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我不像以前一样喜欢下雪了
第五十三章 我不像以前一样喜欢下雪了
我不能拥抱雪，就像我不能拥抱你，因为我们都是男人，这样抱着会很别扭。
所以在我得知你将要离开我们，离开这座校园的时候，我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来面对你，感冒了很久都没有好透，在你面前我不能太矫情。
还是会习惯那个逗比又腹黑的你，还是会在天气新闻预报洛阳会有雪的时候很兴奋地跑到你的宿舍告诉你这一个令人心动的消息，可惜我们打了一个星期的篮球，雪都没有下，那是一整个冬天，我们都没有看见雪。
今年跟往年一样，学校早就通了暖气，在空气湿润得就快要结冰的时候，天气预报像往常一样预测着这个星期会有雪，但是没有人相信。
有很多从南方来到北方上大学的学生们只是为了看几场他们从来没有看过的大雪，偶尔从我和你的旁边走过一对同性恋，他们说着在下雪的日子里，有啤酒和炸鸡应该是最浪漫的事情，你咬咬牙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然后看看我，然后踹了我一脚，嘴里骂道：“我不和你搞基，你找别人吧。”
大一的一整个冬天，我和无数个男生女生一样都心怀期待一场雪，我们曾经在大半夜听到有人在宿舍走廊尖叫下雪了下雪了，于是我们赶紧下床衣服都不穿，只穿着内裤跑到窗户面前看着飘来的一点点的雪花，尽管有些失望，我们仍会打开窗户，用手感受下那些许雪花的冰凉。
倒了杯白开水，已经通暖的宿舍不足以很快就把它凉透，沐沐打电话问我感冒好了没有，要不要明天再去吊一瓶水，我鼻子不通气地跟她说道：“没事，快好了，不去了，省钱，喝点药就没事。”
这是去年冬天发生的故事，那时候才刚刚结识我们班的一帮男生，我感冒了，没有人问我撑不撑得住，只有大B哥过来喊我打篮球，我以感冒的理由拒绝了他，他却强行把我拉到了球场，然后和我斗牛，我拖着发热的身体将篮球一次又一次从跨下运来运去，最后我赢了他一球。
依稀记得去年冬天，大B哥穿着背心坐在球场上和我聊天，刚刚运动完的他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冷，他叹叹气说：“不知道大学四年，我能否一睹洛师的雪。”
转眼之间一年就这样过去了，11月25日学校正式通暖，这就宣告着我们正式进入洛师的冬天，但在大B哥眼里只有下雪才配叫冬天，所以他丝毫不畏惧寒冷，经常在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就窜各个宿舍喊着无聊的我们去打球，很多人都因为怕冷忽悠他马上下去，最终还是没有下去，只有我从来没有缺席过。
沐沐和我一样喜欢下雪，其实老家是经常下雪的，从小到大，雪爷爷从来没有缺席过我童年里的每一个冬天，沐沐也是，遗憾的是，洛阳的冬天少有雪，天气干燥，容易让人上火，我不爱喝水，不爱吃水果，所以经常感冒，我皮肤不好，经常水土不服，所以经常过敏，好像冬天就是给我带来霉运一样，我的感冒好了又来，来了又去，循环往复，再加上沐沐每天劝我喝药带我去东北阿姨诊所看病的日常，这便是去年我整个的冬天了。
11月在余欢说出第六个念想过后，终于宣布结束，余欢的第六个念想就是希望寡寡在接下来的这个冬天不会吵吵闹闹，显然这个念想是很难实现的，因为任何一个旁观者都可以看出来，寡寡并不是一个很好伺候的人，就连哎呦哥哥和巨炮叔叔都可能治不好她的公主病。
12月的第一天，是大B哥的生日，去年的生日他是在家里过的，今年的生日他选择在学校里度过，在11月的最后一天晚上我们俩个还在一起打球，他命令我明天的生日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一定要喝酒，喝到痛快，喝到吐死，我很爽快地答应了，我也钦佩于大B哥每次说话都带有那种逗比气质。
今天晚上，我们兜兜转转了一圈，最后选择去了学校附近一家的大排档，冬天的大排档貌似生意不怎么好，可能是大家都去吃烫火锅了吧，但想想大排档还是挺舒服的，特别是夏天露天的时候，那也是火锅生意最不好的时候。
但是大二这一年好像每个人都有了事情，该谈恋爱的谈了恋爱，该加入社团为当上领导而努力的努力，该刻苦学习为了过四六级提前做准备的准备，好像只有我们六个人是大闲人，我们宿舍四个人都到齐了，再加上大B哥和他室友朝伟，这六个人里唯独我不抽烟。
我们选择了靠近树下的一个桌子坐下了，菜单都是随意点的，大B哥二话不说上来先叫了两提啤酒，冬天大家都说喝白酒暖身子，但是大B哥就是不喜欢喝白酒，索**喝白酒的马胖子和老马跃都泡妞去了不在，我们都很干脆地同意喝啤酒。
我和B哥面对面坐着，我看着他们五个，很有默契地给互相点火抽烟，然后五个人吐出的眼圈像是在这个被火炉和烧烤架照的很亮的夜晚下起的一场雪，偶尔吹来一阵冷风，冻得我们瑟瑟发抖，我抬头一看，原来是雪花般的眼圈正在我的头顶盘旋。
“这里的冬天超级不给力。”大B哥淡淡地说道。
“很冷，而且还不下雪。”朝伟补充道。
这个时候提着酒过来的顾樵跟程安回来，按照座位顺序开了六瓶啤酒分给我们大家。
这个时候，邻桌的一个普通话很不标准的妹纸，穿着很薄的衣服，猛灌了自己一瓶啤酒，喝完之后打了几个嗝，然后笑着说道：“呵，为了看一场属于我生日的大雪，我毅然把志愿全部填了北方，可能是我去得还不够北吧，两年的冬天我都没有等到属于我的一场鹅毛大雪，我想，也许真的是我去得不够北，也或许是我不配拥有一场雪。”听她的口音像是广东人，她说话的声音很大，我们都听见了。
“哇哦，大B哥，旁边那妹子跟你同一天生日哎。”朝伟拍了拍大B哥的肩膀。
“你乱讲，人家只是想看雪而已。”大B哥反驳道。
“就说你听人家讲话不知道听重点吧，人家是广东妹子，今天过生日，跟咱是一届的，为了生日看一场雪，填了北方，今天特地来吃饭发感慨不是为了庆祝生日那是什么。”朝伟一本正经地分析道，刚一说完，我们就起哄着，让大B哥去敬人家妹子一杯。
大B哥很爽快地去了，他走到那个妹子的面前，举起了酒杯，说了一句：“祝我和你，在洛师的冬天，生日快乐，你会等来一场雪的，相信我。”那个妹子很感动地和大B哥碰了一杯，然后又是一饮而尽，之后他们相互留了微信，我们认为这或许是大B哥的姻缘到了。
今天生日的气氛有些沉闷，可能是人有些少吧，期间余欢总是接到寡寡不断地电话，然后离开又回来，回来又走开，搞得我们很烦，为了热闹起来，朝伟唱起了他们宿舍的舍歌，叫做《残酷月光》，他率先开口唱着：“我一直都在流浪，可我不曾见过海洋”期间，大B哥在跟着合着，等他们唱完，我们宿舍四个鼓掌，但这也让我感到悲哀，我们宿舍竟然连舍歌都没有。
虽然玩得不嗨，但是酒没有断，一直在喝，按照以前一样的吃饭喝酒方式，我们六个人玩着十七个男生在一块玩的纸牌游戏，我和大B哥运气很不好，一输就是罚双倍的酒，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大B哥拿纸巾擦了擦嘴，然后跑到一边吐了起来，我连忙跑过去拍拍他的背，看到他的呕吐物，我竟然也吐了，我们两个就互相搀扶着，一起吐，一起发出作呕的声音，桌子上的其他人拿起手机一边嘲笑着一边给我们俩拍照，然后发到了班级群里。
才大二而已，感觉吃大B哥的一顿饭就像是唱毕业骊歌一样，总有种想哭的感觉。
两提啤酒，我和大B哥几乎是对半分，我和他喝得吐了N回，在回宿舍的路上我们相互搀扶着，其他人扶着我们俩，走到南门的时候，门卫不给我们几个开门，因为从我们身上闻到了酒味，门卫叔叔就站在那里，穿着军大衣，很嚣张地指着我们几个说：“我不管你们是哪个专业的，今天除非你从南门爬进去或者挖地道钻进去，否则我是不会给你们开门的。”
“那我们就爬进去！”说完，我就要从门上爬进去，结果刚踩住第一处卡口，就被室友拉了下来。
大家都在跟门卫大叔磨嘴皮子，朝伟说：“我们是播主的，我们回去找我们老师自首去。”
朝伟说完，余欢就指着他说道：“你们播主的怎么这样，叔叔我是编导的。”
但是不管怎么讲，门卫大叔都是不听。
没想到喝晕了的大B哥竟然威胁门卫大叔：“大叔，你要是大冬天的再不给我们开门，冻坏了我们不说，但是我要是现在在门上尿尿，你说明天早上会不会在门上冻成冰红茶呢？”说完，大B哥真的脱下裤子准备尿，这个时候门卫慌了，赶紧过来开门，但是大B哥已经憋不住了，被他们几个拉到小树林去尿了。
大B哥是最后一个进去的，我们在前面走着，却发现大B哥停下了脚步，他跑到门卫大叔旁边，跟他说道：“大叔你的军大衣真好看，能不能接我穿一下，我想在路灯下拍个照。”
大叔迟疑了三秒后，很爽快地将披在身上的军大衣披在了大B哥的身上，刚披上大B哥就哭了，他抱着门卫大叔，然后拉着他一起在路灯下拍了一张照，大B哥敬了一个礼，门卫大叔傻傻站着，拍完，大B哥就把军大衣还给了门卫大叔，然后热泪盈眶地说道：“明年的冬天，我也有军大衣穿了。”
这个时候，我们都愣住了，大B哥这是有心事啊，要干嘛？
“在洛师呆得最后一个冬天，可能我还呆不到吧，因为下个月我就要回家摘掉眼镜做视网膜修复手术了。”大B哥接着说道，目光里没有任何人。
“大B哥，啥时候的事儿啊，我怎么不知道。”朝伟连忙跑到他的身边扶着他问道。
“大二开学就有这件事情了，家里人让我参加义务兵应征入伍，下个学期开学我就要走了，可能我还等不到一场雪。”大B哥擦擦泪水，示意让大家赶紧回宿舍。
宿舍离小南门很近，不到5分钟的路程，但我们几个却走了20分钟，我们都不知道说些什么，突如其来的离别真得能够把我们这群兄弟杀得片甲不留。
第二天，酒醒。大B哥恢复到从前的样子，按照往常一样，每天下午两三点窜门喊人打球，今天的天气也是很冷，又干又冷，但是很奇怪的是，很多人都去打球了，就连不怎么会打球的朝伟都去了。
我们在篮球场上欢腾着，我一个高空秒传，大B哥一个空中接力将球放进篮筐里，我们俩个做着像NBA绝杀时候跳起来互撞身体的庆祝动作，我从来没有一次打篮球有今天这样状态好过。
打完球，我们八个人坐成一排穿着大一打比赛时候的队服，我是0号，B哥是3号，但B哥就是B哥，我们将球服套在毛衣外面，B哥单穿露着膀子。
“什么时候走？”许仙问道。
“三天后吧，回去要赶一场手术，然后在家休养一阵子，这学期就不来了。”B哥笑着说道。
“哦，希望待你退役后，能够取代南门门卫大叔的位置，然后欺负晚归的学弟们。”许仙开起了玩笑。
“好的，我会的，说不定我能取代正西门门卫头儿的位置。”B哥秀起了肌肉。
“那最好不过了，这样我在大西门门口调戏妹子，就不会有人喊色狼了，因为喊了也没用。”老马跃说道。
“好了，五点了，回去吧，有些冷了，我会想念你们的。”大B哥起身，捡起了放在篮筐地下的篮球，然后拍着一个人率先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我们剩下的七个人站成一排，看着大B哥的背影，纷纷朝他敬了一个礼，七个人动作很齐很默契。大B哥没有回头看，他不敢回头看，即使一向很爷们的他，在说分离的时候，是不屑于与我们拥抱的。
“这大概是我们送别他最好的方式了。”
“不，我们得做些什么！”说完，我就追大B哥去了，他们被我的话搞得很诧异，但此刻我的内心已经有了很坚定的主意，我一定会为大B哥做一件事。
离大B哥走只剩下一天的时间，天气预报说这个星期都不会有雪，雨夹雪都没有，今天已经是星期六，我已经做好了计划，就带着室友他们四个加上朝伟去了学校附近卖电器的地方，我们需要买点东西，买什么呢？买空调等家电包装箱防震用的白色泡沫，我们去了两家卖家电的店，店主人都很好，愿意免费送给我们，我们正正拿了一大袋子白色的泡沫，所以我们现在材料已经够了。
唯一的难题是怎么上男生的顶楼，那是很危险的地方，没有门卫头儿的允许，任何人应该是不能上去的吧，就在我十分发愁的同时，程安不屑地回了我一句：“非得要上顶楼吗？五楼的寝室随便挑一个正对对面女生宿舍大门的不就好了？”我被程安这一番话弄得直接是没脾气了，越到关键时刻，自己的脑子越是不够用。
和他们几个分配好工作之后，就安静地等待明天的到来了，那天晚上，我又看了一遍天气预报，仍然说这星期洛阳不会降雪。
“那就来个人工降雪吧，晚安。”
第二天的上午10点，大B哥已经收拾好了行李，他将他偶像艾弗森的贴画送给了我，让我贴在墙上，想跟他打篮球的时候，就看看这张贴画。
按照昨天的计划行事，朝伟跟余欢顾樵一起将大B哥送到宿舍楼下，程安负责站在一边打电话通知我。
大B哥的东西提前已经收拾好，刚刚走出宿舍大门，程安就振了一下我的手机，这个时候我站在五楼一个学长的宿舍，手里拿着大袋子，从窗户口冲着楼下的大B哥大喊：“大B哥，你看，下雪了！”说完，我就将袋子里提前掰下的一个个的白色泡沫粒子撒在空中，最后干脆连同袋子一起扔去，就这样，满天飘着白色的颗粒，像极了雪花，我站在窗户口看着飘在空中的白色泡沫，情绪激动用嘶哑的嗓音大声地喊着：“大B哥，你看，下雪了。”
此刻楼下已经站满了人群，他们纷纷拿起手机拍下了这一切，大B哥抬头看着天空中飘下的白色泡沫，他伸出一只手放在空中，闭上眼睛感受这一切。
余欢他们跟着我一起喊着：“大B哥，你看，下雪了。”我的嗓子已经完全哑了，但是我还是不甘心地喊着，最让我的感动的一刻出现了，全场围观的男生女生还有出来看热闹的楼管阿姨跟着我们一起大声喊着：“大B哥，你看，下雪了。”大B哥没有哭，他在笑，他笑得很开心，他最终还是走了，从人群中走了出去，头也不回，我知道他有他的路要走，不管以后他混得好不好，我只是想在大学里我认识了他这个兄弟，我就得做一些不想以后回想起来充满遗憾的事情，现在我没有丝毫遗憾，他也没有吧。
这一场惊喜的后果就是保安头儿来了，责骂了我们几个，让我们赶紧清理现场，这可累死我们，被掰下的一个个的白色泡沫粒儿非常难清理，那群围观的跟着我们一起呐喊的人都散开了，我们四五个人就为了清理这群白色的东西花了一整天的时间，腰都伸不直。
大B哥走之后，我开始有些讨厌这个叫白色泡沫的塑料了。
星期天的晚上7点，我们几个刚刚收拾完垃圾，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雪花很大片，落在我们的头上一会就湿润了，我仿佛听见了整座学校的欢呼声，我站在雪地里，看着天空飘下的鹅毛大雪，也许此刻我应该大骂天气预报有多不准。
于是，洛师的第一场雪，下在大B哥离开的9个小时后。
不一会儿地面就变白了，我从地上抓起一把雪，放在鼻子边闻一闻，然后打了一通电话给沐沐，很兴奋地告诉她下雪了，此刻她正在宿舍睡觉，浑然不知，外面已经飘起了雪，她打开窗户，看到白茫茫的一片，然后十分激动地对着电话里的我说：“听说，第一个打电话告诉你下雪了的人是最爱你的人。”
我想是吧，我挂断了电话，此刻我竟然有些失落，回到宿舍，打开手机，看着朋友圈里大B哥发的动态，他已经安全到家。
我好像没有以前那样喜欢下雪天了，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大B哥离开的缘故，洛阳的天空是不公平的，从来没有让大B哥感受过一场真正的雪，烤着暖气片的我们，在大B哥走后，就真的入冬了。躺在床上，我想很多人都跟我一样，此刻正在想着与大B哥这一两年来发生的种种温暖情景，好像我们都暂时没有习惯没有大B哥的日子吧，不过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大B哥会过上他自己选择的生活，而我们呢，会继续在这座校园里堕落着、挣扎着、前进着。
这里的冬天真得超级不给力，很冷，很干燥，好不容易等来的一场鹅毛大雪，却下了一夜就开始融化，第二天，天气就转晴了，出了太阳，这里的雪的确像大家口中所说的那样，一点都不持久。
大B哥退出了班级群，删除了所有在大学里有关的动态，他说当兵是很辛苦的，不想心里有所牵绊。
从大B哥离开的那天开始，我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喜欢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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