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缺一或者等你
第七章 缺一或者等你
我上学的那个镇叫做楠杆镇 ,坐落在312国道的两边,每天都有交通事故发生,爸爸担心我的安全,索性就让我在升初二的时候住宿在学校。
刚刚结束的初一,没几个男生给我送过同学录,基本上都是女生。那时候的同学录内容我是真想吐槽,什么昵称、爱好、外号、个性签名,硬生生地把我们这群文雅少年变成了非主流奇葩,这不禁让我回想起初一班里的代龙龙给尹享享写的同学录内容:“性别男,爱好女,绰号暴龙兽,特长是头发长,对自己最满意的部位是眼神,个性签名是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一个传说!”像这种非主流的势头简直是一发不可收拾在十三四岁的年龄,当时整个校园男生女生都喜欢拉头发,抹有色发蜡,修着长长的刘海遮住眼睛,躲着学校食堂后边的角落里面默默地装疼痛骚年抽烟。而我,不太高的个子,剔着平头处在他们中间,自己的颜值活生生被当时的审美给捏死。
初二就开始分班了,我顺利的进入了奥班初二(2)班,我曾经的好兄弟们都被分散到其他的普通班里面,当时学校是只设立了奥班和普通班两个级别的,但是在大家的心里都知道,总会有两个班级打着普通班的名义让同学们受着差生的待遇,李逵如此,尹俊亦是如此,除了李文龙仗着老表的关系,可以继续跟随他表哥开始新的初二生活。
上了初一一整年,我都没怎么跟女同桌说过话,唯一的交集就是有一次,我看着她被自己亲手剪残的刘海,我没忍住笑了出来,她就很生气的拿着钢笔冲着我刚买的格子衬衫那么一甩,于是我右边整个袖子全都是蓝墨水,但是我没怎么生气,不过也从这个教训以后,我再也没有跟她怎么讲过话。我想,她应该很讨厌我才对。
初二刚开学的第一周,换了新班主任,她叫于秀霞,听说刚刚大学毕业两年,很年轻,长得也漂亮,给我们的第一印象很好,开学第一堂课自我介绍的时候,我们全班起哄让她唱歌,她站在讲台上显然是懵逼的,可能是没想到我们这群好学生也会这么乱起哄,最后的结果是,她唱不出口,索性就拿出手机放了一首吴克羣的《男佣》,我听见班里有人在小声嘀咕:“咱们老师肯定是个很要强的女人,特别想要征服男人。”我一听到这么搞笑的话,不小心大声的笑了出来,在全班都在安静听歌的时候,我这么一搞,班主任就立马把我叫上去,让我在全班同学面前自我介绍,我当时脸通红,站在讲台上墨迹半天,刚做好心理准备要开口的时候,老师突然开口了:“算了,你唱首歌吧,我不为难你了。”听完她这么一说,我感觉自己掉进了坑里,让我唱歌还不如让我做自我介绍,最后,迫于无奈,我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前,唱了首破音版的《最美的太阳》,那时候,杨洁不在二(2)班,她被分到了五班。
短暂的一周过去,我渐渐地熟悉了这个老师,也逐渐地和其他同学混熟,这个班级比我想象中的要好,每个人都有一定的实力,也很自觉,至少上自习的时候,谁偷吃方便面,我们大家立马就能察觉。
阳光燥热的午后,感觉还未转秋,吃过午饭回到座位上突然发现一张**很好看的信封,好奇地拆开一看,竟是我初一的女同桌,于艳。信里面大致的内容就是下午放学操场东南角的阶梯上相见,其他的内容都是些模糊的情愫。
我向来是对感情这一块不敢触碰的,至少在那个年纪是,但还是挺好奇她为什么约我,于是我准时的去了那里。她看见我来的时候,一直低着头,很羞涩,然后突然开口跟我说:“恭喜你,被分进了奥班,我挺怀念我们班的那些同学,更加怀念你。”一说完,她就飞快地消失了,留下我一个人尴尬的场面,我傻傻地站在原地,不是我被她感动,只是因为,我没搞懂她要表达什么。
后来一个星期过去了,她的好闺蜜突然来找我,很生气的样子,把我从班里叫出来,不加思考张嘴就来:“人家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哪里配得上你,暗恋了你一年,你都看不出来吗?”听她说完我更加懵逼了,我压根都不知道于艳喜欢我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好像我从未参与过,的确我从未参与过。
“我没有觉得她配不上我呀。”我轻轻地说道,怕被班里的同学听见。
“既然你这么说,那你为什么不回她信?她等了你一个星期都没见你的回信,你知道她哭得有多伤心吗?”
“对不起我不知道要回信这个东西,她那天找我什么都没说几句就跑了,对不起,我不想谈恋爱。”我只能以我的内心告诉她,我跟于艳,并未有过情愫。
不久班里突然转来了一个艺术生,是学画画的,叫林子肖,修着怪怪的发型,听说家里很有钱,由于班里之前是52人,他来了只能一个人一个座位坐在班级最右边的角落里,他给我的感觉就是孤独的可怕,上课从来不听讲,要么睡觉,要么在那里不停地画来画去。
作为这座镇上唯一的初中总是想要突出点什么来,于是校方索性就把男生宿舍起名叫“须眉园”,女生的也就对称地称为:“巾帼园”,
传统的小镇在男女宿舍楼的设计上也真是隔了十万八千里,女生宿舍在初一那栋楼的后面,而男生宿舍则靠近操场,这完全压制了男女生的近距离交往,甚至变态的校方出了一条更加变态的规矩:“男女生在一起走路的距离不能低于一米,凡是违反者,视为早恋。”于是那段时间,男女生都不敢往枪口上撞,纷纷地装清纯少年、乖乖学生。凌晓的出现,初二的上学期已经过去了一大半,又一年的深秋,我在学校小卖部不小心撞到了她,她一头短发起身就冲我泼辣地骂了句:“我去你大爷的,想死了是吧?”我被她的气势吓到了,不停地道歉道歉,旁边的几个非主流的痞子女生拉住她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尴尬地站在原地,成为别人的笑柄。
那一天晚上,我睡得很晚,邻床的于小寒正在偷偷地拿他刚买的二手手机玩QQ农场,窗外的月亮有种冰寒,但却抵不过满天星海带给我的温馨,想起这种画面,那是有一段时间了。
第二天的早读,我环顾了一下四周,突然发现林子肖的座位边做了一个女生,那个人就是我昨天晚上不小心撞到的!我的天呐,我是不是早上没睡醒眼睛花了?我一整个早读都在跑神,傻逼的同桌刘强根拿着语文书挡着脸,自我陶醉地唱了一早上的歌,难听地我都快要吐了,幸亏当时没戴牙套,不然我能给牙套全都吞到肚子里去。没想到这个家伙倒是挺有眼力,一下早读就屁颠屁颠地跑到最后一排林子肖那里故意去搭讪那个女生,远远地看着他们,看着刘强根在那里张牙舞爪自我吹嘘的样子,那个女生反倒接招,在那里不合体统地大笑着,最后,林子肖上完厕所回来,安静地冲着刘强根吐了一个字:“滚。”刘根强气得拿起板凳就要往他头上砸去。正在这时候,班主任来了,“刘强根你要干什么?你想造反吗?”刘强根真是一个傻根,竟然乖乖地放下手里的凳子,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哭了起来,正在安静的全班同学突然就哗啦啦地一阵大笑,竟然把刘强根给吓到跑到男厕所了。第一节语文课下课,刘强根还是没有回来,班主任就派我去找他,结果他真在厕所里呆了一整节课,见到我来找他的时候,哭得更凶了一把抱住我说:“同桌,我是不是很没出息,那个女生肯定不喜欢我,我的形象已经毁了!”我对他的投怀送抱是特别反感的,特别是在厕所里面,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恶心地不要不要的。最后的结果就是傻根拿着检讨在全班面前念了一番。
不过通过那节语文课,我知道了那个女生叫凌晓,是插班生,至于性格方面我早已经领教过,她也已经注意到我也在这个班里,在做自我介绍的时候,竟然提起了我,她幽默地说道:“缘分来了真是挡都挡不住吧,就在学校安排我今天进了这个班的前天晚上,我和班里的某个同学偶遇,还被他撞到了,不过我没吃亏,当初骂了他一顿,既然现在是同班同学了,那我就原谅他咯。”她说这些话的语气竟然十分洒脱,而我悄悄地注意到坐在最后一位的林子肖,抬起了头,嘴角微微上扬,那是我见过的,最罕见的笑。
刘强根打那以后再也没有去最后一排玩过,就连打扫卫生,都不会去后面拿扫帚,他每次看见林子肖和凌晓在后面说说笑笑的时候,他总会用布满血丝的眼珠子瞪着林子肖,但是不敢瞪太久,先不考虑颈椎好不好的问题,对于林子肖的气场,足够吓倒他。凌晓的出现,就像一场晴天,给了林子肖笑容和温暖,我也能经常看见他们一起吃饭,一起去逛小卖部,一起扫地,而这些情景,以前的林子肖是不会去做的,甚至他现在竟然愿意举手回答问题了,那么林子肖是学好了吗?当然不是,他依然不停地画着画着,只不过是身边多了一个人,他多了一些事情而已。
傻根变得越来越堕落了,整个大二上学期他成绩一落千丈,由刚分进班的前十名倒退到四十多名,班主任也找他谈过话,问他是不是早恋了,他很不屑的回答道:“我倒是想早恋,但是我天天只能早读小练习。”班主任对此也很无奈。说起傻根,其实挺可怜的,爸爸是外地的矿工,妈妈从小就因车祸去世了,就像我的姑妈一样,在我升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她还没来得及教我,就这么突然地不公平地离开人世,留给后来的我只是不停地幻想而已,我想傻根的感受我能体会吧。
林子肖的画被展示在学校公栏,他的画风很独特,只是画了一个简单的少年和一张用来睡觉的书桌,那是他自己吗?好像是,我只是猜想,我想真正的答案只有凌晓知道。
但是凌晓已经很久没来上课了,出于什么原因我们都不知道,班主任只是说请的是病假。
有爱慕林子肖的女同学鼓起勇气去跑到他跟前问他这幅画为什么没有名字,他淡淡地说道:“因为我没有想好名字,以前我的画的名字都是同桌给我起的,这次她没来,我想等她来了再命名。”
而一整个寒冷的冬天过去了,凌晓都没有来,厚厚地积雪堆积在公告栏上,那幅画没人看很久了,久到整个上学期的结束。
过完年的开学季,每个人手里都有点小钱,班里的辣条袋子多了,小卖部一旦下课立马人山人海,班主任也换了发型,竟然还亲自带她的男朋友到我们男生宿舍里面查寝,这波恩爱秀得我只能给99分,剩下的一分不给是因为我们还小,这个时候秀恩爱不太适合群体,当然我只是这么正经地一说,小学都会产生的情愫,难道初中还会消退吗?
开学的第一周,傻根就坐不住了,不知道是不是太过亢奋,他开始拉我们一起在宿舍里**,我们后来还是没能抵得住诱惑,成功地被他拉拢,第一周真是每天晚上炸金花到天亮,上课倒成一片的局势终于是爆发了,傻强输了钱,欠了我们几个一屁股债,还口口声声地说这周回家跟爷爷要,还没等到放假回家,班主任已经发现了我们几个,被先后请了家长,记了个大过,除了傻根。
傻根倒是堵上瘾了,第二周他突然拿出一砸钱,要求跟我们赌,我们劝他他不听,非要表示赌了才愿意还钱,我们无奈又迫于想要拿回债,只能又陪他赌了一晚上,那一砸钱估计有一千多吧,也不知道他爷爷是怎么给他的,我们问,他只是糊弄地回答说:“我爷爷不管我。”第二天就出事了,正在午自习的我们,毫未察觉到一个陌生男子突然冲进来,朝着傻根的桌位上凶猛地一蹬腿,这一下子立马就把傻强蹬出几米远,接着又是一顿暴打,我们拦都拦不住,最后直到班长叫了班主任来,这事情才平息。原来,那个陌生男子是他爸爸,听爷爷在电话里说小子偷了钱,拿学校不知道干什么,他爸爸大老远地连忙赶回来,家都没回,直接奔学校里来。
这事情还没结束,他爸爸将他所有的课本统统地从窗户里扔了出去,硬生生地拖着他离开了学校,傻强嘶吼着:“有本事杀了我,让我去见我妈妈,我没你这个老子!”我只记得,从他被拖出班门口的那一刹那,我们所有人都能听到傻强说的那一句话,尤其是林子肖。
傻强说:“林子肖,你别等凌晓了,她已经死了。”
好像还有很多话没说完,但是傻强真的就这样走了,那一天我们不知道傻强说的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凌晓是不是真的已经不在了,那一天林子肖呆呆地站在原地,思考了很久,最后又回到座位上睡到下午放学。
第二次画展,依然是林子肖的作品摆在那里,和第一次画展的作品对齐,依然没有起名字。
直到有一天,那几个跟凌晓一起玩的痞痞的女孩,来找我,告诉我,凌晓还活着,只是不想出现在这里了,让我转告林子肖,说凌晓从未喜欢过他画的画。
我并没有把这些话转告给林子肖,而他在将结束初二的最后一周离开了,他在走的当天送给我一幅画,画的仍然是一个孤独的少年,只不过是这幅画有了名字——《缺一或者等你》。
悲伤的夏天席卷了整座小镇,我就像时间陀螺一样,不停的在一个点上打转,傻强从我的左边离开,林子肖从我的右边走过。
而我,只知道,凌晓已经死了。林子肖或许也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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