出来，储物袋里宝物很多，最后扶桑拿出来了一个泥娃娃。
一个很丑的泥娃娃。
那是那一年在山上摘柚子，她照着路小堇的脸捏的。
“路小堇，我的手艺真好，这泥娃娃捏得简直跟你一模一样。”
扶桑笑。
笑着笑着，泣不成声。
*
“皇姐，末法时代，我想赌一把，你信我吗？”
建木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她只是似乎也想通了，史书上，从来不缺一个勤政爱民的皇帝，但缺无数个女帝，缺无数个女性信仰。
最终，她答应了扶桑。
女帝现世，内乱不断，还引来了各国的觊觎。
但内乱有华胥氏，乱不起来，外乱则有扶桑，她披上铠甲，意气风发上了前线。
出征路上，扶桑遇到了岁锦。
岁锦向来话不多，只说了三个字：
“我帮你。”
打仗比之修炼，更苦。
入目全是断肢残骸，血红一片。
扶桑其实不是什么百战百胜的大将军，她就只是比旁人更坚定一些，更能从尸体堆里爬出来而已。
每一次，当她扛不住旗帜，无法继续往前走时，她都会想，若是路小堇在，她会怎么做？
路小堇是不会放弃的。
那她也不会。
那天，当她再次从尸体堆里爬出来时，被石瑜给救了，石瑜告诉她，路小堇还活着，还会回来。
“当真？”
“嗯。”
扶桑欢欣雀跃：“那我等她！”
因为有石瑜坐镇，再无人敢对华胥国发动战争，扶桑闲了下来，一有时间，就去路小堇的墓前坐着。
“路小堇，你啥时候回来啊？”
扶桑等啊等。
等啊等。
等到她头发花白，病卧榻上，还是没等到路小堇。
“路小堇，你这个骗子！”
“你又把我丢下了！”
扶桑抱着泥娃娃，不甘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
诡异复苏时代，扶桑出生了。
她生在华胥氏家族，打小就爱研究武器，因为五感超常，她经常待在武器制造室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好了，不许熬了，小孩子熬夜会长不高的，快去睡觉。”
扶桑不愿意：“还差一点就完成了。”
“给你买了泥娃娃，你要不去睡觉，以后就不给你了。”
扶桑这才撇撇嘴，睡觉去了。
她喜欢泥娃娃。
打小就喜欢。
但她不喜欢特别好看的，就喜欢特别的，长得越特别的她越喜欢。
有一天，她考古到一个古董泥娃娃，那可太丑了！
“要我捏，我肯定捏得比这好。”
但扶桑莫名越看越喜欢，最后花重金买到了那个泥娃娃，从此，再不喜欢任何泥娃娃，只喜欢这个，就是睡觉，她都要把泥娃娃放床头。
那是真好看啊。
真是越看越喜欢啊。
等到她十八岁那年，被拉进诡异世界时，她竟看到了一个，和泥娃娃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姑娘！
旁人都说不像，但在她眼里，那就是一模一样！
那一刻，她就觉得，这小姑娘一定是上天专门派来的。
但她多矜持啊，她装作没看见那小姑娘，但每次都会偷瞄着那小姑娘，一看到那小姑娘，她就会止不住地偷笑。
然后那小姑娘救了她。
她更高兴了。
她就说，她是为她而来的吧！
“你叫什么啊？”
“路小堇。”
好听！
“我叫扶桑。”扶桑可不能让她跑掉，连忙说，“路小堇，以后，你就是我朋友了，不论你以后有什么麻烦，只管跟我说，我罩着你！”
这一次，她别想再丢下她了！
诶？
再？
管她呢，反正她这辈子，黏定她了！
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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